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贤的关心,程儒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没有其他人的算计在老师的心里还可以如此赤诚不容易。
花白头发的程儒没有急着回答,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胡须,挑眉略带笑意的看向赵贤,“王爷觉得老夫应该好?还是不好?哈哈……”
爽朗清脆的笑声从胸腔有力的发出,声音浑厚一点也不像生病人的体现。
和料想的一样,赵贤不禁摇头淡淡的笑出声,“老师真是调皮,就不怕别人猜忌吗!”
“猜忌?黄土都埋半截子的人,现在还怕他们吗,”程儒满不在乎,逃跑面对。“我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有去过朝堂,一则是不远看到朝堂的混乱和勾心斗角;二则是因为实在没有心力。”
三朝元老为朝廷倾尽心力,鞠躬尽瘁没有半分怨言。而如今的朝堂太子大权独揽,各派明争暗斗将水搅混。
赵贤的眸色渐渐阴沉,老师是三朝元老,已经有了归隐之心。不知他是否愿意再次出山,为朝廷出一次力。
“老师!……”阴郁没有做声的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了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如果我请老师帮忙,您可否愿意为我出一次力?”
程儒有些吃惊的看着赵贤,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老师已经是这把岁数了,还能作什么?”有些想要回避赵贤,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向门的位置走去。“罢了,不说这些让人头疼的话了。随我一起出去走走。”
天色已经全部黑透了,月亮已经从东方的天空升起。银白的月光落进院子里,将院落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屋内说话的两个人,赵贤搀扶着程儒迈出了书房门。他们已经记不清楚,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说过话。
程儒出了书房门,推掉了搀扶自己的手,他还没有到不能动需要搀扶走路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皎洁的月亮,“新月当空虽然没有满月时候的亮,可毕竟会成为满月。身边的星辰也会随不断圆满的月亮而暗淡,如此往复才有了新生的力量。”
嘴角一抹无奈的牵起,同样抬头看着月亮发呆的赵贤,回答着老师刚才的话,“新月的确会变成满月,可要是周围有云的遮挡,即便成了满月,也无法将光亮散发出来。”
“老师你的意思弟子知晓,我也不想和多你拐弯抹角。若是我有心成为天上的月亮,不知可否借助您的东风,吹走遮月的东风!”
赵贤没有再和程儒打迂回,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皇位,在父皇在世的时候他没有能力去争取。现在皇兄去逝若是再不一搏,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到底还是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程儒双目紧闭紧蹙眉头。不想听到的还是听见了,他早就猜想到一旦小赵王回来,势必会加入这场夺嫡的戏码当中。即便如此,程儒还是在做着自己的努力。
“……”程儒没有做声,只是朝前面又走了走。“老夫已经老了,不愿再看到争斗,你若是想做那轮明月,可要想好身后将要背起的……骂名!”
“骂名!”程儒语气沉重,一口气憋在心中久久无法舒出。他也不想说出这么重的话,不仅会伤到赵贤同时也另自己难过。
没错,如果他赵贤想做皇帝,那么就是谋朝篡位。虽然贵为王爷,在顺位继承皇位的次序当中。可是毕竟先皇有立太子,没有合适的理由便是乱臣贼子。若是不成功,可就是背上了万古的骂名,永无翻身可言。
对于程儒的话,赵贤并没有生气,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骂名,乱臣贼子,篡位,这些字眼赵贤再熟悉不过,无数肮脏难听的话都在脑海里出现过。可是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为了朝廷百年基业,他愿意冒一次险。
脸上没有情绪的男人,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寒霜,“我想过很多,也明白老师心里的担心。可是现在的太子和朝廷有谁可以为一方百姓谋福利?”
“太子大权独揽,猜忌心重从来没有信赖过任何人。能在众多的兄弟姐妹当中脱颖而出,而没有半分的损耗可想而知,他的手腕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我本犹豫是否加入,可是这些年来,即便是远在西北,可有谁可曾放过我。”
平静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叙述自己的坎坷而又起伏,冷峻的脸上冰封住一切,没有半分的情绪。整个人就只有一个字,——冷!
不仅整个人的感觉是冷,说话的语气更让人从后背凉到了脚底。
可即便如此,程儒虽然感到了赵贤的无奈,可依然不愿意让他走最后的一条路。
同样凝重的程儒看向赵贤,“若是我反对你的决定,你又该如何?”
如何处置自己的老师,还是说如何对待自己的抉择。赵贤的心里没有答案,更不愿意去想这样的问题。即便老师不同意,他也会按照自己的考虑行事。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用了很长时间才下的决心,很不想半途而废。
“我只是想来告诉老师,至于该怎么做您比我更清楚。为了朝廷的基业,百姓的安康,我相信老师的选择!”他神色轻松,并没有因为程儒的反对而大发雷霆。
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多年的隐忍都没有能够逃出,现在很不想逃而是刚要主动迎上去。
程儒语塞,没有吭声。理解赵贤大今日来的确实不易。况且太子的为人也没有劝解的理由,只是要谋朝篡位他的心里还是无法接受。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程儒的情绪有些激动,“没有合适的理由太子就是将来的储君,若是兴兵百姓就不得安生,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老师放心,我会尽力避免战事,所以希望您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赵贤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对生气,还是刚才冷肃的样子。
程儒在赵贤的心里有些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分量,不仅仅是他的老师更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只是他这种话只能默默在心里,他的态度赵贤早就猜到不想强求。
“我拜托老师的事,还请您多加考虑,学生改日在来拜访!”他说完没有等程儒反应,就带着锐风一同出了丞相府。
赵贤说话时的坚定,一直让程儒无法释怀。看他的样子恐怕早就做了准备,此次回京怕是最后的选择。
留在书房外的程儒,此时有些落寞。该来的总会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朝廷的局势确实需要赵贤这样的人出来主持,可是毕竟是王爷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即便能顺利继位,也怕是会遭人唾弃。
“哎!但愿老天可以悲悯……”无奈的程儒对月感叹,一声叹息之后转身消失在回廊的黑暗之中。
走出丞相府的赵贤上了马车,风轻云淡的表情实在让人看不透。
“王爷,刚才不是小人偷听。老丞相并没有答应要帮你,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锐风猜不透主子的想法,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可以如此的淡定。
赵贤微眯双眼闭目养神,仿佛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丞相没有答应是因为还没有想通,毕竟是三朝忠臣。心里更多的是礼法典制,他会想得通的,老师的为人信得过!”
锐风不是太理解,只是看王爷笃定的眼神定然不会错,仔细回味默默点头赞许。
“你又休息丞相府外的人吗?”
“王爷是说门外多出的摊贩?”锐风朝王爷看去,小心猜测王爷的意思。“天色已经黑透,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像是做生意的买卖人。”
轻嗤一声,手指挑起车帘向外看,“他们哪是生意人,不是太子就是六王爷的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监视,恐怕多半是太子的人,这些天注意苏园外的闲杂人等。”
“那需不需要把可疑的人抓起来?”锐风想要进一步领会王爷的意思,征求他的同意。
伸手制止了锐风的建议,“留心就好,现在还不是和太子撕破脸的时候。”
“小人明白!”锐风理解王爷的命令,便没有再追问。
赵贤也在想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发展,现在自己可以说是在太子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太子的眼线,而且此次回京必须要解决一些麻烦。
“上次和黑衣人交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赵贤突然对锐风发问。
锐风没有听明白王爷的意思,“异样?”
“他们的身手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留情。一开始我认为是太子心急,想对我下手。现在看到丞相府外的人,让我觉得又有些不妥,”眸色骤然沉了下去。“恐怕不是太子要除掉我,背后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