第2章 付费部分
彼洛狮城2025-02-19 09:365,511

  “我就考那几分,我能讲什么题?只能麻烦弟弟了。”张皓晨也不似小时候那样尖酸刻薄,语气谦和,倒有那么几分兄友弟恭的架势了。

  “知道你不中用,指不上你,你就多识几个字,混个大学文凭回来给我学着怎么管公司那档子事儿得了,等我和你妈老了那不还得靠你。”爸爸语气听似嫌弃,却不难听出来对儿子的疼爱。

  气氛陡然沉静下来,爸爸不知所以的抬头四下看看怎么没人接他的话茬。

  当目光看向我时,他才面露尴尬,只怕是现在他才想起他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可他在规划家产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的把我忽略了。

  “这店儿里的鲈鱼做的不错,皓皓,长庚,来,都尝尝,都尝尝。”妈妈出来打了个圆场 ,挨个给我们夹了一筷子鱼肉。

  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再开口提家业怎么处置的事儿了。

  开学当天下午学校就要上课了,饭毕,爸妈开车送我和哥哥回学校,在校门口,他们三人亲亲热热唠着家常,依依不舍的告别。

  我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即便是高中必须住校,张皓晨也能一周回一次家,就这么五天怎么还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我仔细回想,我小学去寄宿学校的时候,爸妈有一丝不舍吗?

  好像没有,那时他们把我丢在校门口,说还急着上班,就不送我进去了,随后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回想着那时我的冷清,看着他们如今的热闹,心里只觉得好笑。

  突然,人群一阵骚乱,我一抬头就是一辆公交车直直的撞了过来。

  我想跑,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交车撞上我。

  随后我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5等我醒来,正躺在病床上,我刚想起身,可一动就全身传来剧痛。

  嘶,我只得重新躺会床上。

  吱呀门开了,是爸妈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进来。

  我不知怎么面对他们,只得闭上眼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你看我就说没必要住那个什么icu,你看这都转出来了一晚上了人不是也没事吗?”

  妈妈说话声音很轻,我甚至有些听不真切。

  “唉,其实要是把公司也卖了,咱们的钱够救两个孩子的了。”

  爸爸犹犹豫豫的做不下决断。

  “咱俩一辈子辛辛苦苦就开了这么个小公司,要你卖,你舍得?就算你舍得,没了公司,皓皓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可长庚毕竟也是我们亲生的孩子啊,一想到他以后只能在床上躺着,我也不好受。”

  “唉,要真是只能这么在床上躺着,那还不如死了呢,他也不受罪,咱们也没拖累。咱先往好处想,说不定他福大命大,自己就醒了呢?”

  爸妈念叨着,走到我床前,看到了我脸上的两道泪痕。

  “长庚,你,你醒了?”妈妈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惊喜,反倒是惊慌占的更多。

  “是啊 ,不然我也听不到爸妈你们这么为张皓晨考虑啊,他听到一定很感动吧。”

  “长庚,你要理解爸妈的难处,家里的钱实在是只够一个人住icu啊,长幼有序,你和哥哥一起出事,我们只能先救大的啊,何况,何况你现在这不是没事吗?”妈妈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

  “那你们之前放弃我的时候,就是打定主意让我去死了是吗?我是你们亲生的儿子啊。”

  我越说越激动,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起身,“我可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我知道你们偏心,可我从来没想到,你们偏心到为了让张皓晨以后过得好,直接让我去死啊。”

  “你伤的重,好好休息吧,等身体恢复了,再和爸爸妈妈说,昂。”爸爸一向不善言辞,丢下两句话就和妈妈一起匆匆离开。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我喃喃念着:“我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我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他们是爱我的他们是爱我的。”好像这样说着,我身上的伤就不疼了。

  可说着说着,连心口都开始疼了起来,我这话能骗得了谁?

  我早就该醒悟了。

  从他们屡次为了张皓晨冤枉我的时候。

  从他们把我丢到寄宿学校门口扬长而去的时候。

  从他们选择把我推出icu并希望我死了以免拖累他们的时候。

  原来,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可我还是一次次的盼着一次次望着,一次次想着以后阖家团圆的美好愿景。

  我真傻啊,始终希望有个家人,盼了这么多年,盼来了我的家人想要我去死。

  6只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我就坚持要出院了。

  我不比别人,若是在医院待的时间久了,跟不上学校的进度,我就真的没有前路了。

  我没有家人可以依靠,没有朋友可以帮忙,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牟足劲儿往前走。

  越是没人爱我,我越是要争气。

  我回校第一件事就是走进拄着拐杖教务处。

  教务主任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为什么有的同学二百多分就能考上咱们学校,还能进奥赛班?这对其他刻苦学习考了好成绩才进来奥赛班的同学公平吗?”

  “张同学,我们当时也是考虑到你们是亲兄弟,在一个班里,能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才破例让他进的你们班,为这事儿,你们班主任可是意见大得很,找了我好几次,我都是为了你才坚持没松口呢。”

  “真是麻烦主任了,可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哥哥成绩不好,我以后可以私下里给他补习,但是让他进奥赛班,老师有意见,同学有意见,对我和我哥也不好,您说呢?”

