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简繁的上司、新闻中心主任在微信里告诉他的那样,方州电视台在次日上午便紧急召开了台长办公扩大会议,除了台长和副台长们,各大频道的总监、新闻中心主任、总编室主任以及综艺频道的多名高管(含五·一劳动节文艺晚会的主创),均出席了会议。
一上午的会议结束不久,会议简报便以纸质和电子公文两种方式,下发到了电视台内部。
本次在卫视上星播出的自制五·一劳动节文艺晚会,因节目宗旨和导向严重偏离主题、节目风格存在过度娱乐、担纲演艺明星在精神风貌以及演出内容上脱离劳动者形象等问题,引起众多观众的质疑和不满;市委宣传部门已经约谈了台领导,提出了严厉批评,并责令全台上下针对该台晚会存在的系列问题,进行深刻反思。
台长办公扩大会议并宣布成立调查组,深追细查晚会存在上述问题的形成原因,短期内拿出调查意见及处理结果,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平淡无奇的一台自制晚会,瞬间成了全台瞩目的焦点。
调查组的成员通过反复回放、分析五·一劳动节文艺晚会的实况录像,对照检查,逐步梳理出了相关问题。
首先,在晚会的全部十五个节目当中,符合晚会主题的只有五个,包括一个语言类的话剧小品(内容为颂扬城市环卫工人高尚品格的),两个合唱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劳动者之歌》,一个独唱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一个民乐合奏《扬鞭催马运粮忙》。除此之外,其余的十个节目,无论主题还是内容,均与劳动节无关。
其次,与劳动节主题无关的十个节目,除了一段小提琴协奏曲之外,俱为由众多年轻流量明星演出的作品。那段小提琴协奏曲,是由本市的一位知名小提琴家与方州市交响乐团联合演奏的,前者刚刚在法国的一届国际小提琴大赛中获得了银奖。应该说,这个节目的演出质量还是相当高的,只是,演奏的曲目为勃拉姆斯的某部作品,与劳动节毫不相干。
第三,众多年轻流量明星的节目,占据了晚会将近三分之二的篇幅,包括一个语言类的喜剧小品,一个魔术,七个歌舞。然而,这些节目无一例外地全部游离了劳动节的主题。调查显示,也正是这些节目引起了本市部分离退休干部观众的强烈不满,纷纷向市里的宣传部门反映了意见。
第四,具体剖析众多年轻流量明星的节目,可从中发现:唯一的一个喜剧小品,内容牵强,基本为拼凑了时下网络流行段子的大杂烩,且对话言语低俗粗鄙,表演也相对浮夸;唯一一个魔术,女性表演者衣着过于暴露,并有肢体挑逗成分,更过分的是,该魔术严重作弊,在很大程度上系利用电视画面剪辑手段拼接而成;至于七个由当红流量明星表演的歌舞类节目,均为网红曲目,格调不高,明星表演者奇装异服现象严重,更有甚者,有多人存在假唱现象。
第五,在晚会上参演的男性明星,其形象包括服饰、化妆的气质偏于女性化,俗称的“娘炮”特征明显。
第六,整台晚会商业化氛围浓重,节目之间的插播广告、节目内容中的植入广告过多,严重影响了文艺演出的流畅性。部分插播广告刻意渲染突出“三俗”,容易引起观众反感。
第七,晚会在摄录制作期间以及播出之后,众多参演明星背后的演艺娱乐公司,出于追求增强曝光率的目的,在网络上人为组织水军实施所谓的“撕番”行动,并带动大量明星的粉丝进行话题炒作,波及面广泛,网络暴力性质明显;导致方州卫视的这台晚会数度登上新闻热搜,给电视台自身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形象损害。
综上所述,调查组认为,今年的五·一劳动节晚会在进行主体策划和创作时,缺乏政治意识,忽略舆论导向,为迎合收视率以及年轻观众追星口味,邀请了大量的流量当红明星出演;但在节目内容方面把关不严,少有主题原创作品,更多依赖和放纵流量明星的本色演出。为此,具体承办晚会的本台综艺频道,从负责人到总导演乃至主创人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方州电视台闭门自查五·一劳动节晚会的消息,没过多久便在圈内外弥漫开来。
这当然也让正准备向台里申报《满庭芳》古风综艺项目视频小样的余家傲及其好朋友们,感到了棘手。
可以说,有关方州电视台闭门自查五·一劳动节晚会的进度乃至相关细节,余家傲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得到通报——这无疑要得益于他在电视台里的几个好哥们。
原本,他们觉得这次市里批评五·一劳动节晚会是一次好的契机,正可顺势将满满“正能量”的《满庭芳》呈交上去。然而方州电视台突然雷厉风行地展开了内部调查,分管业务的副台长以及综艺频道总监、主创业务人员,甚至包括电视台的广告经营部门,显然都已经深陷其中。局面如此微妙,向他们呈交小样的行为应该变得很不合时宜了;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他们最终决定再等一等,至少等到台里对此次晚会风波的处理结果出来后,再动作不迟。
余家傲自然沮丧不已。
对于他和《满庭芳》古风综艺项目而言,时间每向前推进一步,压迫感也就向他逼近一步——此次计划拿着视频小样去谋求与方州电视台的合作,虽不像最初索要的那么多,比如拍摄场地、摄制团队等问题已然解决等等,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仍然希望获得方州电视台方面的资金投入。
要知道,尽管《满庭芳》从白手起家发展到了首期节目初具了规模,可是作为这款综艺的出品方,“渔家傲·古风工作室”迄今为止还亏欠着多方合作者的应付资金;更不要说,工作室在转型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文创产品运营亏损、财务黑洞了。余家傲急于渴望拿到第一桶金,来缓解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各方压力。
除了这方面的沮丧,他还要急于厘清一大团刚刚觉察到的疑云——有关妻子陈晓彤去参加方州卫视劳动节晚会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