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瓷死死瞪住霍翎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双清透的眸子里透露出刻骨的恨意,她的神情也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和癫狂。
“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对她的无理浑不在意,霍翎瑶慢慢起身坐在阿红拉过来的矮凳上,轻描淡写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如果知道也不至于在这儿跟你浪费时间。”
越发觉得不可理喻,清瓷再度冲过来:“那你就去死吧,兴许到了地府就会知道了!”
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阿红上前轻轻一脚就把清瓷踹了回去。
“凭你的本事连我都过不了,还想动公主?不自量力!”冷声说着,阿红转向霍翎瑶,“公主你何必跟她多费口舌,她……”
霍翎瑶伸手止住阿红继续要说的话,眼见地上的清瓷依旧用愤恨的目光怒视自己,她莞尔一笑,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清瓷,跟你姐姐比起来,你差远了。”
仿佛遭雷击般猛地怔住,清瓷眼睛圆瞪嘴巴大张,似乎没听懂霍翎瑶说什么。
“你姐姐在我认识的女子中算得上一等,可若她泉下有知看到有你这么个蠢妹妹,你说她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你!”霍翎瑶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了清瓷心上,她紧咬下唇,眼中莫名渗出泪水,“你都知道,你明明都知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刚刚才猜到。”轻声说着,霍翎瑶不顾阿红的阻拦上前将清瓷拉起来,按在另一张矮凳上。
“你跟她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之间。只可惜你姐姐表面温婉,实则英气倔强。而你正好相反,表面长得像小辣椒,实际却娇滴滴的。”
“不用你管!”狠狠打开霍翎瑶的胳膊,清瓷竖眉,“你就凭这点猜到了我的身份?”
“长相只是其一,其二则是尉迟骁对你的态度。看起来他对你十分严厉,就像对普通宫人一样,但正因为严厉过了头,才显得你更加特别。更不要说刚才对你的惩罚,尽管尉迟骁没有明确表示,可他的确想将你带走,然后重新安置。”
清瓷越听越觉得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霍翎瑶面前感觉到恐惧。
难怪姐姐生前跟她说不管招惹谁都不要招惹这个女人,现在看来,真的不是诳她的!
“还……还有吗?”声音顿时有些结巴,清瓷不可抑制地向后缩了缩。
“还有?”霍翎瑶偏着头想了想,忽而笑道,“还有就是刚才你骂我那些话,原本我只有七成把握,现在就是十成了。”
说着,她目光移至清瓷脸上:“齐家二小姐,璟侧妃的妹妹,齐清瓷,我说的对吗?”
清瓷的下唇几乎快要被自己咬烂,她神色复杂与霍翎瑶对视,却是不肯开口。
霍翎瑶见状倒也不继续追问,而是大大方方一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毕竟当日齐家是满门抄斩,如果被人知道还留了你这么一个娇小姐,恐怕难逃一死。”
“你还有脸说!”听到这儿,清瓷终于忍不住吼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齐家怎么会满门抄斩!”
霍翎瑶微笑的面容冷了几分,敛去眉眼间的淡笑,她只用视线便逼得清瓷重新缩了回去。
“二小姐,你说错了,齐家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眼见清瓷又要张嘴,霍翎瑶的视线再度冷了几分,引得清瓷终于不敢再打断她的话。
“你们齐家到底在为谁做事,你心里清楚得很。从你姐姐嫁给尉迟骁成为侧妃那天,她就应该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如果你非说这件事跟我有关系,也不过是我让它早发生了。”
“你说谎!”清瓷神色越发复杂,脸上满是不确定,“姐夫对姐姐那样好,怎么会想去杀她!我看……我看你这么说不过是觉得死无对证,想栽赃陷害给姐夫罢了!”
霍翎瑶打趣地重温清瓷口中的“姐夫”二字,虽说名义上尉迟骁的确是她姐夫,可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皇族威严又岂容小觑。
而清瓷在经历了家族灭门的祸事后仍旧认尉迟骁为姐夫,也不知是尉迟骁洗脑洗得好,还是她真就那么蠢?
