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璇额头全是汗水,她艰难的伸起手抚上濮阳逸的俊脸,她的眼弯成了月牙,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头盔已经在刚才冲过来的时候甩掉,青丝如瀑散落在濮阳逸怀里。
“小哥哥……你知道吗?璇玑谷的桃花每年春天都开得很灿烂,可是我总等不到你。”
“你……早就知道了?”濮阳逸艰难开口,剑眉皱在一起,此时的他,心如刀绞。
木子璇虚弱的笑了笑。濮阳逸突然想起他离开璇玑谷时天机老人给了他一颗丹药,说是疗伤的神品,他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用,他急忙从怀中掏出来递到木子璇嘴边,可是木子璇不愿吃下。
“你让我和你说说话,我怕时间不够。”在木子璇想来,再吃什么药也是无济于事了,现在她终于可以把所有话好好对濮阳逸说出来了。
“小哥哥,你在听吗?”她突然很慌的问,她怕濮阳逸离开她,她现在好怕,这世界好静,她听不到嘶杀声了,好像周边没有人一样,可是她不知道,她周围站满了几十万的将士,但他们都不敢打破这片宁静,包括西凡,包括冰离将士。
濮阳逸拉住木子璇的手摸着自己的脸,他心痛的回答:“我在,我在听。”
木子璇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在万花楼见到你第一眼我便认出你来了,可是我怕面对你,所以我逃了。然后又是因为你的箫声再一次忍不住见你,我知道你没有认出我来。你不愿与我相认,那么我也就顺了你的意。我知道我没资格与你相认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当年璇玑谷那个丫头了。所以我把你当濮阳逸,当丞相,我想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来爱。小哥哥……我是不是很烦?一直缠着你,这么厚颜无耻……”
“没有,”濮阳逸连连摇头说,“我的丫头还在,所以我来找我的丫头了。”
濮阳逸啊,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爱你了,你知道吗?我已经很累了,我想睡觉,我想不再醒来,这样我就可以丢下一切,孑然一身或许成为一缕轻魂,可以悄悄守候在她守候的人身边。木子璇的眼闭了又睁,睁了又闭。
“带我回去吧……带我回璇玑谷……我们回去再也不分开了好吗?大家都藏着心事让我去猜,我好怕,我好怕猜来猜去。还是璇玑谷的小豆子们好猜……我总是捉弄他呢……璇玑谷的冬天也很好看呢……小哥哥你走的时候璇玑谷被白雪覆盖着……好美……”木子璇开始呢喃说着胡话。
濮阳逸见木子璇再也支撑不下去,急忙将手中的药丸含在嘴中咬碎。捏开木子璇的嘴,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竟然嘴对嘴了!西凡咬了咬牙,闭了眼睛不忍去看。
木子璇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完全没了意识,刚才那湿湿软软之感,怎么让她感觉到很幸福?濮阳逸引导着木子璇将药咽下后还是不忍离开她的唇,他深深吻着她的唇,她的眼,她眉间那颗调皮的痣。
木子璇,为了你,我愿失信于天下,只守信你一人。你要回璇玑谷,我便陪你回璇玑谷,你要这江山,我也会为你将之夺下,你若是要守护这江山,我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可以抛弃一切,只为换你笑颜如花。
木子璇,你要给我坚强活下来。
濮阳逸起身牵过马匹,对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西凡说:“跟我来。”
西凡不问原因,很配合的帮着濮阳逸将木子璇抬上马匹,吩咐冰离军队暂时撤回三季城的营地,他知道既然木子璇是从罩子河那边来的,那么他在罩子河那边的营地肯定已经不复存在了。然后他自己也牵了一匹马跟上濮阳逸。
他们去的地方,是那座曾软禁过木子璇的半山腰小木屋。那小木屋,是曾经濮阳逸和西凡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对方便是敌军将领,把酒言欢,聊得投缘,聪明如他们,最后还是猜到了对方身份,可是他们没有立即交手,而是继续和善相处下去,他们相约,只有战场上才会成敌人。
“江将军,公主会不会死啊?”一副将小心翼翼的问江淮,他不知道这是被忌讳的,只是五大三粗的他们,不懂得什么礼数。
