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医院大院 日 外
吴大夏和吴大秋坐在花坛沿上，看着门诊大楼进进出出的人流。
吴大夏：你瞅瞅这医院，人来人往，多好的买卖呀。
吴大秋：没话了？没话我走了。
吴大夏：着啥急？三儿，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思。牛二宝骚扰刘悦，你帮她解了围。为什么，难道你就没点儿想法？
吴大秋一笑：有啊。
吴大夏冲吴大秋翘翘大拇指：高，三儿，高！这就叫碰头彩。你姐唱戏的，知道碰头彩多重要，一下就给镇住了。
吴大秋：没有别的词儿了吧？
吴大夏：你再没见着牛二宝吧？
吴大秋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吴大夏：以后再见了面儿，你可千万沉住气，咱凭本事赢人。
吴大秋：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大夏：别跟人舞舞扎扎的，不关自己的事儿别去管，万一让人赖上，摘巴不下来……你别老是跟我拧着，我是你大哥，你要是不听我的，规矩上都说不过去。
吴大秋：你唠叨完了没有？
吴大夏：三儿，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再闲上两年，你就废了。还有川子，你说你俩都奔三的人了，哪辈子能混上个媳妇呢？
吴大秋：你别操心这事儿。
吴大夏：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路数，这我懂。可我能不操心吗？咱爸妈走了那么多年了，我是你亲哥……还有你姐，四十来岁的人了，还单着，好看不？
吴大秋：怎么，你想让她对不起我姐夫是不是？
吴大夏一怔，皱起眉头：你这是个什么理儿？三儿，你别犯迷糊，你姐夫已经不在了……
吴大秋起身：您慢慢在这儿唠叨，我回家睡觉。
吴大夏：大白天的睡啥觉？鸡趴窝？可也是，太清闲，不睡觉还能干嘛？至少得有个娱乐项目啊。看看视频，打打游戏……
吴大秋绕过吴大夏，往医院大门口走。
吴大夏跟上吴大秋：也别光娱乐，人生得有规划。
吴大秋回头：你有吗？
吴大夏：我有啊，这不是等机会呢嘛。人生没有规划那哪成？哎呦，活儿也有规划，我得赶紧上工，别让老白把我规划了。
5-2 工地 日 外
吴大夏攀着脚手架从旱桥上下来，急匆匆地往工地大门外走。
老刘：老吴，上面的活儿完事儿了？
吴大夏：嗯，这下子老白不用催了。
老刘：你闲不着。咱这帮人里就你一个电焊工，老白用你，那是抓了壮丁呢。
吴大夏：老吴出马，一个顶仨，别差我工钱就行。
老刘：你这急急火火的，要溜号儿？
吴大夏：嗯，给我弟弟买手机去，不然闲出毛病来了，砸锅卖铁咱也给他买个功能全点儿的。
5-3 手机专卖店 日 内
吴大夏对一个站在柜台后的营业员：您给挑个功能全点儿的，眼下最流行的那种。要好看，要晃眼，让人一下子就能喜欢上的那种。
营业员：您是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吧？（递上一只手机）您看这个怎么样？拍照清晰，音质好……
吴大夏：你看我像是个有女朋友的人吗？
营业员：要不就是情人……
吴大夏：你别污辱人啊。咱有钱不假，可是咱不整那样的事儿，低俗、毁三观。
营业员：那就是买给女儿的？那就买这个好了。您看看，外观漂亮，功能全，包您女儿喜欢。
吴大夏：多少钱？
营业员：两千八。
吴大夏：按说嘛，是不贵，不过我不是送人的，我自己用。
营业员：那也要用个好点儿的。其实吧，手机不仅是通话娱乐功能，更重要的是漂亮好看，像您这样的大老板，手拿一款……
吴大夏摆摆手，指点着玻璃柜里的一只手机：这个多少钱？
营业员：哟，先生您真是好眼力，这款手机现在卖得最好，八百六十八。
吴大夏：打折不？
营业员：现在搞活动，这是最低价，已经打了八折。
吴大夏：打五折，您给打个五折！
营业员指着玻璃柜里的另一个手机：要不您买这个，一个牌子的，这个便宜，四百九。
吴大夏：嗯，还行，功能全不全？
营业员：全，该有的都有。
吴大夏：再打个折，四百九不好听，三百六怎么样？
营业员要走，被吴大夏喊住。
吴大夏：“三要顺”，多好？不打折，您给便宜点儿行不？四百！不行？四百六，就四百六，要不我就不要了。
5-4 吴大夏家 日 内
吴大秋坐在折叠床上弹吉他，钱川站在一旁摇头晃脑，貌似听得如痴如醉。
吴大夏进门，摸出一个新手机，在吴大秋的眼前晃。
吴大秋：给我的？
吴大夏：党中央反复强调要改善民生，其中就有改善老百姓的通讯问题这一项。你刚回来，通讯问题暂时还没解决，本着科学发展的原则……
钱川：哈，姐夫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个手机嘛，“搭咯”那么多，有意思嘛。
吴大夏：有意思，我觉得有意思。三儿，接着，看看功能全不全。
钱川：老三有手机了，大姐刚给他买的。手机这玩意儿啊，多了就是摆谱，国家不提倡这个。
吴大夏怅然若失：啊，可也是……那行，我给人退回去。
钱川：退了吧。钱拿回来给老三，要是钱多烧得慌，再加点儿，买个好手机，我教他搞直播……
吴大夏撇撇嘴：就他？
钱川：没啥，在视频网站上出出洋相，有了人气就是网红。老三形象好，没准儿一下就红了。
吴大夏：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还整天耷拉着张驴脸，还网红呢，屁股红吧，是那块料不是？
5-5 手机专卖店前面的街道 日 外
吴大夏空着手从手机专卖店里出来，走进一家电器商店。
5-6 医院走廊 日 外
吴大夏把一个儿童学习机递给李凤娇：这是我给东东买的，上学前得让他学点儿知识，这个管用。