“他对你姐姐是很好,也是你的姐夫没错。可清瓷,在成为你姐姐的丈夫跟你的姐夫之前,尉迟骁可是南唐的太子啊。”
因为是太子,所以喜怒不形于色,更不会把私人感情放在明面让人看着。
所以尉迟骁在明知齐家一早投靠了南帝,而齐璟萝也是南帝安插的奸细后,仍旧如翩翩君子般柔情蜜意地对待他们。
为的不过是松懈齐家跟南帝的防备之心,好一网打尽。
只可惜,感情永远最难把握,可能连尉迟骁自己都想不到齐璟萝会背叛南帝选择自己,更会愿意为了他在大邱的时候行刺自己跟商君乾。
霍翎瑶看着清瓷伪装的坚强一寸寸瓦解,心中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经司空见惯。
“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救我?”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清瓷抖着声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向霍翎瑶。
霍翎瑶神色平静,不带一点感情地道:“因为齐家在南唐还有不少暗藏的产业跟金钱,作为唯一继承者的你,他自然要好好对待了。”
“嗵!”清瓷仅存的幻象被霍翎瑶毫不留情击碎,她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对此霍翎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如果今天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或许根本不会说这些。
可清瓷不同,不管当初在齐家还是现在在宫里,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单纯愚昧,如果一直抱着刚才的那些想法,她只会死得会比齐璟萝更惨。
霍翎瑶虽然从没觉得自己对不起过齐家,但走到这一步,她实在不想再看更多无关的人丧命了。
心中莫名轻叹,她起身走过去将清瓷扶起来。
掏出一块干净帕子替她拭去泪水,霍翎瑶将其塞进清瓷手中:“你觉得哭能解决问题吗?”
清瓷愣愣抬头,泪眼朦胧,似乎已经听不懂霍翎瑶的话。
“你想报仇,那就强大自己去手刃仇人。而不是像一条流浪的小狗一样在这儿哭哭啼啼,你这样,永远办不了大事。”
“是,我知道自己没用……只会哭哭啼啼……”清瓷哽咽着声音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会是这样!难怪以前姐姐从来不让我进宫,她说宫门内外是两个世界,一旦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原来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没想到……”
没想到现在,家破人亡只剩她自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既然你都明白,与其哭下去,还不如想想怎么做。”并不急着出招,霍翎瑶反而耐心地劝道。
清瓷擦拭泪痕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她嘲讽一笑,看向霍翎瑶的目光再也不似刚才那般胆怯柔弱:“你今天特意留下我还跟我说这些,应该是想让我帮你做事吧?”
“孺子可教。”并不觉得尴尬,霍翎瑶笑着道,“我的确有事想让你帮忙。”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并不急着回答,清瓷反问道,“既然你也说齐家剩下的产业跟金钱都是我在继承,与其帮你,我不如去投靠太子好像更有胜算?”
并不诧异清瓷会这么说,霍翎瑶轻笑一声,咂舌道:“你还是太嫩了。”
“你什么意思!”不禁有些恼怒,清瓷站起身提高音调。
“你说的没错,现在投靠尉迟骁你更有胜算,可你想过以后吗?齐家的产业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到时候也足够让新帝登基的尉迟骁稳固势力。那时齐家就是功臣,他理应嘉奖你们。”
“然而齐家已经没了,留你一个女子,他能嘉奖什么呢?再者说你手里那些东西怎么看都是姓齐的,尉迟骁要用,就得经过你的同意。可他那时都是皇帝了,想要的东西却还要经过别人允许,你觉得他会乐意?”
“所以说唯一解决的办法就只有……”
“杀人灭口。”接过霍翎瑶的话,清瓷有些气虚地念道。
以尉迟骁的性格不会做不出这种事,他最多会念在齐璟萝的面子上留齐清瓷一命。
而为了不让齐清瓷有能力回来复仇,尉迟骁一定会“好好”安排齐清瓷的后半辈子。
帝王,永远都是冷血无情的。
霍翎瑶不再说话,她静静等着齐清瓷做出决定。
她知道这很难,不过对齐清瓷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保住性命跟齐家产业更重要的事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良久,清瓷终于抬头问道。
霍翎瑶从阿红手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书信,她打开放在清瓷手中:“记住这里面的东西,然后帮我带话出去。”
“给谁?”清瓷皱眉问道。
附在清瓷耳边,霍翎瑶声音很低地说了一个名字。
眼见清瓷蓦地瞪大双眼,霍翎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去把我今天说过的和交代过你的一切,都通知尉迟骁。”
“你疯了吗?”猛地站起身,清瓷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翎瑶,“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不必让我帮忙,又何必……”
“稍安勿躁,我正是相信你,才让你这么做。”面对清瓷的质疑,霍翎瑶笑道,“你且看着吧,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