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棉躲闪不及,下一鞭就抽了过来。张兰大喊了声猛的撞向了宋建伟:“你做什么?把她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了老子搭上这条命!”宋建伟嚷嚷着说道:“天天沉着脸跟谁欠她似的,不好好学习要她干什么?赔钱货!”
宋棉泪眼朦胧的抬起了头看着他跟宋老太如出一辙的狰狞模样,她不顾身上的疼痛直起了腰然后朝着宋建伟冷笑:“是啊,你生我养我不就是指望着能有个孩子飞上枝头然后带你过好日子吗?自己没出息了大半辈子也就这点指望了,我活不活无所谓,倒是你,烂泥扶不上墙。”
宋棉这句话真是戳住了宋建伟的心痛之处,在外唯唯诺诺,回家还要受老娘媳妇儿的气,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也看不起他。一时之间他怒火中烧,抬起了皮带就想朝着宋棉抽过去。
但是却有人抢先一步的下了手,宋老太劈头盖脑的朝着宋棉大骂:“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怎么跟你爸说话呢?那学习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没一点礼貌。”
宋棉看着她们狰狞的面容,疲惫不堪。她觉得自己生活在这种环境当中的每一秒都是窒息的,而且身上还是隐隐作痛的,宋棉知道,短时间的疼痛麻木了她的神经,明天被皮带扫到的地方则将肿起来,让她痛不欲生。
“是啊,我要是个狗就好了,就算我拼死了也得咬下你们身上的肉看是不是臭的。”宋棉语气当中的敌视丝毫不加掩饰,宋老太接触到她恶狠狠的视线,心中颤了一下,但是看着自己正在气头上的儿子又觉得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面,于是她有有了底气。
但是她忽略了还有一个人,平时总是时不时唠叨宋棉的张兰看着站在三个人面前的宋棉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突然的就伸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宋建伟的身上。
宋建伟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还手,但是他又不知道张兰为什么打自己,谁知道看见他动作的张兰又一巴掌扇了过来。
“宋建伟,你也算是个男人?自己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打孩子?你有什么本事啊,天天挣那么少的钱一家人跟着你喝西北风,打个孩子还真当自己是大爷能吆五喝六了?”
张兰撸起了袖子然后面露狠色:“你们姓宋的没一个好东西,口口声声说宋棉不待见你们,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都当是放屁忘了吧?”
她嘲讽的看着宋老太:“你倒是想抱孙子啊,可是你啊,尖酸刻薄命也苦,老公去的早,自己作孽又多,所以活该你这辈子都抱不着孙子!”
宋老太被嘲讽的脸色一白,嘴唇抖了又抖,看着张兰你你你半天就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而宋建伟早就让张兰给干懵了,劲一旦泄了下去又恢复了平时里面那副怯懦的样子。听着张兰把他数落的狗屁不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宋棉冷笑的听着张兰说:“要不是你当初说没得要不是宋棉,她会这么记恨你?自己不把孩子当人看就别指望着她老了以后养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你。”
听完这句话以后,宋棉的心情突然的复杂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家里人不知道她态度转变的原因,但是看着一言不发的宋建伟和发泄着自己情绪的张兰,宋棉突然恍然:他们原来心里都清楚,清楚她心里的煎熬,清楚她性情大变和疏远的理由。
但是依然这么多年始终听之任之,从来没有一句道歉。
宋棉觉得这比自己被蒙在鼓里还要难受,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回了房间,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但凡有一丝机会能够离开这个家。不管再苦再累她都不会错过的,呆在这里真是糟糕透顶。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宋棉听着宋老太和张兰一声比一声高的互相指责,身上的伤痕像是在火炬当中过了一圈,火辣辣的疼,疼的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有大半夜被吵醒的人咚咚咚的敲门指责张兰她们吵得周围的人睡不着,她们剽悍的战斗力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宋棉听着听着,强忍着疼痛睡着了。
但是再醒来的是是被活生生疼醒的,她的胳膊好像被人攥在手里,赤裸在外面,伤口的地方温度高的吓人,但是别的地方却在低温的情况下冰凉一片。
宋棉感受到有人正在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动作是不符合日常的小心克制,生怕惊醒了自己。隔着一层板的宋老太鼾声如雷,宋棉有的时候也是佩服。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的去想象着张兰是如何小心翼翼的踏过了狭小的房间来给自己上药的。
真是可笑,宋棉逼迫自己的鼻息平静了下来,但是脑海当中小时候她温柔和善的样子却不受控制的出现,到底还是抵不住鼻子的酸意,她忍不住的抽了抽鼻子。但是这个时候,身边张兰的动作突然的顿了一下,然后越发的轻柔了。
黑夜当中,张兰一言不发的为宋棉上着药,情绪在无边的寂静当中蔓延,宋棉想想自己毫无指望的前路,突然就很想开口问一问,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的对待自己?