江淮低声嘱咐这副将不要乱说话,就忙着指挥云安军队退回三季城了。而冰离军队也已经开始往回撤了。
这一战,是决战,可是没有决定两国胜负。冰离三皇子与云安的丞相带着生死未卜的公主都不知所踪,众人也就只有等消息了。
人静,夜黑,屋外的风刮得冷冽,半山腰上的雾气缭绕。总会让人产生错觉,错以为这里不属于人间。
小木屋里灯火通明,在外面可以看得里面的人影交织,是西凡和濮阳逸将两国带来的的军医全都叫了来。这时,他们正在忙上忙下医治昏死过去的木子璇,因为西凡与濮阳逸都下了死命令,医不好木子璇,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濮阳逸和西凡虽然急,但是他们知道他们在里面只会跟着添乱,只有强自镇定等结果。外面很冷,冬天的气息很浓重。
濮阳逸在与西凡讨论着什么,只见西凡一直都冷着脸听,时不时出声反对,而濮阳逸依旧很有耐心的在和他说着。
“西凡你是知道轻重的,我也知道你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为今之计,只能用这个方法了。”濮阳逸说。
西凡沉默不语,他在权衡量利。
濮阳逸给他的建议是让濮阳逸假意俘虏了他,然后云安皇上会借此要挟冰离,若是要放了西凡,必须要让西凡继承皇位。冰离会陷入两难,正如当初木子璇被他掳走那样,云安也是进退两难,可是又必须得选择救人,不然难服百姓。而他父皇已经是病入膏肓,知道只能妥协,肯定会选择让他来继承皇位,他大皇兄也自然是不击而败。
只是……他这皇帝会当得很窝囊。西凡不愿意接受濮阳逸的提议也是因为这样。若是让木子璇和亲,然后云安皇上再支持他,肯定会比这样光彩得很多。
正在西凡犹豫间,小木屋的门被打开,几位老军医一脸凝重的走出来。
濮阳逸抢先走过去,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西凡也急忙走过去,两人都顾不得平日的形象,现在只想知道木子璇情况。
带头的一军医率先跪下:“请皇子和丞相赎罪,我等已经尽力了,只怪我等医术不精……”
“什么?!”
濮阳逸险些站不稳,风一般的冲进木屋。木子璇,你敢离开我,我便将你一心牵系的那个狗屁江山给毁了!都是这个江山害了你,害得我失去你。
濮阳逸握紧拳头,笔挺的站在窗前,颀长的身形在这时显得很脆弱。
木子璇是睁着眼睛的,她看着濮阳逸那一脸的绝望与痛苦,很想笑,可是一使力那箭就刺得她很疼。见木子璇还活着,濮阳逸突然笑了,他自嘲,真的是越来越不镇定了,竟然没听完太医的话就自己乱了阵脚。
随着跟进来的军医和西凡站在濮阳逸身后,他们看了濮阳逸的失控,都暗自诧异。
“公主身上的箭我们不敢拔,因为拔下来我们没有把握一定能治好,箭插得比较深,也正好止住了血,只要不拔,就不会大量流血。”刚才带头说话的军医解释着。
“蠢材!”西凡不由低喝。
“西凡,给我准备辆马车,我现在必须要带她去找个人,也许那人可以救她。”濮阳逸说。
“可是,马车颠簸她受得了吗?”西凡迟疑。
一军医说:“可以在马车上垫几床棉被,垫得厚一些,就不会颠簸到公主了。”
西凡笑笑拍了拍那提议的军医的肩就转身出去准备马车了,那军医吓得抖了抖,喜怒无常的三皇子,现在这个表情又代表着什么?他们现在可是心惊胆颤得厉害,就怕这两国的风云人物一个不爽便命人摘去他们的脑袋。
濮阳逸坐到木子璇身边等着,几名军医没有得到吩咐不敢擅自离开,也都就守在里面。
“我带你去找师傅,你要给我坚持住。”濮阳逸用衣袖擦拭着木子璇额头上的细汗,语气温柔。
木子璇转了转眼珠,她很想问濮阳逸,他是不是真的爱她,因为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濮阳逸的爱来得太突然,她承受不来。可是她太虚弱,不想轻易说话,不然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她想见到师傅。
濮阳逸又叫这几名军医准备了上路物资和应急药材,西凡已经来说一切准备就绪,天黑,路也不好走,可是濮阳逸坚持要赶时间,他们便把所有的储备的灯火都带上,将整座山照得彻亮。
濮阳逸和西凡不放心别人插手,临时砍了树做了个简易的担架,他们两人亲手将木子璇移动到担架上,又亲自抬着担架下山,一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异常艰辛,可是所幸木子璇没有被颠簸到,她疲惫得已经悄然睡着。
他们不知道他们走的这条路,曾经木子璇也走过,而且走得不比他们现在走得艰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