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琅想着想着,握紧了拳头,但他很快便垂下了眼帘,同时也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那他又能怎么样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便他不想放过穆清辞,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这般做,他没有,也永远不会有!
“没有。”昭阳摇了摇头,这般回答,“他不知道,我本就没想过要让他知道,他不会允许我这般做的。”
提到穆清辞,昭阳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可薛太医,你也知道的,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的,所以,只能瞒着他了。”
我也不允许!薛云琅几乎是在心里嘶吼道,可他面色却依然是冷静的,这一次,他总算是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房中响起,他说,“臣知晓了。”再无其他。
不合时宜的关心,皆是多余,有些话就该由最合适的人来说。
昭阳便不再多看薛云琅一眼,她只对着薛贤妃和刘嬷嬷说道:“我们走吧。”
薛妍点了点头,刘嬷嬷亦是,于是,昭阳在前,几人一同走了出去。
正走到一半,忽然有人匆匆而来,见到昭阳公主,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昭阳一见来人,也怔住了,张公公?父皇极为信任的那位公公,如今怎的这般着急的模样,昭阳心里咯噔一声,突然便意识到了什么,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天昏地暗,头很昏很沉,昭阳强自撑着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倒下去,仪态尽失!
定了定神,昭阳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动作很急,一点儿也不轻柔,心下却是愈发烦躁,那不安也越发明显,而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扯得很长,昭阳只听见张公公又尖又细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
明明此时的张公公就站在她的眼前,昭阳却觉得他的声音好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待张公公说完后,昭阳却只觉得自己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原处,眼神迷茫,带了些脆弱,而后,那道姗姗来迟的声音终于让昭阳头脑清晰了起来,张公公说:“公主,不好了,公主,陛下他,不好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昭阳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晃了晃,她又靠着自己站定了,一张脸苍白至极,难看到了极点。
“胡说,张公公,你别仗着父皇信任你便胡说八道,这可是,可是……大罪啊!”这一刻,昭阳却是觉得眼中干涩,忽的有些喘不上气,她不哭,也不是憋着,只是因为真的哭不出来了,她只觉得窒息,想吐,她的眼神都有些呆滞,就那样看着张公公。
见着昭阳公主这般模样,薛云琅只觉得心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他觉得好疼,一时之间,竟也不是太在意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他只知道昭阳公主好似真的很难过!
而看着昭阳长大的张公公心下又如何不难受呢,他自幼便陪着阮皇,见证了他由稚嫩走向成熟,由盛年走到迟暮,他又何尝不难受不痛苦,“公主……”
千言言语,张公公最终只哑声唤道,其间压抑着太多感情,而听闻这一声呼唤的昭阳却是陡然清醒了过来,几乎只在一瞬间,昭阳便挺直了脊背,这一次,她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她看着眼前满脸痛苦的张公公,突然便意识到她的父皇是真的只能走到这里了。
“昭阳失态了,公公勿怪。”昭阳突然行了一礼,想了想,又道,“公公可有派人去通知太子?”
“已经派了人。”张公公立刻回答道。
“好,好……”昭阳点了点头,如此说道,“那我们也快些去吧,父皇他,等不了太久了……”昭阳仿佛是在对张公公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后,不等任何回答,她便急急地朝着阮皇如今所在的地方而去,走着走着,竟是直接跑了起来。
“公主,慢些,陛下会等着你的……”张公公连忙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开口说道,同时也急忙跟了上去,而薛云琅几人也匆匆跟上,薛贤妃的脸上已然血色全无,像是一瞬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此时此刻,惊闻阮皇将死的消息,她才骤然发现,她心里竟这般难过,甚至趋近绝望,原来,她还是没能忘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是九五至尊,他有心爱的女人,有后宫佳丽三千,她不过是其中一个,不算不起眼,可也算不上多起眼,即便是弱水三千,可她也不是他想要饮的那一瓢,而陆贵妃才是,陆贵妃她真的很幸运,得到了那个男人一生的爱。
起初她也嫉妒过,而后便慢慢释然了,这宫中求而不得之人甚多,并不差她一个,深宫之中,大多数女人一生皆被困于此间,永世不得脱。
有人求权势,有人求地位,有人求家族荣光,有人求其他,当然,亦有人妄想求君王的真心,而所求这最后一样之人,无疑是傻得可怜,不巧,薛妍便是其中之一。
这宫中之人有两类,一类人费尽心思地求,结果有二,得偿所愿和求而不得,所对应的也是欣喜若狂和绝望到底,一类是看破所有不再强求,无非也是求而不得,但至少不会太难过,只是难免怅然而已,毕竟这世间上,求仁得仁的着实太少,没有几个人能有那样的福气。
而幸好,薛妍是后者。
她从未得到君王的爱,倒也不算是多难过,只是遗憾是在所难免的,她只是有时候会想到,她这一生,也许是不曾有机会遇到过太多人,也许那君王也不是太惊艳,可恰恰是时机对了,于是她独独被那一人迷了眼。
她始终记得她最初入宫之时,听闻了陛下盛宠陆氏女,而亦有传闻说她同陆氏身形颇似,尤其是远远看去的时候,常常难辩真假。
她对此倒不甚在意,总觉得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而且哪怕是真的,于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偶有一日,她兴之所至,逛园子时,大雨忽至,她一时被困在了亭子,百般郁闷间,忽然被拥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