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看着肖南子奄奄一息的模样，霍翎瑶不知该说什么。
事情的突发在她意料之外，她远没有想过肖南子会因此而自杀。
然躺在阿红怀中的肖南子却只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咳出一口血，看向霍翎瑶。
“你以为萧述会轻易放过我？我早就知道他下毒于我，不过我这条命本就活得够久了，若不是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我早就随怜儿而去了……”
“我在宫外听过你的传闻，你的手段跟作为与元王如出一辙。我本以为你继承了那老东西的性子，细想之下便决定让前朝的秘密就此沉寂。”
“你应该已经听阿红说过黑市与萧述的关系，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黑市表面上的主子的确是萧述，但背后真正获利的却是元王那老东西。这是他二人之间的交易，元王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屡次容忍萧述至今。”
“我虽帮萧述办事但实际上只为了破坏元王的计划，但在我听说他们已经摸到密函的确切消息后，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你不在了，他们就再也得不到丝毫关于前朝的消息。”
肖南子说着，再度猛烈咳嗽。
灰白的脸色预示着他时间不多了，商君乾紧握霍翎瑶的手对她点了点头，拉着她靠前几步：“你如何知道他二人有了密函的消息？”
“事实上元王一直以为萧述并不清楚关于前朝的事，所以在他给萧述的承诺中也只说如果他能成功让你说出前朝的宝藏下落，苏家就会成为元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而那宝藏的五分之一，也能进入萧述的口袋。”
“但萧述又怎会是那种没有头脑的人，他早就打听到了密函的事情，也知道元王的承诺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他与颜家联合，准备……咳咳……准备在关键时刻翻盘……”
“你是说，颜家手里握有密函？”霍翎瑶紧接着问道。
肖南子点了点头，颤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不过可惜，颜家只有其中一封，并翻不起太大的浪。但霍翎瑶你要小心，颜家……颜家还有后招……有一个人……他……”
再度喷出一口鲜血，黑色的血迹让人瞧着触目惊心。
霍翎瑶蹲下身凑过去，就听肖南子呢喃低语：“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把密函交给任何人……密函一出……整个天下都会……”
再也说不下去，肖南子发出一阵恐怖的呻吟，没了呼吸。
霍翎瑶愣愣地望着他，两眼无神。
心中的起伏加上大脑的混沌让她再也无力去思考，关于颜家关于萧述，关于前朝关于元王的任何事。
她缓缓起身，耳边似乎还在回响肖南子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不要相信任何人。
忽而闭起双眼，霍翎瑶只觉得身心都无比疲惫。原以为今日之行会是个突破，不成想火烧得太旺，险些连她自己都差点点着。
“走吧。”没有再说什么，霍翎瑶睁开眼睛，不去再望地上躺着的人，“云舒，厚葬了他。”
肖南子的死相信不用多久就会传到萧述的耳朵里，而自己这一行人的到来也同样会让萧述警惕三分。
不过她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很显然经过肖南子的提示，元王也明确出现在她需要除掉的人的名单里。
嘱咐云舒等人帮着阿红筹办丧事，霍翎瑶则与商君乾等人打道回宫。
或许是因为她的面色相当难看，一路上众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只时不时抬眼瞄她几下，然后才又垂下头继续跟着走。
三五次过后霍翎瑶终于觉得忍无可忍，她蹙眉回身看着身后四人，无奈道：“我没事，所以拜托你们可不可以别这么看着我。”
“你这脸色可不像没事的。”霍占言回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在我们面前逞什么强？”
“我没有逞强。”长出口气觉得头痛无比，霍翎瑶目光望着远处，“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时间去逞强，萧述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去过黑市与肖南子见过面，到时他会将实情禀告给父王转而联手对付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赶在他们之前动手。”
没想到经历了那样大的打击之后还能如此精密得计算出此刻潜藏的威胁，商君乾不知是该庆幸霍翎瑶没有被打垮还是该惋惜她太过刚硬的性格。
他瞧着霍翎瑶的侧脸，眸中似有无数情绪翻涌而过，最后却化为如她一般的清平。
回宫继续生活，霍翎瑶如往昔般每日清晨去给元王请安，言行举止间丝毫没有露出丁点端倪。
偶有几次还被元王特意叫去下棋，彼此间相处和乐融融，看上去仿佛感情很好的一堆父女。