李凤娇：这怎么好……
吴大夏：没几个钱。拿着吧，都是为了孩子。
李凤娇接过学习机，眼泪汪汪地看着吴大夏。
吴大夏走到站在走廊对面的东东跟前，蹲下，抱一下他，站起来，摸摸他的头，走向一个电梯口。
5-7 铁艺铺子 日 外
吴大夏拉上铁艺铺子的卷帘门，将一张写着“吉房出租”的红纸贴到卷帘门上，退后几步，恋恋不舍地望着门头。
刘悦穿过马路，走向吴大夏。
吴大夏一怔：刘护士，你是路过，还是专门来找我的？
刘悦：我来找你。
吴大夏：是不是张家祥那边医药费的事儿？别着急啊，我这不是正在凑呢嘛。
刘悦打开挎包，摸出一沓钱：这是我和小胡凑给你的。
吴大夏：这怎么可以，使不得，使不得……
手机铃声。
刘悦将那沓钱掖进吴大夏的口袋，从挎包里摸出手机。
5-8 医院护士值班室 日 内
小胡在打电话：刘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我有吴大秋的手机号码啦，他哥哥吴大夏给的！
5-9 铁艺铺子 日 外
刘悦挂断电话，将一串号码输入手机，笑笑，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闪回：牛二宝在路上拦住刘悦的情景。
刘悦瞅着手机上的那串号码，按开，又关闭。
吴大夏一脸尴尬地地看着刘悦：钱呢，我先收着，数目我记着。等我宽裕了，一定还你们，这是原则问题。
刘悦：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儿。
吴大夏：瞅瞅，我说啥来着，还是张家祥……
刘悦摇摇手，拉着吴大夏的手走到门口，轻声对他说着什么。
吴大夏瞪大眼睛：他竟然这么不讲道理？不行，咱可不能让他这样欺负。走，我带你报案去！法治社会，邪不压正，反了他了还……
刘悦：报案不好，他又没咋着我，要是把他惹急了麻烦更大。
吴大夏：那怎么办？
刘悦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吴大夏：这是他给我的，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想想办法。
吴大夏瞅着名片：董事长？屁，流氓集团头子吧他？有钱就可以欺负人？不可以！从古到今就没有这本书！
刘悦：刚才我想联系您弟弟……
吴大夏：那可不行！在这种事情上，他犯起浑来，不比武松和鲁智深差……
5-10 钱川的厢房 日 内
钱川在电脑QQ对话框上打字：李编辑，《单身男人是公害》这本书出版的日期定下了？
电脑桌上的手机响铃。
钱川按开手机接听键：姐夫，有事儿？
5-11 牛二宝的公司 日 内
牛二宝手持一把洒水壶，边吹着口哨边往一盆花上洒水。
敲门声。
牛二宝停止洒水，把门打开。
钱川腋下夹着一只公文包，表情严肃地看着牛二宝。
牛二宝：你找谁？
钱川打开公文包，摸出一个证件，朝牛二宝一晃：桃园路派出所，我姓钱。你就是牛二宝吧？
牛二宝：是我啊……警察找我干什么？
钱川冷眼瞅着牛二宝：昨天半夜你去过第八医院吧？
牛二宝轻舒一口气：咳，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是，我是跟那个叫刘悦的小护士“搭咯”了几句，话说的有点儿糙。
钱川：你是不是威胁人家，要是不听话，会出人命？
牛二宝的语气有些发虚：这话怎么了？
钱川猛地提高声音：牛二宝！我郑重警告你，你的这种行为属于违法，这种行为已经涉嫌危害公民人身安全！如果你不听劝阻，继续这样下去就是犯罪！你不要以为一句话不会酿成大祸，一旦出事，你就难逃法律的制裁！你知道因为你的这句话已经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了吗？
牛二宝：这，这这……什么样的后果？
钱川：目前她已经无心上班了，这已经构成了你以威胁手段造成人身伤害的先决条件！
牛二宝：有这么严重吗？
钱川：你以为呢？我这里郑重提醒你，以后不要再纠缠刘悦了，否则，我们将对你采取必要的措施。
牛二宝：钱警官，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么严重呢……我这就去给刘悦赔礼道歉。
钱川：那就不必了。但是你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来，重复一遍。
牛二宝：哎，哎，我以后保证不再去找刘悦了，如果再去找她，甘愿受到法律的制裁。
5-12 桃园里前面的胡同/桃园里 日 外
吴大夏用板车拉着一些钢板、角铁等杂物走进桃园里前面的胡同。
一块铁板掉下板车。
吴大夏停住板车，捡起铁板，丢到板车上，望着满车的杂物，一脸愁容，像是要哭：越渴越给盐吃，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一个邻居走过来：大夏，忙着呢？
吴大夏迅速换了一副笑脸：忙。你看，收了些铁家伙，拾掇拾掇，工地上用得着。
邻居：您可真会过日子。
吴大夏笑笑，拉起板车，走进桃园里大门。
吴大秋从吴大夏家里走出来：怎么了，哥？
吴大夏：没怎么，我把铁艺铺子关了……
吴大秋：不对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吴大夏停下板车，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吴大秋走过来，帮吴大夏往下卸东西：哥，你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你就说出来。
吴大夏：能有啥事儿，没事儿。
吴大秋停下手，瞅着吴大夏的脸：我是你弟弟。
