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的神情里充满了哀伤与绝望,可他只能把自己这些庞大的情绪藏起来,只残忍地留给烛泪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好,说得太好了,将军还真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将军还是有一点说错了。你不是不会用心,你是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心,又谈何用心?”
这回换烛泪冷笑了一声,她好像对李司卿彻底死心了,她本就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已经撞了南墙那她忍痛也得及时止损。
“是,将军自然没错,错怎么能出在一个不没有心的人身上?错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也许当初在梨园我就不应该遇见你,我也不会在认识你之后像个傻子一样付出一片真心,不会想尽办法想要帮你帮你走出心里的围墙帮你找回你的感情,还屁颠颠跟在你后面一口一个义师父地喊,倘若我安分守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捉鬼师,也就不会酿成这般大错,不会在执着违背自己的原则之后自食其果,落到如今这般狼狈的田地。”
心里积压的愤怒与难过终于忍不住了,烛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此刻她觉得自己像个荒唐可笑的小丑,明明最讲求自立自爱却栽了感情这个最大的坑。
“分道扬镳就分道扬镳吧,就当我这么些时日把好心喂给了一条狗,以为自己的欢喜给予尽了能改变它骨子里会负心的性子,最后赌输了反被咬一口也只能自己默默忍着疼。”
说完这番话,烛泪突然抬手从她的发髻上扯下那枚十分珍视的簪子狠狠摔到地上,那簪子是她生辰那天司卿亲手为她戴上的,清脆的落地声狠狠刺痛着李司卿的双耳。
“既然如此那就有始有终,我陈烛泪从来不欠别人的人情,这根簪子一直被我当做最后的念想,现在我还把它给你。今后你我各捉各鬼各行各事,万年之期不差你我合力也不差一个不情不愿之人。从今往后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我陈烛泪与你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簪子上的红珊瑚比情坚,即便重重摔在地上也仍旧完好无损。烛泪决绝转身的身影融入门外的光里,而悄悄躲在门口听墙角的画屏、文皓和桑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们看着泪流满面的烛泪冲出去谁也不敢吭声,知道偷听可耻所以他们之中也没人敢上前安慰。
“陈姐姐……陈姐姐!”
心急如焚的画屏本想第一个打破僵局,可她刚开口还没说完话烛泪就已经捂着脸跑远了。她又害怕又担心,好在一旁的叶文皓反应快,他一边拍拍桑周的肩膀一边看向画屏,随后他又担忧地望向屋里站在阴影中的李司卿。
“画屏,你去看看陈姑娘的情况比较合适,桑周,你随画屏一起去。记得千万要保护好两位姑娘的安全,司卿这里交给我,现在两个人的情况应该都不太好,不管怎样得保证他们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叶文皓难得能这样保持冷静,六神无主的画屏和还没缓过神来的桑周赶忙点点头,烛泪那辆梨园的马车这会儿还没走远,桑周当机立断上了马一路带着画屏追了上去。
“好!我们这就去。”
容不得多想片刻,画屏不由分说带着桑周上了马车追了出去。天气越来越冷,集市里的人在慢慢变少,街上随处可见穿着破布衣服的要饭人,颠着碗里几个破铜板妄图吸引富家马车的注意。烛泪果真没有直接回梨园,马车似乎在街上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儿,她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小心掀开车窗的木板让冷风吹干自己的眼泪。
“小五,送我去水街集市的河岸酒楼,把我丢在那儿就可以了你先回梨园吧,下午你还要带姑娘们外出演出呢。”
轻声呼唤着驾车的小车夫,烛泪的声音却意外的十分平静,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湍流中溺水的人,拼命挣扎过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即便万念俱灰,她没有忘记梨园的正事儿,演出可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耽误,倘若耽误了损失的可不止是一大笔钱。
“没问题二姑娘,只是姑娘一个人的话要注意安全,天气这么冷,可否需要小五送完姐姐们后再来接姑娘回去?”
唤作小五的小车夫隔着车厢回应,烛泪不自觉地用双手摩擦自己的肩膀取暖,车里其实并不冷,可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发冷。
“没事儿,你不用特意再来接我了,你只消回去让赵嬷嬷和兰雁按照我叮嘱她们的做就行,我想一个人散散心大概会多走些时候多去些地方。”
去哪儿呢?去每一个自己与李司卿走过的地方?烛泪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她没想过自己在感情面前也会变得这么矫情。即便嘴上说着一刀两断,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再留恋一回,她知道他们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即便只是区区一个京陵城。
“姑娘,河岸酒楼到了,不知道今日他们家有没有开门,这几日快要入冬了整个水街集市的生意都不太景气。”
不仅仅是因为快要入冬了,烛泪一路上看过来自然明白,内忧外患的形势和西北的秋旱惶恐着人民的心,而皇室的昏庸与压榨更让本不富裕的平民百姓雪上加霜。朝臣的压力很大吧,更何况他还是国之重臣,一边他又需得兼顾着迷雾重重的万年之期,想着想着烛泪就又不自觉想到了司卿。
“你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压力,所以才无奈对我说出这些话?可倘若你说这些是为了骗我,你又怎会三番五次地不信任我把我拒之门外?”
昏昏沉沉下了马车,一股冷风瞬间就把烛泪吹醒了,她拼命摇了摇头把这些动容的想法甩在脑后,心里痛苦地暗骂一声自己不争气。
“陈烛泪,你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子,你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所以既然他都把话说这么绝了,就别再胡思乱想还给他找什么理由。我娘最开始的时候不喜他果然是对的,这般虚伪阴暗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生,要断就好好断断干净,一段孽缘……不值得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