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矮轿停在侯府门外,思花匆匆上前掀开帘子,撑开了伞。
白皙的纤细手指扶着思花的手臂,从轿中走出来。
周鸢抬眸看着侯府门前的石狮子,身上银灰色织锦皮毛斗篷随着走动摇曳生姿,手捧汤婆子,款款下了轿子。
“小姐,我们到了。”思花说道,嘴里却在念念叨叨的。
“丞相府忙着呢,那老婆子是没事干吗?指使人往这里跑。”
周鸢轻笑一声,半垂着眸子。
怕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风头正盛,杜氏是听到了一些什么消息,所以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踏着雪水进了府邸,绕过回廊,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板着脸的杜氏。
杜氏本就模样刻薄犀利,此刻抿着嘴,目光凌厉地盯着她,一看就是要问罪。
而赵景沉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狐裘,看见她回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周鸢只当没看见,进了前厅牵着裙摆行礼后,就兀自去旁边坐下了。
“不知道婆母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是什么事情?”
这般无理行径把杜氏气得够呛,板着脸拍着桌子训斥。
“周氏,身为赵家妇,你日日住在娘家,是不是想给我们侯府丢脸?”
“我还听说你跑去外面丢人现眼,一个女儿家,在外面抛头露面,三从四德读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周鸢简直都要被他们堪比城墙的脸皮给气笑了。
心里厌恶,面上不显,把汤婆子搁在旁边。
“婆母这话说得还真是奇怪,当初侯府艰难时,若不是我挺身而出在外面奔波,眼下侯府恐怕都难以维系眼前的景色,怎么,现在就嫌弃我抛头露面了吗?”
周鸢冷眼回视。
杜氏还想拿身份压她一头,没想到她会旧事重提,顿觉语塞。
赵景沉同样诧异,抵唇咳嗽两声后沉着脸提醒。
“鸢儿,母亲并非是这个意思,她是长辈,我们应该好生言语。”
周鸢闻言,也故作委屈起来。
“夫君,我为这家做了那么多,可是母亲竟然还嫌弃我抛头露面?这……这令我好生难过!”
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周鸢捏着帕子抽噎着。
只是却垂眼冷笑,掩饰眼底情绪。
赵景沉和杜氏面面相觑,最终杜氏只能嗫嚅着开口。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生分?我这个做长辈的说你两句,你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你为这个家所做的努力我们都看着呢,我们只是觉得你不该插手外面的事情而已。”
杜氏一想到林氏说的那些话,就忍不住磨牙。
将林氏过来敲打自己的话说了一番。
周鸢原本还思量着杜氏为何突然想起她了,原来是在林氏那里吃了瓜落。
她眉眼一闪,这件事她暂且记下了。
只是闻言却挑眉,看向杜氏有些不解。
“难道母亲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不过是在为皇上做事,难道说母亲觉得皇上的决断是错的?”
周鸢眸光明亮,直勾勾盯着杜氏和赵景沉,声音轻柔。
赵景沉毕竟在官场混迹过,赶紧拉住了还想言语的杜氏。
“母亲只是担心你受人诟病,并无别的意思。”
赵景沉给杜氏使了个眼色。
他们要是接了这话,岂不是对皇上大不敬?
若是被人听了去,还了得?
周鸢摇了摇头,“夫君此言差矣,那些背后之人不满捐赠,不满皇上,那必定会被严惩的,我们不用为她们操心的。”
严惩这两个字一出来,杜氏哪里还敢说话,坐在位置上有些气闷。
明明叫周鸢回来是兴师问罪的,如今倒是好,反倒差点被周鸢给抓住把柄。
见两个人不说话,周鸢心中冷笑。
只是嘴上却还是一片关怀的说道。
“既然世子和母亲都支持我帮助皇上处理天灾事宜,那么侯府是不是也得捐款?”
“夫君,婆母,偌大的侯府如果一分钱都不捐赠的话,只怕是要被上面的人责难,到时候咱们侯府更是面上无光啊。”
“所以我们侯府定然要以身作则,不知道夫君准备捐赠多少呢?”
赵景沉微微抿唇。
“鸢儿,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自然也知道侯府的情况,不若你直接把银子给上不就是了吗?”
杜氏听见后也点头附和,“对啊,身为赵家妇,你……你也应该为赵家做点事情,就以赵家的名义捐款,你自己面上也有光。”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模样,周鸢不得不感慨,两人的脸皮果然是极厚的。
对上两人的视线,周鸢面不改色道。
“我身上也没有银子了。”
“怎么可能?当初给了你那么多银子,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会没了?”
赵景沉声音陡然拔高,对上周鸢的视线后冷静下来,抵唇解释:“我并非是惦记着你的银子,只是眼下情况特殊……”
“世子还真就冤枉我了,那些银子是填补漕运所用,又岂会落到我手中?”
周鸢黛眉微蹙,叹息一声。
杜氏当即不悦。
娘家就应该贴补婆家,周鸢不懂这些,还反过去往娘家拿银子,毫无当儿媳妇的自觉。
“就算那些银子没有,你不是还有嫁妆吗?侯府现在是关键时期,那你就应该帮衬一二。”
杜氏说得理所当然,再次盯上了周鸢的嫁妆。
周鸢又是幽幽一阵叹息。
“那些银子一部分拿去填补了漕运的亏空,剩下的拿去雇人扫雪了,若非是给了好处,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听我差遣呢?”
周鸢张罗着大家扫雪的事情并非秘密,赵景沉和杜氏都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花了银子。
杜氏当即挂了脸,瞪着她。
“你怎么这么蠢?竟然拿那么多银子雇人?你是有银子没处花了?”
周鸢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回答。
“可我只是为了帮助侯府啊,我身为赵家妇,旁人只会把我做的事情归算到侯府。”
“旁人也不会把这件事算在周家,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侯府,我想为侯府博一个好名声,难道这还做错了吗?”
周鸢抬眸看着赵景沉和杜氏,一副困惑模样,实则心里冷笑。
赵景沉和杜氏都是利益既得者,也最在乎侯府的声誉,如今侯府已经落魄到人人提起都惋惜的地步。
倘若真的能够借此机会让侯府的口碑好转,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果不其然,赵景沉和杜氏互看一眼,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原本还有些难看的脸色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