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伏尧仍旧站在原地,眸底却一片阴翳,伏挚……
早知道,当年下手的时候,就更狠一些了……
他眼底闪过懊恼,但仅仅只是一瞬,就将情绪压了下去,不着急,反正还有机会,若是伏挚真的敢插手阿椒的事……
他转身往回走,随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脚步蓦的顿住,慢慢转身朝身后看去。
伏挚双臂抱起,下巴微扬,正轻蔑又挑衅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视线仿佛碰撞的利剑,刺耳的金鸣声中,掺杂着四溅的火花。
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却仍旧肉眼可见的紧绷。
有下人路过,远远地就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停在原地,不敢靠近,连院子里的纷闹声都慢慢停了下来,一时间周遭针落可闻。
天上又飘起了雪,樊州的雪素来大,短短一小会的功夫,地上已经白成了一片,伏挚大红的劲装上也附了一层,他抬手拂去落雪,两人的对峙也因此被打断。
“兄长。”
他眉梢一挑,拉长了调子开口,虽然这些年他没在樊州,可伏尧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如今自己一回来就抓住了他的短处,更是占尽了上风,自然可以大度一些,先开这个口。
伏尧却是转身就走,根本没给他施展的机会。
伏挚呆滞一瞬,气得发抖,他抬脚狠狠跺着地面,可恶,可恶啊。
一年轻男子抱着脚跳出来,方才那只斗笠砸了他的脚,现在鞋面上还染着血,疼得他龇牙咧嘴,“二公子,可要我帮忙?我替你教训他。”
伏挚拉着脸哼了一声,“巴巴地跟过来,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吗?想对付他,就得釜底抽薪,一击即中,去,告诉姜宓姐姐,三更时分过来。”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我要送她走!”
伏尧眉心不安地跳动起来,行知堂已然在望,他却没有继续抬脚往前,方才姜宓说了什么他没听见,但不难猜,因为这府里,任何可能帮她的人,她都试过了,伏挚自然也不例外。
明明她已经慢慢相信他了,明明她可以留下来的……
都是伏挚在挑唆,都是那个混账。
指节咔吧作响,他站在门前,浑身寒意森森,一阵嬉闹声忽然从院内传出来,他听得出那是姜宓的声音,不自觉抬脚往前,一进门,就瞧见廊下立着个雪人。
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通红着手拍打雪球。
大约是太冷了,很快姜宓便将长岁的手裹进了衣服里暖着,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却格外的和谐美好。
伏尧靠在门边静静看着,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楚椒这么自在,这么欢喜过。
来侯府的时候没有,在楚家的时候也没有。
以为要离开,就这么高兴?
樊州……当真什么都不值得留恋了吗?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想给吗?
若是她当真走了……
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他猛地攥紧拳,不能接受,只是想想都无法忍受,更别说她真的走了。
对他而言,樊州是有了楚椒,才值得他扎根,值得他守护,所以他决不能容忍伏挚横插一脚。
“公子?”
班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手里抱着一摞文书,是常青堂那边拨过来的,多是些并不重要的琐碎事,处理起来十分费心力,但不处理又不行,镇边侯懒得自己看,便吩咐副将整理分类,将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伏尧。
他们兄弟几个,谁得了空,每日早上都要过去取一趟,送到伏尧面前。
今日倒是巧,在门口就遇见了,可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靠在门上半天都没动,也没有半分要让路的意思,他等了又等,眼看着雪落满了肩头,这才开口唤了一声。
伏尧被迫回神,心里却有些懊恼,因为回神的不只是他。
果然,两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楚椒脸上还算灿烂的笑意很明显地散了,可眼睛却仍旧是亮地,似乎可以离开这件事,对她而言就如同新生,连满身的沉郁都不见了。
阿椒,你就这么相信伏挚,确定她能送你走吗?
可你走不了的,阿椒,世事万千,唯独这一件我无法忍受。
我不能让你走。
“你们,随我进来。”
他轻咳一声开口,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似乎他根本不知道楚椒和伏挚有了联系。
“阿宓,走啊。”
楚椒没动,元长岁却难得积极,甚至还伸手来拉她,楚椒有些意外,她记得长岁对伏尧其实一直很忌惮,能躲则躲。
今天怎么转性了?
“你不怕他了?”
她低声开口,长岁困惑地想了想,鬼鬼祟祟凑过来,“二公子更凶。”
楚椒失笑,伏尧平日里的确是一副平和模样,对比伏挚的桀骜肆意,的确是看着好相处不少。
可惜啊,她领教过对方最冷酷最无情的一面。
“公子有话,还是在这里说吧。”
楚椒拉住了蠢蠢欲动的长岁,眉眼冷淡,“别回头我碰了什么东西,公子又得换新的。”
伏尧脚步猛地停住,浑身僵硬地看过来,眼角微红,唇齿咬的死紧,仿佛下一瞬就要破了一般。
他,他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