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翎瑶出言提醒，此行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添了几分凝重。
他们多数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这山中若有似无的阴冷和那盘旋在当空的浓重煞气？
孙景仪抱着阿阳走在队伍正中，在开始看到无垠山的状况时也不免有些心惊。
此刻一边往深处走她的心便越是不安，直到一行人越过一处泥潭即将靠近分流河水时，她猛地顿住步子，目光惊恐地看着右侧不远处的密林。
“公、公主！”颤抖着声音开口，孙景仪急忙上前引着霍翎瑶的目光道：“那边……那边……”
不必孙景仪再去说，霍翎瑶自己也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由于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在密林与河流的交叉口，右侧前方的位置便是进入密林的入口处。
本来就是个树林而已，但此刻一眼望去，竟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完全轮得上触目惊心。
强忍着胃里面的翻涌霍翎瑶吩咐孙景仪带着孩子站在原地，自己则与尉迟骁等人靠了过去。
奇怪的是这么大批残尸横落在此，血腥气应该几乎能漫天。可空气中除了原有的煞气跟那外围的血腥气外，这方空气倒算得上好了。
然而瞧这样子，恐怕是……
“公主，这些……看样子已经横在这里三五日了，经过日光曝晒，有所风化才将气味盖了下去。”
胸口越发不舒服，霍翎瑶蹙眉：“可以看出是什么导致的吗？”
慕炎俯身再度查看，能明确看到他往日沉稳的脸上竟然带了几分诧异。
将眼前这片地的情况查探完毕，他才再度抬头：“是刀。”
“刀！”玉珂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手掩着唇道，“被、被活生生肢解的？”
她的话说的在场很多人都不由浑身一震，饶是定力好些的人也难免心有诧异。
活人肢解单不说难易程度，光是这种残忍跟狠心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而且从地上残肢的情况来看，这又岂止是一两个人！
霍翎瑶深吸口气按下心头的恶心，尽管鼻尖依旧荡漾着一股血腥气，但她看了看深不见边的密林，沉吟片刻道：“仅仅入口处就这么多，只怕里面……”
“公主，这些人……”正在霍翎瑶说话时，孙景仪突然走过来看着其中一截残肢上的布料道，“这些人是无垠山那些族脉守护人啊！”
“你说什么！”心中蓦地再添一把重击，霍翎瑶侧目看向孙景仪，脸色越发难看，“你如何分辨得出，他们就是……”
“族脉守护人跟启和族的其他人不一样，因为常年独居在山里鲜少与外界交流，所以在衣食方面都保持了统一。我虽是族脉守护人中留在启和城内的，但多年前有幸来过山里一趟，也见过当日他们穿的衣服。而这个，”她说着，指着一截断臂，“这个我记得很清楚，是他们统一的着装！”
“公主，你看这里！”
随着孙景仪的解释落下，慕炎在另一侧也有新的发现，“属下在其中几截残肢上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个类似雄鹰模样的图腾，虽然并不是太清楚，但在慕炎的指点下霍翎瑶意外发现附近的几截断臂上都有类似模样的印记。
侧眸看向孙景仪询问，霍翎瑶伸手从她怀里接过阿阳，见她上前蹲下身子看了半晌，才脸色难看地侧头：“的确是无垠山内族脉守护人的图腾，他们右臂统一都有雄鹰的图腾，就像这样。”
孙景仪拉起自己右臂的袖子，尽管上面依旧布满结痂，但霍翎瑶还是看到上臂内侧的图腾模样。
只是与无垠山内的人不同，他们栖身在启和城内的人则是虎头的形状。
“雄鹰跟猛虎，看来这族脉守护人的祖先也不尽如哈塔所言那般安分守己啊。”尉迟骁扫过那些图腾，蓦地冷笑道，“启和族的族徽是蛇，族脉守护人的虎跟鹰却明显高了一个档次。由虎深入诱敌，再由鹰高空突袭，看来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了。”
尉迟骁的话说得在场几个启和族勇士脸色一阵难看，而看向一旁孙景仪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敌意。
霍翎瑶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这个关头，尉迟殿下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眼下你我皆为鱼肉，就不怕哈塔一个冲动将我们宰了？”
尉迟骁没有回答，只哼了声看向密林深处：“林中应该还有不少残尸，进去看看也好确定一下萧述他们的目的。”
眼下情况也只能如此，只是看着满地狼藉，霍翎瑶实在无法思考里面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吩咐阿红与玉珂陪着孙景仪母子在外等着，霍翎瑶则带着颜铮跟慕炎还有尉迟骁一行往林中深入。