吴大夏叹口气：老贾走了，临走把铺子里的东西拿走了不少。氩弧焊也给我顺走了，等于一个家把锅砸了，日子没法过了。
吴大秋：他为什么拿走氩弧焊？
吴大夏：不关人家的事儿，是咱有毛病。这不，我借他的钱没还，工钱也没给人家……这事儿是我不对。
吴大秋：那也不行啊，他这属于盗窃！
吴大夏：咱不说这些了，这对我来说算是小事儿。老三，你得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情了……你也别嫌我唠叨，我是咱家老大，咱爹妈不在了，谁能帮你操持这事儿？还不是我当大哥的嘛……三儿，我当大哥的还是那句话，咱得成个家。男人，成了家才算成人了，对不对？你考虑考虑这事儿。
吴大秋：我的耳朵要长茧子了，您饶了我，该干嘛干嘛去。
吴大夏皱皱眉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摇摇头，开始从板车上往下卸东西。
吴大秋：你去工地忙吧，这活儿我帮你干。
吴大夏“嗯”一声，看着吴大秋：你今天要是没别的事儿，跟我去医院看看张家祥，让他家里的人放心，咱老吴家没不管他。
吴大秋不吭声，开始从板车上往下卸东西。
吴大夏：要是你不愿意进去，在外面也行，大小是个意思。
吴大秋抓起一块钢板丢在地上，眯眼瞅着吴大夏：我觉得你有事儿没说出来。
吴大夏：你愿意让我说出来？那就好。你见过孔雀开屏吧？
吴大秋：见过，咋了？
吴大夏：开屏的都是公孔雀，公孔雀为啥开屏？就是为了让母孔雀看见它好看，然后一动心，就那啥了……
吴大秋：孔雀开屏开出来的是花儿，我要是开屏，露出来的是屁股。
吴大夏：你严肃点儿行不？动起来，有枣没枣三竿子……
吴大秋：怕的是枣儿没打下来，打下来一泡老鸹屎来。
吴大夏瞪一眼吴大秋，缓缓语气：刘悦见过吧？
吴大秋：没见过。
吴大夏：又打马虎眼！三儿，你听我说，那姑娘真不错，性格好，长得也俊。咱家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钱川腋下夹着皮包走进大门（唱）：葫芦娃，葫芦娃，叮当当叮叮当当本领大……
吴大夏冲钱川使个眼色：事儿咋样？
钱川当空打个响指：完胜！
吴大夏：好，没事帮老三干活儿吧，我去工地。
钱川挽起袖子：那就来吧！为了锦绣文章，我就深入生活，体验一把什么叫做苦力。
5-13 医院走廊 日 外
吴大夏从一个电梯口出来，走向站在护士值班室门口的刘悦：我小舅子找了牛二宝，那事儿过去了，我小舅子嘴皮子利落。
刘悦：你弟弟知道这事儿吗？
吴大夏：我弟弟……哦，我明白你的心思，看我的好了。你忙着，我先找我妹妹去，啥事儿也得按章程来。
5-14 京剧团史达办公室 日 内
吴大春坐在史达办公桌的对面，听史达说话。
史达：你得理解目前团里的处境。你想，团里两个月发不下工资去了，基本上处于人心涣散的境地。如果咱们继续排练贵妃醉酒，那就等于咱们还是在沿着老路往下走，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我知道你对这出戏充满感情，舍不得放弃，可是你得为咱们团的发展考虑考虑……所以，我建议，贵妃醉酒尽快下马。
吴大春：解散了，总不能把京剧改成话剧吧？
史达：那不会。昨天团长召集我们几位领导商量过了，贵妃醉酒下马后，改排现代戏。
吴大春：现代京剧？
史达点点头，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剧本推给吴大春：改排现代京剧，杜鹃山。听我跟你分析分析啊，目前的京剧观众主要是中老年人，也就是说，是这批人在维持着京剧的现状，甚至关乎以后的发展，而杜鹃山和红灯记等现代京剧正是他们所喜欢的。还有，这种剧目节奏快，唱腔通俗，也易于让年轻观众接受。
吴大春拿起剧本，看两眼，点头。
史达：我调到咱们团没有几年的光景，以前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你以前饰演过杜鹃山里的柯湘，对吧？
吴大春：对，二十多年前。
史达：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那时候的你，从外部形象上并不十分适合演柯湘。剧中的柯湘应该在三十岁以上的年龄，那时候你还属于一个少女……
吴大春：你想说什么？
史达：我想说，目前看来，无论从外部形象，还是从嗓音条件上，柯湘一角都非常适合你来出演。你感觉如何？
吴大春：我考虑一下。
史达：这是一个机会，对咱们团，对你，都是一个机会。尤其是对你，这也是你实现自我价值的一个良好开端。
5-15 团长办公室 日 内
团长绕出办公桌，递给吴大春一杯水：杜鹃山这出戏，对你来说，那可谓是熟门熟路，很容易上手，只要思想通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吴大春：我有信心演好柯湘，关键是这出戏符合时代大潮。
团长：对。现代京剧有一定的市场，很多知名剧团也在排练，咱们排练这出戏，也算是与时俱进。
吴大春：谁来担任导演呢？
团长：暂时由史团长负责导演吧，他以前导过这出戏，倪阿千可以配合。
吴大春：柯湘的B角让齐凤莲担任？
团长：我知道小齐这人有些小毛病，但她的业务素质还是不错的，B角就让她来担任吧。
吴大春：您是知道的，她一直对我有成见。
团长：这个情况我们了解。那不是成见，是妒嫉。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她干扰你的工作。