但其间元王还是提起了霍翎瑶即将到来的及笄礼，言语之中似乎暗示预备为她指婚。然霍翎瑶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开，并派人盯着颜家和萧述，以防他们利用此事再掀风浪。
索性因着之前两家勾结一事闹得太大，所以自肖南子死后霍翎瑶倒是未听到有消息说元王秘密会见了萧述。
如此一来也间接说明了元王对他们的底细，还是处于之前知道的情况上。
对此想了很久，霍翎瑶在与商君乾沟通过后觉得萧述之所以不将肖南子的情况报告给元王，是因为一旦他说了，就意味着自己也可能会被元王列上黑名单。
毕竟关于前朝密函的消息，根本不是他一个王爷可以染指的。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霍翎瑶斜倚在躺椅上，面上盖了曾薄纱在院中晒着太阳。听到门外宫人传“苏嫔到”时，才懒洋洋接下帕子，却并不起身，只对着她招了招手。
见此情景真是哭笑不得，苏嫔上前啐到：“你瞧瞧自己这德行，好的不学，倒是把那纨绔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这话该是说商君乾带坏她了吧，霍翎瑶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示意苏嫔坐下：“今儿个怎么这么好心情过来看我，不需要陪着我父王吗？”
自从颜皇后失势，苏嫔便成了统领六宫的首位。整日里忙着替元王打理后宫已经是脚不停歇了，更别说还有机会如以前那般来找霍翎瑶闲话。
此刻听霍翎瑶这样问起，苏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敛眸，绞着帕子：“之前那事儿都过去三个月了……怎么我这肚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霍翎瑶明显一愣，随后坐直了身子。
关于在黑市得到的消息她并未跟对方讲，毕竟以苏嫔现在的处境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但她也不能告诉她自己准备谋反弑君，她相信若是苏嫔知道自己的决定后，绝不可能会同其他人一样镇定自若。
毕竟，元王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个孩子？”试探着开口，霍翎瑶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切入点。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比我瞧着年纪大，但日子久了，难免就觉得跟她们一样了。”
苏嫔苦笑着，压低声音，“说句难听的，谁也不知道陛下能活多久，我只是想在他百年后身边还有个伴儿，也好过现在一个人寂寥深宫，无所事事……”
霍翎瑶听过她的话后沉默不语，对于苏嫔的心情她总是能体会几分。
只是对现在的情况来说，苏嫔怀孕很有可能产生无数变故，毕竟现在她与颜家和萧述的斗争正在兴头上，对方知道苏嫔与她的关系，所以这一点若是被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
深吸口气伸手盖住苏嫔的手背，霍翎瑶语重心长道：“你的身子是没问题的，但你也知道我父王他年纪大了，所以我不确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我与颜家跟萧述到了现在这个份儿上，肯定只有一方能活。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清楚的很，若你怀了孕，怕又会成为他们威胁咱们的筹码。”
“我已经害过你一次了，不能再害你第二次……更何况，让你入宫终老就已经是我的……”
“你别这么说！”看着霍翎瑶如此忽然有些急了，苏嫔不安地看着她，心情忐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再说之前的事儿我自己也有责任，跟你没关系！瑶儿，你这是怎么了忽然说这些？”
目光复杂地看着苏嫔，霍翎瑶始终开不了口。
良久她只是低下头，声音有些沮丧：“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才到尽头。”
看她满目疲态，苏嫔也不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轻叹了一声。
二人如此依着颇有些同道中人的落魄感，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嫔“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引得霍翎瑶突然回神。
“瞧我这记性，明明是来说要事的。”她四下张望一番，起身拽着霍翎瑶回到房中。
吩咐玉珂跟吟香守在门外，苏嫔小声道：“颜皇后身边我安排了一个打杂的宫女，前几日她说有见颜家的人进宫请安，两人在房里谈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且周围把守严密，定然是在商量什么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