  “行,既然你主动提了,那就听你的,我把他安排到慢班儿去,这样也好,他学习压力也不用太大,跟着你们快班儿走,学习进度他跟着也吃力。”

  和主任达成协议了,我才安心回到班级里。

  我们班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看着严肃的很。

  从开学那天我就知道她很不满意把张皓晨安进这个班级里,为此她对我和张皓晨态度明显很冷淡。

  我那时想的是若是能让张皓晨留在我们班里,我努力把他成绩补上来,就可以缓和他对我的敌意,拉近和爸妈的关系了。

  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我不再奢望着能讨好谁了,自然没必要再留着张皓晨给我添堵。

  倒不如主动提出这事儿 ,还能让班主任对我印象好上几分。

  几个月后 ,张皓晨也出院了,发现自己被调换了班级之后大闹一通。

  可我们班主任态度异常强硬,坚决不肯接收他回我们班级。

  他往教务处、办公室闹了几次没见一点成效,反而得了一句,“不想上学就别来了,考那二百来分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

  “李长庚,有人找!”

  我抬头往门口一看,张皓晨面带几分不耐的等在走廊。

  见我一出去,他急忙开口:“你快找老师说,把我调回你们班,你就说如果不把我调回来,你就也不在这个学校念了。”

  “我们班进度快你也跟不上,你那点分能跟上慢班的进度,以后高考也能上个本科,对你也算不错了。”

  “少废话,你现在不去说难道还要我周末回家找爸妈来请你去说吗?”

  我想他一定是不知道他住院这段时间里,我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然,他必不会如此趾高气昂,还觉得搬出爸妈来能吓得住我。

  “那你就回家去说吧,爱去哪说去哪说吧,我要回去看书了。”

  我不知张皓晨回家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件事,但不管是他还是爸妈,之后都没有再来烦我。

  许是他们其中哪个人良心发现了吧。

  7一晃高中三年过去,我全靠年年考试拿的奖学金负担自己的全部生活,没有再拿家里一分钱。不拿他们的钱,才能少些亏欠。

  他们一家也很识趣,一直没有人联系我,也没有再提过要我给张皓晨补习的事。

  直到高考前,我才有一次见到我的妈妈,她拎着保温饭盒来找我,我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有人给送饭的滋味儿。

  三菜一汤,有鱼有肉有蔬菜,还要一碗炖的烂烂的鸽子汤。妈妈一一把饭盒推到我面前:“快吃点,高三压力大,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就只给我送,不给你儿子送?”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你也是我宝贝儿子呀,皓皓周周回家有什么好送的,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已不再期待什么虚无缥缈的父爱母爱了,可妈妈这样还是让我心里不受控的暖呼呼的。

  妈妈见我狼吞虎咽吃完了饭,才暴露了此行的目的。

  “长庚啊,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看你哥,还是就能考二三百分,连个本科都考不上,爸爸妈妈整日为这事儿愁的呀。”

  “说到底,你们想让我替他补补课?”

  我倒是并不意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话放到亲生父母身上也同样适用。

  我心里早有准备,反正我早就参加竞赛拿了金牌获得了保送的机会。

  现在还在准备高考无非是想争取考个状元,拿上一笔不菲的奖金,供我在大学花销。

  抽时间给张皓晨补补课也没什么不可,就当全了爸妈养我的恩情。

  可我还是低估了妈妈的野心:“你哥那个脑子,就这么几天了补课能补出什么效果?”

  顿了顿,她接着说:“妈妈是想着,你今年能不能替你哥去考试,长幼有序,你哥年纪大,今年咱们先让你哥上学,以你的能力,明年再考一次也一定没问题,到时候你们兄弟俩都考上名校了,都有出息了,互相之间也是个助力呀。”

  “妈妈今天来给我送饭就是为了说这个?你知道现在替考是多严重的事吗?违法的,查出来以后要禁考的。”我能听到自己说话声音都在抖。

  “你哥考那个分,禁不禁考的区别也不大。”妈妈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我呢?我禁不禁考区别也不大吗?妈妈你有考虑过这事对我的影响吗?”我嘲笑自己在几分钟前竟然还会因为妈妈送饭来而感动,可真是可笑啊。

  “长庚,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这么聪明,就算不读书,以后也会有出息的,可是你哥哥,脑子没你好使,没个好文凭他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啊?咱们作为你哥哥最亲的家人,得为他考虑啊,你说是不是?”

  “妈妈,我八岁的时候,你会为了让张皓晨开心选择牺牲我,今年我十八岁了,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如果你早知道会收养张皓晨,是不是压根就不会生我?”

  妈妈被我说的愣在当场,半晌才磕磕绊绊开口:“怎么会呢,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当然是爱你的,我们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的名字长庚,是启明星的意思,你的出现对爸妈来说就是带来光明的启明星啊。”

  “启明星的作用就是普告世人太阳要出来了,不是吗?皓晨皓晨,可不就是早上的太阳?有了太阳,那还要什么启明星啊?”