吴大春：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团长：我了解到，最近你大哥遇到困难了。本来团里是应该拿出一点钱来帮帮他的，可是我们目前的状况……总之，你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吴大春：我自己家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团长：那就好。我明天出差，家里的工作我安排给史达了，有什么问题，你找他协商解决。
5-16 京剧团排练场 日 内
齐凤莲在怪声怪气地演唱贵妃醉酒里的唱段，郝延安穿着高力士的戏服，嬉皮笑脸地绕着齐凤莲转圈儿。
齐凤莲（唱）：欢见鱼戏水，金丝鲤鱼在水上漂，水上漂……
郝延安（白）：当空燕儿飞来了。
齐凤莲：郝公公，给娘娘洗脚啦！
郝延安撩一把戏袍，单腿跪地，捧起齐凤莲的一只脚，吸吸鼻子：香，真香……
齐凤莲踹一脚郝延安，对二妞：丫鬟，看赏啦！
郝延安忽地站起来：发财了？
齐凤莲一哼：你以为我是倪阿千啊，股神？发个屁财，快要饿死了都。不过我很快就要脱贫了，姐们儿我要跳槽，去歌舞团。
郝延安：就你？歌舞团那么多美妞儿，你去了，脱光衣服也没人看。
齐凤莲追打郝延安，众人起哄。
史达站在门口拍巴掌：大家静一静！下面我宣布，现代京剧杜鹃山剧组正式成立！柯湘A角，吴大春！B角，齐凤莲！
齐凤莲扫一眼站在史达身后的吴大春，不满地瞪着史达：谁是A角儿，谁是B角儿，你说了就算？
史达：小齐，你不要有怨气，这是团里的决定。
齐凤莲甩掉戏袍，冲向门口：姑奶奶不玩儿啦！
5-17 排练场楼下 日 外
齐凤莲冲出一个楼道，站住，双手叉腰，怒视楼上。
几个演员走出楼道，围住齐凤莲。
有人要拉齐凤莲，被齐凤莲甩开。
齐凤莲指着楼上，柳眉倒竖：欺负人，欺负人！有这么欺负人的没有啊？大伙儿都瞅瞅，吴大春一大把年纪了，她根本就不适合干京剧这一行啦！她强留在剧团，只会制造出一大堆垃圾，加重观众对京剧的反感，让京剧陷入更尴尬的境地！你们说对不对？一句话，她这样霸着舞台，实际上是害了剧团，也害了大伙儿！
倪阿千站在楼道口，拍拍墙面：齐凤莲，你说话注意点儿影响啊。
齐凤莲把头转向倪阿千：哟，哪坑里钻出这么个王八？我问你，你是吴大春的什么人？我说她，关你什么事儿？
倪阿千：公共场合，对同事发动人身攻击，这是犯罪行为……
齐凤莲：哟，这就犯罪了？那么我问你，公共场合，你利用导演的身份，对人家吴大春摸摸捏捏这是什么行为？
倪阿千浑身一颤，指着齐凤莲：你，你你……
齐凤莲：我什么？戳着你的心肝了？
倪阿千指指齐凤莲，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甩手，转身，大步往楼道里走：不可理喻！
5-18 排练场 日 内
史达在给演员们分发剧本，吴大春站在窗前比划柯湘的动作，似乎已经入戏。
倪阿千走到吴大春的身后：我批评齐凤莲了，原谅她。
吴大春没有反应。
倪阿千：听说你大哥遇到难处了，我准备了八千块钱。
吴大春摇头一笑（唱）：家住安源萍水头，三代挖煤做马牛，汗水流尽难糊口……
5-19 团长办公室 日 内
团长阴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齐凤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齐凤莲：你拍拍良心，这些年我出了多少力？临到了儿了，卸磨杀驴……
团长：齐凤莲，请注意措辞。
齐凤莲：反正我不管，我要当柯湘的A角！你们撤下吴大春，她的年龄太大了！
团长：朝令夕改，这不是本剧团的作风。
齐凤莲：你少拿这个来糊弄我！（拍一把大腿，放声大哭）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吴大春倚老卖老，残酷迫害后起之秀呀……
团长猛拍一把桌子：放肆！
齐凤莲打个激灵，停止哭泣：团长，您生气了？别介，我错了还不行嘛。
团长：既然这样，你就应该服从团里的决定。
齐凤莲：团长，不是我不服从团里的决定，我这是为团里着想。你想想，吴大春那么大的年龄……
团长：我要提醒你，柯湘这个角色的年龄和吴大春正好合适，我倒还觉得你的年龄有些偏小呢。
齐凤莲：你要是这么说，那我……
团长摆摆手：就这样吧。
齐凤莲：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啊，要是吴大春演砸了，我可要……
团长：我们相信吴大春，不要再说了。
齐凤莲：我要是真的撂挑子，团里……
团长：团里还会培养其他人接上的。
齐凤莲盯着团长的脸看了片刻：那行！我服从团领导的决定。请团长放心，我齐凤莲是个有戏德的人，该怎么做，我心里明明白白的。
5-20 京剧团排练场 日 内
吴大春在对着剧本练习走台，倪阿千站在排练场一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5-21 京剧团大院 日 外
齐凤莲大步流星地往大门外面走，迎面看见吴大夏走进大院。
齐凤莲站住：吴大哥，你来找你妹妹？
吴大夏：啊，是啊……凤莲，急急火火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齐凤莲：告状，上文化局告状去！你妹妹欺负我……啊，不是，哥，我跟你说着玩儿呢。你又来找你妹妹借钱是吧？
吴大夏：不，不是，哎，你怎么知道我找我妹妹借钱这事儿？
齐凤莲：谁不知道？那天我看见你妹妹交给你一张银行卡。哥，你可把我们剧团给害苦了。
吴大夏：这话是打哪儿来的？
齐凤莲扭头望一眼排练场的方向，神秘兮兮地：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给你的那张银行卡里有四万块钱。前几天，团里开会，要集资挽救剧团，你妹妹把那张卡拿出来过，说要捐给剧团，一来是给大家发发工资，二来是更新更新戏服。团长不让她捐这笔钱，她正犹豫呢，正好那时候你来找她，她就把卡给你了。
