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村,蓝凝儿始终走在陆庭深之前。
她拧着一双眉头,半低着头,速度极快,一路未曾理会陆庭深。
方才,蓝凝儿上前之时,陆庭深始终站在院中,并未听到蓝东强与魏淑芬的对话,饶是如此,他还是察觉到了蓝凝儿心绪不宁,因此并不急于问出她为何突然如此。
蓝枫与张甜甜同在院中。
张甜甜的脚虽然已经经过包扎,却还是疼痛难忍,这蓝枫便时时围绕在她身边,为她取这取那,一时之间殷勤无比。
这两人年纪相仿,加上又都曾经有过被野猪拱了心的经历,倒是聊得十分投机。
蓝枫正与张甜甜聊得欢喜之时,骤然听到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还以为是魏淑芬又来寻麻烦了。
他本能地站起身,一脸恼怒地望向门边,却见竟然是蓝凝儿和陆庭深回来了。
“姐?”
蓝枫一愣,快步上前。
待到靠近,蓝枫才发觉蓝凝儿的面色凝重,似有心事。
他打量了陆庭深两眼,见陆庭深耸。动肩膀,显然并不知情。
“怎么了?”
蓝枫低声问道。
蓝凝儿猛然别过头,眼中尽数皆是冰冷。
“枫儿,你带着甜甜出去。”
“出去?”
起初,蓝枫并未明白蓝凝儿话中的意思,不解地凝视着蓝凝儿,“去……去哪里啊?”
“去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回来。”
“可,甜甜的脚……”
蓝枫一边说着,一边别过头,望向站在桌边,同样一脸迷茫的张甜甜。
蓝凝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叹了口气,转过身,对陆庭深道,“麻烦你了。”
不用蓝凝儿说,陆庭深也只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枫儿,我带你们去村口喝汽水。”
说着,陆庭深已经往张甜甜的身边走去。
如此一来,便是蓝枫和张甜甜的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暂时压制下去。
在屋中忙碌的牟芳,听到院中的动静,急切地赶了出来。
她手中还握着一只扫床笤帚,看着陆庭深和蓝枫已经将张甜甜搀扶起来,往院外而去,牟芳不解地上前,“这是怎么了?甜甜丫头的脚还没有好,你们要去哪里?”
不等牟芳说完,蓝凝儿已经抬手拦住了牟芳的去路。
“娘,我有话要和你说。”
蓝凝儿说着,便拉着牟芳往屋中而去。
牟芳素来胆小,看到女儿面色如此凝重,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她随着蓝凝儿一同进了屋中,眼瞧着蓝凝儿一脸郑重其事地关上门,还不忘将窗户也销住,牟芳的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牟芳始终跟在蓝凝儿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蓝凝儿确保院中已经无人,这才扯着牟芳又往屋内走进几分。
她与牟芳坐在最靠近内侧的火炕上。
两人对面而坐,牟芳一双沧桑的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紧张地凝视着蓝凝儿。
“到底怎么了?”
牟芳怯生生地问道。
蓝凝儿停顿片刻,秀气的眉头始终紧紧地锁在一起。
她凝视着牟芳,虽未曾开口,可牟芳却看得出,蓝凝儿心事重重。
“娘,我爹是怎么死的?”
饶是牟芳的心中想了无数种蓝凝儿要和自己说的话,可真正听到她开口的时候,牟芳还是一愣。
她骤然站起身,诧异地凝视着蓝凝儿,嘴角打着哆嗦,“你……你爹?”
蓝凝儿看到牟芳惊慌失措的神色,便知牟芳定然是早就看出了蓝东临之死,另有蹊跷。
“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蓝凝儿也随着牟芳一同站起身,盯着牟芳的双眼,沉声问道。
牟芳被蓝凝儿盯得心中发紧,转过身,背对着蓝凝儿,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她的后背打着哆嗦,始终结结巴巴,“我……我……”
见牟芳犹犹豫豫,不肯将当日的真相告诉自己,蓝凝儿也不由焦灼起来。
她绕到牟芳对面,一双手握住牟芳的肩膀,“娘,我既然能问出这些话,便是我已然知道,当年的事情,另有蹊跷。难道,您还不肯将实话告诉我吗?我可是您的女儿。死的可是您的丈夫!”
牟芳闻言,身子一软,瘫坐在火炕上。
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哭到动情之时,还倒吸了两口凉气,用右手,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见状,蓝凝儿不再催促牟芳,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纹丝不动,等着牟芳宣泄完情绪,将当年之事一一说来。
“你爹走得太突然了。”
许久之后,牟芳终于停住了哭声,依旧垂着脑袋,缓声说道。
蓝凝儿慢慢地走回她对面,坐了下来,一条腿盘在火炕上,一只手撑在小方几上,凝视着牟芳。
她知道,牟芳性子柔弱,即便是这些年察觉到了什么,为了一双儿女,也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更别说与旁人提起这等事情。
要她回忆起往昔那些痛苦的过往,对于牟芳而言,已然悲痛不已。
自己此刻,还是不要催促得好。
果然,过了不知多久,牟芳才慢慢地抬起眼,望向蓝凝儿。
“我嫁给你爹的这些年,他们蓝家始终偏心蓝东强。你爷爷和你奶奶,对那个小儿子,疼爱有加,对你爹,却是冷言冷语。即便是当日,我们分家的时候,他们也偏心着小儿子,分给我们一家四口的,还不抵蓝东强家的四分之一。”
这些事情,蓝凝儿没有些许记忆。
可是,只看看蓝东强家的院子,再瞧瞧自家,便知牟芳所言非虚。
“可是你爹,却始终顾及着手足之情。即便是被如此不公地对待,却还是一心一意想着他那个弟弟。蓝东强只要在外面闯了祸,便回来求你爹帮忙。你爹为了他,背过的黑锅不少。”
蓝凝儿垂着脑袋,微微点头。
对于这些,她依稀之间,还能记起一些。
“即便如此,蓝东强一家对你爹,也不过如此。每逢年节下,他们一家烹羊宰牛,好不开心。可是,咱们家,却围在这破旧的院中,吃了上顿,没下顿。”
说着,牟芳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