绢白的鞋子很快便沾上了血色与泥色，霍翎瑶蹙眉不语，心头却越发有些恶心上涌。
这时身后忽然贴上一只浑厚的手掌，伴随着一股温暖的内力灌注进四肢，竟连心头的那股恶心感也慢慢被压了下去。
“多谢。”回身看了眼依旧如刚才一般的尉迟骁，霍翎瑶点了点头。
挥手表示无碍，事实上当尉迟骁看着霍翎瑶一路强忍还跟随他们进来时的样子，心里也不免佩服起这个女子来。
“到了。”颜铮走在最前方，他忽然停下步子伸出了手，不等霍翎瑶上来就猛地转过身，“霍翎瑶，你要不还是别看了，这实在是……”
颜铮一向纨绔不羁又喜欢开玩笑，霍翎瑶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铁青的神色。
她紧咬下唇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站在颜铮所在的位置越过他的肩膀，却一眼便看到了身后的人间地狱。
说是地狱简直一点儿也不为过，只是那死寂一般的氛围环绕着他们，莫名就让人感到恐慌。
比起刚才在林外所见还要恐怖，眼前的树林中心仿佛被什么重力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而在那里面，数百具残尸横陈在那里，有的已经被晒干，有的还在慢慢腐烂……
强大的心智让霍翎瑶忍着没有吐出声，她的目光缓缓掠过前方，垂下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
萧述、颜夫人，他们是有多残忍才能干得出这种事？
这里面的，哪个不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竟如此被他们肢解杀害！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走吧，别看了。”颜铮也有些受不了，几乎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他推着霍翎瑶示意慕炎赶紧带她走，然而不料霍翎瑶却再次停下步子，目光幽深望着另一侧横陈在坑外的半截尸体。
“怎么了？”察觉到目光有异，尉迟骁上前询问道。
并未及时作出回答，霍翎瑶看着那半截尸体，强忍住心头不适上前几步，在距离大坑十步的位置停下来。
良久她才忽然回头：“这个人的脸被砍掉了！”
不由大惊，尉迟骁与颜铮、慕炎互相对视一眼，也急忙靠了过去。
而在霍翎瑶的示意下，他们看着面前残缺的尸体，果然发现这是一个人的上半身。而本应该是他脸的位置上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仔细看去，分明是被人从侧面硬生生切了下来。
“这简直是……”颜铮颤着手指着地上一片狼藉，心中震撼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
霍翎瑶木讷地看着周围，似乎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已经看得习惯。数百条人命就这样被葬送在此，而原因呢？谁又知道原因是什么？
“等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并未同颜铮等人一样，尉迟骁在看到这些失了脸的残躯后便俯下身子查看起来，直到颜铮提议众人一起离开时，才忽然出身制止他们现在出去。
“你们发现没，砍掉他们脸的这些人刀法十分精妙，并不像是随意为之，而是避开动脉血快速将他们的脸贴边切了下来。”
贴边二字说得霍翎瑶心中一动，她再度俯身看去，脑中闪过一道利光。
“人皮面具！”
是了，这样大规模的屠杀无垠山中的守护族人，为的却是取下他们的脸！
“他们要这些人的脸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以假乱真？”颜铮仿若无意地说着，却在说完后脸色一边，“他们不会真的想要以假乱真吧！”
“恐怕很有可能，单看这些人的脸被贴边切掉就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这些脸而来。至于会被肢解，估计是不想让外人看出破绽，所以才出此下策！”
“脸都被切了，肢不肢解又有什么分别？”霍翎瑶冷笑一声，眸中利光乍现，“好一个萧述，好一个颜夫人，这是打算将整个启和族都易主吗！”
尉迟骁闻言埋头沉思片刻：“估计不单单是易主这样简单，他们费尽心思扮成无垠山族人，估计是想要入山内找到所谓的族脉吧。而退一步来说，若此次暴动他们失败了，但已经有卧底渗入进启和族，所以迟早都能卷土重来。”
简单的分析已经道明了对方的目的，只是霍翎瑶却不明白，他们为何对启和族这样上心？而那所谓的族脉难道真得跟密函有所关联？
“啊！”正在霍翎瑶他们越发不解的时候，密林外围却传来一道尖利的叫声。
“糟糕，是玉珂他们！”霍翎瑶下意识抬脚往林外跑去，心中祈祷他们千万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