吴大夏的脸上泛出一丝愧疚：那钱是我妹夫给她留下的，唉，我这是挖了我妹妹的心肝呢。
齐凤莲：大哥，你挖的是我们剧团的心肝。
吴大夏：嗯嗯，你这么说，也差不多……我肯定还钱，咱不做这样的事儿，这钱可不能动。
5-22 京剧团排练场 日 内
吴大春将剧本夹在腋下，走向倪阿千：老倪，既然团里决定要排练杜鹃山了，咱就放下贵妃醉酒，全力以赴把戏排好。
倪阿千：我正想对你说这事儿呢。既然如此，我会要求团长让我担任导演，这部戏我有经验，也曾经出演过其中角色。
吴大春：周浩又管你要钱来着吧？
倪阿千：还不是应该的？哦，没，他没管我要钱，是我自己乐意给的。说实在的，这些年，我一直拿他当我自己的儿子，给点儿零花钱也是应该的。
吴大春：以后不要这样了，咱俩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倪阿千：瞧你这话说的，你和我……（见吴大春皱起眉头，立即改成唱）你和我，一起打着一把小雨伞，虽然是，雨下得越来越大……
吴大春绕过倪阿千，径自走出排练场。
倪阿千望一眼吴大春的背影，叹口气，蹲下，郁闷地拽扯着自己的头发。
5-23 街道 日 外
吴大夏走在路上，嘴里不住地嘟囔：大妹，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妹夫，我也对不起我外甥。我不是个当大哥的……
李永刚从一条胡同里出来，迎面拦住吴大夏。
吴大夏抬头：哎呀，永刚……又找我了你啊？
李永刚：我去工地找过你，你不在，去医院，你也不在，你是不是在躲着我们？
吴大夏：瞧你这话说的，早晨我还去过医院一趟呢。
李永刚：可是你没带钱。
吴大夏：上次交了不少。
李永刚：你别以为植物人的费用是一次性的，后面还有很多。
吴大夏：多少？我再想办法。
李永刚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条：自己看。
吴大夏：怎么，最近几天又花了两万多？
李永刚：这还是以前的，后面需要多少还不知道呢，你做好准备吧。
吴大夏：唉，要不要命？我……认命了我。永刚，你先去替换替换你姐姐，我筹钱去！明天一早肯定送过去，你放心。
李永刚：我还是那句话，耍赖，在我身上不好使。
吴大夏：耍赖？你哪只眼看见我耍赖了？有我这么耍赖的没有？我耍赖，你姐夫早死了。
李永刚：这种话你别说，你看看我姐夫那可怜样……
吴大夏：他可怜，我就该可怜他？全世界没钱治病的多了去了，我是不是都得去可怜可怜？最可怜的是我，是吴大夏！
李永刚摇摇头，拍一把吴大夏的胳膊，转身离去。
吴大夏望一眼乌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黑云压城啊简直是……
5-24 桃园里前面的胡同 日 外
吴大夏走进胡同，看见桃园里对面的大院里出来一个女人，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四嫂，四嫂！
四嫂将一只垃圾袋丢进门口的一个垃圾箱，歪头瞅着吴大夏：叫得这么亲热，头一回，有事儿吗？
吴大夏：没事儿……四哥最近还好吧？有日子没见他了。
四嫂：别提那个死鬼！他跑了。
吴大夏：跑了，跑哪儿去了？不能吧，我四哥多顾家的一个人啊，不能，不能。
四嫂：给我老公公看病，借了不少钱，我老公公死了，他跑了。那么多钱，怎么还？人财两空……
吴大夏：哦，哦，我吧……没事儿，没事儿，你回吧。
四嫂：有事儿您言语一声啊。
吴大夏：没事儿……见着我四哥，告诉他一声啊，借钱得还，还有一口气喘着就得还。这是人品问题，别让人戳着脊梁骨。
四嫂进门：知道。
一个胖女人磕着瓜子走出大院：大夏，最近忙啥呢？
吴大夏：呦！二姐，有日子没见您了……我吧，没忙啥，铺子关了，专心在工地指导工作呢……你今天没上班啊？
胖女人：我退休了，退好几个月了。
吴大夏：退休了啊？哦，好，这个好，那就闲着了。闲着就是幸福，二姐你有福，那啥……二姐，最近我在研究周易八卦，看相呢，帮你看看？
胖女人伸出一只手：看看我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福享。
吴大夏：右手，右手，男左女右嘛。
胖女人伸出右手。
吴大夏装模作样地端详胖女人的手：哎哟喂，二姐啊，你行，有福，绝对有福！
胖女人：福在哪儿？
吴大夏：你看，你看你这生命线，简直神了嗨！瞅瞅，首先，你有一大笔存款……
胖女人抽回手：没有。
吴大夏：你看，不说实话了吧？二姐，你家的存折上至少有三十万！咱先不说这个。让我看看你的脸，哎呀，有福，胖了……
胖女人：真胖了？
吴大夏：那还有假？真胖了嗨。好看，莲花一样，有福，人在莲花上坐着还能没福？二姐，你有福，瞧这大脸，福福态态……
胖女人撇撇嘴：拍马蹄子上了吧？我减肥呢，借钱，您明说。
吴大夏：咳！瘦了，你瘦了行不？二姐，要是你手头宽裕……
胖女人瞪起眼珠子：不宽裕！
吴大夏搔一把头皮，讪笑两声，眯眼瞅着胖女人的脸：哈，我说你这个二姐啊，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瞪眼？我不是还没说出那俩字儿来嘛……唉，生活不易啊，有时候想想，我是真不想活了。可是不活咋办？上吊？死相难看。跳井？家里没那玩意儿。撞墙？怕疼，想想啊，拉倒吧，咱还是得活下去。死了的话对不起爹娘和老婆孩子不说，就是良心上也过不去。桃园里的父老乡亲跟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觉醒来看见我挺在那儿，吓出个好歹来，算谁的？
胖女人：你呀，全身没肉，光剩这张嘴了。
吴大夏：二姐，我唠叨这么多，其实就因为那俩字儿。
