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以厌恶生命,因为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事,我都以为烦恼,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旧约·传道书》
当一个人对生命刚开始有点倦怠的时候,他会寄求那些所谓的信仰来充实自己的灵魂。可是那原本已经孱弱的灵魂,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儿虚无缥缈的信仰再次重新站在阳光下面,它汲取不到原本应该有的养分,它变得贪恋,甚至自私。想要拽着你的肉体一起下地狱。
在被黑暗埋没之前,先让你感受到恐惧。
夏禾在回答为什么陈悠的衣服上面会有她的指纹的时候,其实回答的内容和施洛文差不多,也就是那场争执是真实发生的,而两个人都默契般的没有说为了什么而发起这个争执。审讯进行了将近3个小时。
刘海平有些坐不住了。
金超在旁边跃跃欲试,终于鼓起勇气来了一句:“要不咱们点个外卖在继续?”
刘海平瞪了一眼金超,意思大概就是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简直是有辱刚才的威严。
施洛文低头掩住笑意。
而在这间审讯室的隔壁,赵卓还有王莹莹已经再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陈悠抑郁症的源头,为什么突然搬出去住。施洛文在夏禾还有陈悠之间,又为什么会一直在贬低陈悠的性格?难道在他的心里面真的对陈悠只有这样的态度吗?
审讯室中大家提议休息一下,这空当赵卓他们出去和刘海平他们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或许是为了营造紧张的效果,夏禾盯着头顶那个巨亮的白炽灯。仔细感觉下来还有点儿烤人脸,炽热的光源正在慢慢的散发自己的余热。
在这寂静的屋子里面,夏禾突然想起那个炙热的午后。狭长的小巷,夏禾每周学校放假的时候,都会回来一次。回到这个勉强叫得上‘家’的地方。其实在人类之间,大多数的感情都没有办法均衡。我们身在其中,要想做一个公正的局外人,很难。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小时候烙在自己脸上的巴掌,皮带对折起来抽在身上的疼痛,也随着时间的拉长,慢慢被淡忘了。
我们似乎都在逃避着,那些关于小时候不太美好的回忆。
夏禾看着对面,就好像看见了陈悠。虚无的空气里面,陈悠一脸麻木,左脸上红红的印记还带着凸起的红肿。
“夏禾,你说活着真的能变好吗?”
那或许就是某一个夏禾周末回来的午后,树边上还有知了在不停的鸣叫,它们震动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声音。夏禾觉得今天自己背回来的书包格外的沉重,后背被书包盖住的地方,估计现在已经湿哒哒一片了。夏禾迈着不算轻快的步子,转身走进了自己家的小区。
那冗长的台阶,间距小的如果同时过两个人的话,另一个人可能还要侧着身子走过去。夏禾抬起手腕,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像是登山一般,女孩瘦弱的身躯背着像山一个的书包,在后面看还是很滑稽的一个场景。
终于,总算爬到了山顶,女孩从书包的侧面掏出钥匙,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夏禾的脚却怎么也迈不动了。陈悠衣衫凌乱的蹲在地上,头发也凌乱不堪,甚至还有一块被拽掉的头发,露出洁白的头皮,那附着在头皮上的毛囊有的甚至还渗透着细密的血珠。然而地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干净,陈悠拿着那块沾满了血渍的破抹布一下一下用力的擦着。夏禾甚至能够想象的得到之前的场景,必定是激烈无比。
陈悠的手攥的很紧,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着,稀释着地面上的血迹。
听到有开门声,陈悠反应迟缓的抬头,站在门口的夏禾遮住了照进屋子里面的太阳,将陈悠拢在那一小片阴影里面。看着这样熟悉的脸,陈悠笑了笑,问出了这一句:活着真的能变好吗?
然而那时候同样14岁的夏禾没能给她回答。夏禾的脚甚至都没有迈进屋子里面一步,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呼吸越发的困难。再次关门离去,她隔着那扇隔音不太好的门板,听见屋子里面来自另一个自己的抽泣。
她们或许血脉相连,心连心,甚至亲密无间。但是此刻,夏禾无比的想和另一个自己撇清关系。
‘咔哒’审讯室的门被再次推开。赵卓身边的人换了,不是王莹莹。而是换成了刘海平,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刘海平坐在夏禾对面的位置。
“好了,也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夏小姐有没有突然想起来什么?”
刘海平手里面握着的是那块沾着夏禾指纹的衣料。这次换刘海平审讯,赵卓在一旁记录。
“刘警官,或许我这么说显得我有点儿不近人情,但是我觉得你问我还不如去问问我的父亲,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知道的应该会比我多得多。你或许能知道陈悠的真正死因。”
2016年10月24日,根据相关规定,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不得关押嫌疑人超过24小时。傍晚6点左右,夏禾还有施洛文一起回到家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和夏镇河说过几天他们两个就会搬出去住。
夏镇河只是坐在沙发上面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怀里面抱着的是那他们三个的合影。而那张照片里面,夏禾和陈悠还没有到14岁。
“夏夏,爸爸可能真的要下地狱了。”
夏禾在听到‘夏夏’这个小名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十分的抗拒。
“夏镇河,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夏禾的声音冰冷的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巴不得命运的审判早点到来。
夏镇河激动的站起来,“我罪有应得?我告诉你夏禾所有人都有资格说我,唯独你,最没有资格!我夏镇河这辈子对你,我还不够好吗?”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稀稀拉拉的下起了雨。奇怪的是,今年的十月照比往年,雨天要多得多。
有那么一个人,他是所有人眼里的恶魔,但在你这里他善良的就像是天使。
在众人的讨伐声中,你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而在道德里面,又是那么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