她并没有指望过自己的父母在她出生的就是罗马,只希望有个简单温馨的家,回来的时候能够听见叮咛或者是关怀,而不是无止境的抱怨还有各怀心思的指责和争吵。
在这样的不被爱的环境当中长大,宋棉有的时候都在想自己已经丧失了去爱别人的权利,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因为从一开始她的性别就是错的。
但是张兰抹完药以后沉默的把胳膊塞进了被窝里,然后起身走了,宋棉向无数个独自隐忍的日日夜夜一样,伴随着黑暗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棉顶着双肿肿的眼睛出门沉默的背上了书包出去,她的胳膊因为疼痛有些抬不起来,但是宋建伟的目光如芒在背,她咬着牙硬撑着背上然后把门关上。
下楼的时候,有人对着她的身影指指点点,宋棉知道他们肯定又在说自己摊上个啥也不是的家庭,整天鸡飞狗跳的白瞎了自己的好成绩。
宋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顶着肿得不行的胳膊去了图书馆。打开书包的时候,成绩单掉落了出来。宋棉看了一会儿,把它用胶棒贴在了自己做题本的第一页。
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以后,宋棉的身上被疼出了冷汗,她低着头然后默默的压下去翻滚的燥意,选择去书架上拿本书。
回来的时候梁延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兴致冲冲的问:“我的早饭呢?”
宋棉指了指书包,看见梁延的眼睛飞快的亮了下。在少年咬下面包的时候,她开口:“习题叫什么名字。”
梁延咀嚼了两口,听着她没有什么表情起伏的脸有些幽怨,不情愿的说道:“专项练习之深度模拟,一出门的不远处的书店就有得卖。”
“谢谢。”宋棉草草的点了下头,但是还是让梁延看出了古怪,她的眼眶略微的泛红,而且发肿,气色也差的不行。
这么一打量,梁延有些脸红,因为宋棉的皮肤白里透着红,平时的时候笑起来像个小苹果,元气满满。但是现在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让她看起来像个受欺负的小兔子。
怪可爱的,梁延想,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臆想不好。“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宋棉摇了摇头,没说话。但是看她一副明显暗淡的神情,梁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你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我没事。”偏是想隐藏就偏是露出马脚,宋棉张口沙哑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快学习吧。”她咳嗽了两声低头翻书。
梁延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没有向往常一样做题,反而用左手翻起了书,右手不自然的垂在了身侧,而且还时不时的轻拧眉头,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梁延已经确定宋棉身上发生了异常,但是贸然的问,她肯定不承认,而且关系还刚刚的近了一步。
梁延皱起了眉头,时不时的观察着宋棉。半个上午过去了,宋棉在图书馆沉静的心理和身上所遭受的痛苦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但是这时她意识到个问题,暖瓶里面没有水。
在渴死和疼死之前,宋棉轻微的挣扎了一下就选择了前者,她垂下了眼睛决定投入知识的海洋忘却饥渴。但是对面的少年拉开了板凳,余光当中的杯子被人拿起来,宋棉抬起了头,就看见梁延神色自然的拿起来她的杯子去接水。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怎么会这么恰好好处的发现她想喝水但是又纠结的心情呢…
片刻以后,他返回了,还贴心的拧开了瓶盖让开水凉的快一点。宋棉道了声谢,却看见男生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这里,如果严重的话不要硬撑着了,早点去看。”
没有问为什么,态度就像白开水一样淡淡的带着自然,却让宋棉仓皇的低着头,半晌有点哽咽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