胖女人瞪眼瞅着吴大夏的身后：媛媛她妈，你家这口子这几天老是借钱，你们家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吴大夏回头，看见钱佳丽眉头紧皱的脸。
吴大夏：呀，大丽，我没看见你……嘿，我说，你特务出身的？军统、中统还是拿美金的？在我后面潜伏……
吴大夏的耳朵猛地被钱佳丽扭住，拽着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5-25 吴大夏家 日 内
吴大夏闷头坐在沙发上，钱佳丽叉着腰站在他的对面。
钱佳丽：来，吴大夏，你来告诉我，你又借钱干什么？
吴大夏：还能干什么？除了给老三买房子那事儿，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钱佳丽：给老三买房子，至于这么着急吗？
吴大夏：怎么能不着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看看这两天老三在咱家那个德行，你受得了受不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还不是为了你。
钱佳丽：你意思是你心疼我，准备赶紧给他买房子让他走？
吴大夏：差不多，差不多就这意思，话糙理不糙……
钱佳丽跺跺脚：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哥哥没有？
吴大夏纳闷地看着钱佳丽。
钱佳丽：他是你弟弟，他也是我的小叔子，咱们是一家人！你这么着急赶他走，是几个意思？
吴大夏轻舒一口气：你看看，又误会我了不是？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嘛。
钱佳丽：那你什么意思？
吴大夏：我吧，我吧……我意思是说咱家地方小，住不开，抓紧时间给老三买房，他搬出去，咱们住得还宽敞不是？
钱佳丽：连这几天你都等不了了？三岁孩子都知道桃园里快要拆迁了。
吴大夏：早些年还说马上就到共产主义了呢。
钱佳丽：你甭跟我油嘴滑舌！我就问你一句，你这些天到处借钱，钱都哪儿去了？
吴大夏：存着，存着呢……
钱佳丽伸手：存折，我要看看存折。
吴大夏：瞧瞧，你这还当真了，什么存折呀……唉，你这个人啊，思想落后。咱俩过了快二十年了，你什么时候还看见我办过存折？咱家的钱都是你一手把着，我连银行的门儿朝哪开都不知道……嘿，也不能这么说。银行门儿朝哪开我知道，我是不甘心把钱存那儿，都让有钱人给贷走了，穷人养着富人……
钱佳丽：富人有富人的烦恼，穷人有穷人的乐趣，不能比。
吴大夏：对呀，所以咱不跟钱一般见识……
钱佳丽：又耍滑头是吧？钱，我要知道你借的钱去了哪里！
吴大夏：财迷，真是个财迷……我给老三了。专款专用，借一笔我给他一笔，不信你问老三。
钱佳丽：那好，你等着！
见钱佳丽要出门，吴大夏跟上：咱不这么丢人现眼好不好？
5-26 钱川的厢房 日 内
钱川在电锅旁炒菜，钱佳丽进门：老三呢？
钱川：刚才回来过，说他的几个兄弟找他。
钱佳丽回头对跟过来的吴大夏：你说你弟弟是个什么人？有事儿不告诉你，告诉外人，什么玩意儿他？
5-27 医院走廊 日 外
吴大秋从一个电梯口出来，拦住刚走出护士值班室的小胡。
吴大秋：张家祥这边为什么又要钱？
小胡：是上个月的。你想，他在监护室待了好几天，一天就是七八千的费用……
5-28 张家祥的病房 日 内
李凤娇在给张家祥喂饭，东东坐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啃着一个烧饼。
吴大秋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住。
李凤娇：大兄弟，你……
吴大秋摇摇手，指指东东：你就给他吃这个？
李凤娇的眼泪下来了。
吴大秋走到东东跟前，拿下他手里的烧饼，摸一下他的脑袋：宝贝儿，跟我走，叔叔带你去吃好的。
5-29 吴大夏家 日 内
钱佳丽在厨房做饭，吴大夏孤坐在沙发上，望着门口的一抹阳光发呆。
钱佳丽：我不是怀疑你借钱准备干什么，我是恨你什么事儿也不告诉我，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
吴大夏：我那不是害怕你操心这事儿嘛……毕竟老三买房子那事儿也是咱家的一大笔开支。
钱佳丽：你知道这个就行。不是我说你的，咱两口子又不欠老三的，凭什么要给他买房子？
吴大夏：他不是我的亲弟弟嘛。再说，这钱也不是咱自己一家拿，还有大妹，老三自己也在攒钱呢。
钱佳丽：他呀，哼，等着他攒钱吧。整天吊儿郎当，像个大少爷……
吴大夏：你别这么说。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他的心里比谁都着急！他今天中午出去，肯定是找他的朋友们帮着想辙呢。
钱佳丽：你也甭替他说好听的了，我能理解你这个当老大的心情……你替我接媛媛去，她好放学了。
5-30 桃园里 日 外
吴大夏走出家门，回头望了一眼，走向门口。
5-31 吴大夏家 日 内
钱佳丽透过玻璃窗瞅着吴大夏的背影，丢下饭铲，关闭煤气灶，走出家门。
5-32 桃园里大门口 日 外
吴大夏走向胡同北头。
手机铃声。
吴大夏摸出手机，瞅一眼屏幕，自言自语：又是李永刚，小鬼，催命呢……（按开接听键）喂，永刚，什么事儿？
李永刚（画外）：你来一下医院，我姐夫要去高压氧舱，你帮我抬一下。
吴大夏：高压氧舱？哎呀！你姐夫是不是好点儿了？天无绝人之……啊？转到普通病房了？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5-33 医院附近的小饭店 日 内
