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夕阳把宋棉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抽成了一条斜斜又孤单的线。她沮丧的盯着自己的鞋，同学们无意识的取笑还在耳边回旋着。
她抽了一下鼻子，强忍着泪水，但是此时，破空声在耳畔响起，带着突如其来的危险。
宋棉茫然的望向了声音的方向，在她的视线当中，球状的物体放的越来越大，伴随着几声惊呼，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正在打球的男孩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没走，急忙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宋棉还一副状态之外的样子，靠后的男孩看见了她的脸，似乎有些讶异。
有个男生迟迟不见她说话，挠了挠头，语气带着抱怨：“你怎么不知道躲啊。”
话一出口，同伴推了推他，他立马就感受到了不妥，尤其是当看见那个被砸得女生终于迟钝的摸着自己被砸的地方，哭了。
宋棉很少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即便是她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但是此刻被嘲笑的难过伴随着那一句无意的抱怨，终于被引了出来。哪怕仅存的自尊心让她在几人呆滞的目光中背过了身去，但是不受控制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砸了下来。
开口的男生有些懊恼，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同伴扯了一下。梁延朝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了纸巾，从后面递给了宋棉。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偌大的操场上只听见宋棉轻声地抽泣声，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无助的呜咽。宋棉拿纸巾捂住自己的脸，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梁延低声的让自己的同伴先走，他背着手站在宋棉的身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女孩。
那天他跟同学打完球之后去买冷饮，当时她正在试发带，分明眼睛里装的都是欢喜，但是却逼迫自己放下。那种渴望又胆怯的目光让梁延的印象深刻，没想到今天又砸到了她。
他开口：“还疼吗？”
宋棉的情绪稍稍的好了一些，听见有人说话，她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升上心头就是窘迫。
梁延很细心的说：“我让他们都走了，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告诉我。”顺便又递上了纸巾。
宋棉抽了抽鼻子，嗓音还有些沙哑：“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梁延看着低自己半头的女孩，“那，回去吧。”这个时候校园里面已经没有人影了，空荡荡的教学楼就像是怪兽的眼睛，在光线转暗的傍晚有些阴森。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看守校园的门卫看见他们有些诧异，梁延解释：“这位同学刚被球砸了，有些不舒服。”
门卫看着宋棉红彤彤的眼睛：“去医务室看了吗？”
梁延也不放心的看着她，宋棉这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就是出镜率很高的男孩。她的脸有些微涩，明白是自己的反应吓到他们了。
被砸的地方是胳膊，疼痛早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宋棉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我没事了，谢谢。”
正巧一辆公交车来到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宋棉仔细的辨识了下：“谢谢，我要走了。”梁延正想喊着她，却看见她跟阵风一样跑远了。看起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看着公交车逐渐的走远了，脑海中想着她眼眶红红的模样跟个兔子一样，还怪可怜的。
回到了家之后的宋棉发现父母还没回来，她去洗了一把脸，感觉眼眶还是有些浮肿。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但是张莉却不适时宜的问：“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宋棉压低了声音。“什么叫还可以？这都开学一周了你们没有测试吗？”她的声音一拔高宋棉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下，因为情绪起伏激烈的隐约作痛的神经有些紧绷。
“没有，但是会有月考。”张莉又问：“那同学呢？你性子慢嘴又笨，别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手。”
宋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声音若无其事：“不会。”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又开始了老话常态：“我听楼下的秀芬说，他们单位同事的女儿因为座位的原因给老师塞了张购物卡……”
“行了吃饭吧。”宋建伟敲了敲筷子：“锦城中学可是最好的学校，你套近乎送人情不好使，歇歇那份心！”
“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你说说但凡你有点用…”
宋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别吵了。”夫妻两人一个横眉冷竖，一个喋喋不休。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高喊了声：“别吵了！”
张莉的声音戛然而止，反正过来之后又将矛头对准了宋棉：“你喊什么？”
她不再多言，看着张莉不断开合的嘴中，尽余失望，宋棉在满腹抱怨中起身回了房间，伴随着剧烈的关门声。客厅中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而复是张莉更加尖锐的咒骂。
宋棉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即便有风从窗口吹来，但是身上也在不停的冒着汗。她觉得自己置身于沼泽之中，随时都能够被一点小事激怒的母亲还有逆来顺受的父亲。
热的像个蒸笼的房间就像是包裹着她的泥浆，即便有微弱的挣扎，但是也会迎来更加严重的反噬，只能顺从的失去生机，沦落为一个没有灵魂的泥娃娃。
宋棉闭着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时不时因为门外的响动猛地抽搐下，像是被重物敲击着头部的疼痛弥漫开。
她蜷缩着身子，默默的忍受着，这种头疼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直到不久前宋棉向张莉诉说的时候，她不甚在意的表示：年轻人头疼发热都是很正常的事，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全都是不打针吃药熬过来的。
好的，于是宋棉在一阵阵痛感来袭之时，紧咬着自己的被子冷汗连连。
直到她开始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间头痛的余感让她的意识有些迷糊，她恍惚的想到：梁延递给她的卫生纸还在口袋里。
叠的整整齐齐，还带着淡香味的卫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