  “妈妈,我曾经以为父母都是会爱孩子的,可是你们一次次告诉我,是我错了。现在我认命了,不会再奢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好好照顾张皓晨这个太阳,我自己做好这颗没人看得上的星星也便罢了。”

  我一点点帮妈妈把饭盒收拾好,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在饭盒下面:“饭钱我放这儿了,我要回去学习了。”

  那日我们分开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们。

  我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参加高考,一个人在学校摆的状元宴上答谢来访的一众宾客,一个人背着行囊去异地求学。

  其实从八岁那年开始,我的路,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8我再次见到他们,是我博士毕业之后的事了。

  我创办的公司要拓展新的业务,建立新的产业链,原材料正是我家乡的特产。

  出于对项目的重视,我亲自带领团队回乡考察,除了要找到高质量的原材料外,我们还需要在这里投资开办工厂。

  当地的官员对招商引资显然也非常重视,不仅请了最熟悉该行业的当地人带我们四处看货验货,还日日陪同我们为工厂选址。

  他们显然也是对我们一行人做足了功课,知道我是在这儿长大,还特地找到了我的父母,安排他们和我们同吃同住,让我能有更多时间和家人相聚。

  我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我真的和家人关系融洽,怎么会要等到外人安排才见上一面。

  可为了对得起人家一番辛苦,我还是选择见了他们一面。

  如今他们已然苍老许多,看得出来认真收拾打扮了一番,可眉间紧锁的皱纹和已经磨起毛边儿的衣服,还是显露出了他们现在生活的窘迫。

  “你们过的都还好?”时过境迁,我已经不像年少时那般见到他们就怒发冲冠恨不得他们下跪给我道歉,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再想,那些当时浓烈的几乎杀死我的悲伤现在几乎不能再影响我丝毫。

  “都挺好的,前两年经济形势不好,家里的公司也破产了,我和你妈就出去打打零工,也够一家子花用了。”爸爸局促的抻了抻衣服下摆。

  他老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了。

  现在的他跟人说话时甚至会不自觉的露出点卑微讨好的笑,就像是,当年的我。

  妈妈一直在他身后用手轻轻碰他,他嘴巴动了又动,还是没能开口说出话来。

  “妈妈想说什么,不如就自己说吧。”我还是选择帮他们打破僵局,现在看他们局促不安,我倒是也没有曾幻想过的那种大仇得报的欢喜。

  “妈听说你这次是回来投资的,我想着我和你爸都在这儿生活几十年了,对这儿也了解,办厂开公司的事儿,我们也有经验,要是我们能帮得上什么忙,我和你爸也愿意出一份力。”

  “办厂子是个大事儿,关系到我们公司未来几年的发展,我肯定是得谨慎些,让专业人员评估分析了再做决定。何况,长幼有序,我要是麻烦你们二老,哥哥也会有意见吧。”

  长幼有序这四个字压了我二十年。

  在他们决定丢掉我的玩具我的书我的卧室我的前途甚至我的命的时候,总会说这四个字,它就像是一根利刃插进来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高一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我梦里都会听到这四个字然后突然惊醒,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可如今,我可以坦然说出这四个字,我长大了,有盔甲了。

  妈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是我和你爸不好,我们那时候总是偏心,最开始不过是想他刚到我们家,不适应不习惯,也怕你欺负他,想着对他好点儿,好让他快点儿融入这个家,可是,偏着偏着就习惯了,就忘了你也只是个孩子,需要大人陪需要大人爱,是我和你爸对不起你。”

  “没什么,都过去了,当时种什么因,现在自然结什么果。哥哥一定跟你们关系很亲近吧,也不算是辜负你们这些年的付出。”

  妈妈听了我的话,哭的更大声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哭。

  我回来之后,曾见过张皓晨,他和十几岁的时候长相几乎没怎么变,只是黑了些,有了个啤酒肚,他喝的醉醺醺的,骂骂咧咧和我们擦肩而过。

  给我们做向导的当地人怕我们不高兴,忙给我们介绍:“这是我们这儿出了名儿的混混儿,原来家里有点儿小钱,可他赌啊,把一家老小的钱全赌光了,公司也破产了,家里没钱了他就天天在外面喝大酒,喝的醉醺醺的再回家睡觉,全靠他爸妈养着。这种人,唉,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突然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应酬。

  “虽然工厂的事我做不了主,但也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这张卡里有二十万 ,密码是我的生日,若你们还记得我的生日,就把钱取出来花了吧。”

  看着爸妈离开的背影,我喊住了他们:“我小时候在家里有一根戒尺,现在还在吗?若是还在的话,给我送来吧,也算是纪念我在你们家里,承教八年。”

  是的,只有八年,张皓晨来我家之前的那八年。

  我见他们转身对我点了点头,又相携继续向外走,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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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幼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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