小胡和刘悦在吃饭，吴大秋牵着东东的手进来，在靠墙的位置坐下。
小胡：悦姐，我觉得吴大秋那人真的很不错，长得有男人味儿不说，心也善良……
刘悦看到吴大秋，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晃晃，朝吴大秋那边努努嘴。
吴大秋给东东点了几个菜，伸手摸摸他的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吃。
刘悦瞅着吴大秋，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异样。
小胡：悦姐，你什么表情啊……看得出来，你爱上他了。
刘悦羞涩地推一把小胡：别瞎说。
小胡：瞧瞧，害羞了呢……（站起来，朝吴大秋那边咳嗽一声）东东，慢点吃，别烫着！
吴大秋转头，看见小胡，起身，摸一下东东的脸，对小胡：一会儿你送他回去，我走了。
小胡：别急呀，悦姐要跟你说两句话。
刘悦推开小胡，撒腿冲出门去。
小胡往外追两步，站住：秋哥你别怪我啊，刘悦害羞……
吴大秋笑笑，走向门口：再拿我开心，我可真打你啊。
5-34 街道 日 外
吴大夏匆匆走在路上，钱佳丽躲躲闪闪地在后面跟着。
5-35 医院附近 日 外
吴大夏经过一个丁字路口，走向通往医院方向的那条路。
钱佳丽站住，疑惑地往前面看去——医院大楼依稀可见。
吴大夏的对面走来吴大秋。
吴大夏：老三，你来看张家祥？
吴大秋：没有，我路过……我嫂子在后面跟着你，你别往医院走，往前，别回头。
吴大夏：知道了……三儿，你嫂子要是问起存折的事儿，你就说在你那儿，尽量别跟她吵吵啊，咱惹不起她。
钱佳丽看见了吴大秋，想要躲闪，被吴大秋喊住。
吴大秋：嫂子，你要去哪里？
钱佳丽：没事儿，出来卖几棵葱，家里没葱花了。
吴大秋：我去买吧，你接媛媛去。
钱佳丽：啊，对！还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哎，老三，刚才你没看见你哥？
吴大秋：看见了，他说工地上有人找，很急，他要去工地。
钱佳丽：他这个人呀，属陀螺的，乱转，不用人抽它都转。
5-36 医院 日 内
吴大夏和段医生站在高压氧舱门口说话，李凤娇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怔怔地望着门口。
段医生：张家祥没有医保？
吴大夏：有还好着呢。他的户口在农村，虽说是农村也有合作医疗，可他没办呀。出来都十几年了，也不卡条件了……
段医生：这可真不好办了。
吴大夏：这个咱就不说了，谁叫咱摊上的？不过段医生我得问问你，做个高压氧为什么要收费？
段医生：这是规定。
吴大夏：你去住宾馆，宾馆管你要铺盖费了没有？你去饭店吃饭，饭店管你要盘碗筷子钱没有？
段医生：两码事儿。
吴大夏：咋就两码事儿了？咱得讲道理……
段医生摆摆手：这道理啊，您跟我还真讲不着，您找院长去。
吴大夏：我找法院去我！
段医生笑笑，离去。
李永刚走到吴大夏跟前：吴大哥，你也别感觉委屈。你不是说法院吗？如果你敢拖欠我姐夫的医疗费，我就去法院告你去。
吴大夏：不是告诉过你嘛，明天一早，我一准儿把钱送过来。
李永刚：我这么说，你得理解……
吴大夏：你别说了，你说话难听，我不想找窝心，我先走了。
5-37 京剧团排练场 日 内
吴大春对着一面镜子比划动作（唱）：乱云飞，松涛吼，群山奔涌，枪声急，军情紧，肩头压力重千斤，团团烈火烧我心……
倪阿千站在一个窗户下，一脸怜惜地看着吴大春。
吴大春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
倪阿千快步走到吴大春的身后：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吴大春直起腰：没事儿，刚开始，嗓子有点儿不太适用。
倪阿千：那就好，那就好。
吴大春继续对着镜子唱：面临着胜败存亡，我的心沉重……
倪阿千盯着吴大春的后背看了一会儿，走向门口。
门开。
周浩走进来，被倪阿千拦住：浩子，是不是又没零花钱了？
周浩：我说倪大爷，咱能不能成熟点儿？
倪阿千：我，这……嘿，你这孩子，我怎么就不成熟了呢。
周浩：自己慢慢检讨去。
倪阿千：你是不是想说我追求跟你妈，显得……
周浩要走，被倪阿千硬生生地拉到一边。
倪阿千嘘一声，神秘兮兮地：以后需要钱，你跟我说，只要理由合适，我给。
周浩歪头瞅着倪阿千，笑了：倪大爷，你的心眼儿可真好。
倪阿千皱皱眉头：这孩子……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不尊重倪大爷的话？我可告诉你，我对你妈的感情是纯洁的，没有一点儿杂念。
周浩：有杂念也不行啊，不信你就试试。
倪阿千：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周浩：你也别小瞧了我，我是有素质有修养的新一代青年。
倪阿千摸出钱包：这回需要多少？
周浩：你还没问我要钱的理由呢，你不是说理由合适……
倪阿千：这次不需要理由。我看出来了，换季了，你的这身衣服好换了，（拿出几张钞票，硬往周浩的手里塞）拿着，换身衣裳。
周浩接过钱，眯眼瞅着倪阿千：您没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的？
倪阿千把嘴凑近周浩的耳朵：君子协定，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周浩拍一把倪阿千的肩膀，说声“拜拜”，转身跑出门去。
倪阿千瞅着门口，摇摇头：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儿不体谅人……唉，慢慢来吧。
5-38 京剧团大门口 日 外
周浩一路坏笑着走向大门口，等在外面的几个半大小子围上来。
周浩一扬手里的几张钞票：成了，老娘炮儿给的！一人一罐奶粉啊，踢球的，身体素质要放在首位！
半大小子甲：浩子哥，倪大爷人挺好的，以后你对人家好点儿。
周浩一哼：当我傻子啊？他想利用我，我还想利用他呢。不管了，走着！
5-39 排练场 日 内
郝延安走近正在排练的吴大春：吴大姐，您停停。
吴大春停止动作：有事儿？
郝延安：吴大姐，你柯湘，我雷刚，从今往后咱俩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我跟着你，咱俩团结一心，再创辉煌……
吴大春笑笑，转回头，继续唱：想起您，力量倍增，从容镇定……
齐凤莲从大门口走过来，一把拽走郝延安。
倪阿千拿着一个苹果，边往吴大春这边走边削皮。
齐凤莲：瞧，这条哈巴狗又开始献殷勤了。嘁，人家吴大春会看上他个老棺材瓤子？瞎忙。
郝延安：凤莲，你有点同情心吧。老倪打了半辈子光棍，就不兴人家找个老伴儿了？
齐凤莲撇撇嘴，刚要说话，发现倪阿千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吴大春，一哼：太无耻了他！
郝延安：怎么了又？
齐凤莲：这不整个一奴才吗？不行！姑奶奶非给他改改毛病不可！
5-40 史达办公室 日 内
史达在打电话：嗯，嗯，您放心，我们正在加紧排练，吴大春对这个角色理解得很透彻，没有问题。
门被一脚踢开。
齐凤莲站在门口：史团，你管不管？咱们剧团快成窑子铺啦！
史达放下电话，招呼齐凤莲进来。
齐凤莲一屁股坐到史达的对面：倪阿千太不像话了！当着大伙儿的面，跟吴大春秀恩爱，哼哼唧唧，就像高力士……发情了他！
史达：怎么回事儿？
齐凤莲：排练这么紧张，他竟然当众给吴大春削苹果，还一块一块地往她的嘴里填，要不要脸了他！
史达皱皱眉头：你去把他俩喊来。
齐凤莲起身往外走：今天你要是不处理倪阿千，我就煽动大伙儿去文化局告状！
5-41 吴大夏家 日 内
吴大夏、钱佳丽、吴大秋、媛媛围坐在饭桌旁吃饭。
外面有人吆喝“收废品”。
吴大夏起身：老三，跟我出去，把上次我拉回来的那些破铜烂铁处理了。
5-42 桃园里大门口 日 外
收废品的在用杆秤称量几块铁叶子。
吴大夏两眼紧紧地盯着秤杆：称准了啊你，这玩意儿可贵。糊弄我，打喷嚏断秤杆儿。
收废品的：擎好吧老哥，咱俩老相识，糊弄谁俺也不能糊弄您……呶，瞧好了，八斤，给您四块。
吴大夏：五块！（见吴大秋在掰几根焊条，急了）三儿，你干嘛！那不是卖的……咳！
吴大秋用脚踢一下地上放着的几根焊条：你咋不早说？都掰完了。
吴大夏：你是我大哥好不好？唉，没你这么折腾人的，好几块钱……（对收废品的）你甭看，这个不卖给你，修修还能用。
吴大秋摇摇头，讪讪地走进大门。
吴大夏瞅着地上那几根弯曲的电焊条，嘟囔：是该找个媳妇了，浑身是劲没地儿使……
5-43 史达办公室 日 内
倪阿千和吴大春一前一后走进史达的办公室。
史达示意倪阿千坐下，对吴大春：倪导出于关心，那样对你，我能理解，可是你不能配合他对你的示爱，要注意影响。
吴大春不解地看着史达。
史达：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杜鹃山这戏还用不用排了？
吴大春：我做什么了？
史达：你不该去接倪导喂的苹果！
吴大春：喂苹果？啥时候的事儿？
倪阿千：史团，您是不是误会了？谁喂吴老师苹果来着？
史达白一眼倪阿千：你。
倪阿千：这还真是误会了……怪我，怪我，我不该那么做……不对，不对呀，我哪儿还喂她苹果了？
吴大春：史团，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倪阿千伸出手要给吴大春擦眼泪：这事儿都怨我……
吴大春往旁边退了退，躲开倪阿千。
倪阿千：春，咱都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咱不哭，咱要坚强！
史达讪笑着看着吴大春和倪阿千。
倪阿千的一只手轻轻放在吴大春的肩膀上：春，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些天这样不正常，还不是为你大哥那件事情？我说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吴大春：老倪，你什么意思？
倪阿千：我不是要赞助你八千块钱吗？你我之间，已经超越同事之间的感情了……
吴大春端起一杯茶水，猛地泼在倪阿千的脸上。
倪阿千退后一步，怔怔地看着吴大春，似乎不明白吴大春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举动。
吴大春将茶杯撴到桌子上，怒视着倪阿千。
倪阿千摸一把脸：我……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又误会我了？
吴大春不说话，愤怒又幽怨地瞪着倪阿千。
史达瞅瞅吴大春，又瞅瞅倪阿千，一笑：我说，你俩还没出戏？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提醒你们，不要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全局。
倪阿千：也许在这件事情上我有错，但吴大春同志是无辜的。我向她示爱，她能否接受，属于她的隐私，任何个人和团体不得干涉！
吴大春一把推开倪阿千，箭步出门。
倪阿千瞅着空荡荡的门口，脸上泛出悲愤与委屈、绝望与痛苦交织在一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