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想再看的时候，人群已经将身影淹没，宋棉只好应付着周围同学的话，脸上维持着耐心温和的模样。
等到回到班级，宋棉要把东西搬到顶楼，崔茜和林美玲帮着她收拾东西，她们搬着一叠书往外走，经过过道的一个空座位，宋棉发现上面堆满了灰。
竟然是这个位置的主人没有来上学？
宋棉想了下，惊诧的发现是周宛：“她怎么了？”林美玲瞥了一眼：“听说是不上了，自己退学的。”
饶是宋棉年少老成也吃了一惊，虽然他们的身边不乏叛逆期的孩子嚷嚷着不想上学，但是退学这件事还是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她们不能想象，退学了能干什么？
“你们就别操心了，她爹妈有钱着呢。再说了，什么不能干啊。”林美玲的脸上带着嘲讽的意味，“她还能让自己委屈着？”
宋棉两人不说话了，顶层是五楼，一共三个教室。最左侧是初一的小班，里面宽敞的不行，单人单座。教室的后面还有读书角和热水器。讲台中间拉开就是投影仪，左侧有个小监控。
出了教室门右手边是个大平台，最外侧用三层铁丝网围着，活动范围极大。
崔茜忍不住乍舌：“这也太幸福了吧？”
“幸福吗？”林美玲耸了耸肩：“头发换来的。”两个人的实现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宋棉的头发，她有些尴尬：因为两面兼顾实在是太伤神了，其实她也发现自己的头发少了很多，隐隐有秃的迹象。看着崔茜露出了退缩的目光，宋棉有些无奈，“谢谢你们了，中午一起请你们吃饭呀。”
“免了吧还是。”林美玲一摆手走了，崔茜也跟宋棉告了别，她望着两人的身影有些惆怅，楼道宽敞的空间内没有几个人，再加上是高处，风格外大。
宋棉正准备回屋，但是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他正独身一人抱着书往这个方向走。她的脚步顿了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少年的步子迈的很大，很快的就到了眼前。宋棉想开口询问需要帮忙吗？但是他从身侧走过去的那瞬间，脸上带着淡漠目不斜视的穿了过去。
她看着少年走进教室的身影，终于确定：在这段时间内，少年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宋棉想了想，跟了上去。小班很有仪式感，每个人的座位上都贴了名字，按照每次摸底的成绩做变动。宋棉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二十五名。她抬头看了下教室右侧最后一排，是个女生，表情很是不安。
因为，如果不幸退出50名的话，就要把自己的名字一同带走，不在这个班里留下一点痕迹。
宋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梁延，他是48名，也很危险，但是他正低着头收拾着东西，原本清爽的寸头留的很长，不知不觉的盖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扭过了头，安静得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几分钟后，有人进来了，同学们愕然地发现来人是教导主任。
通过之前的事，宋棉也算是跟他打过交道，从周宛的事没有透露出一星半点就能说明他是个挺好的人。而且锦城中学师资力量那么雄厚，他能当上教导主任，一定有过人之处。
于是，宋棉就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主任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郑道。
“郑道，小班的班主任。”他言简意赅地说道：“希望在座的人能够足够的时间来了解我。”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下文，却看见他拍了拍手，没有下文。宋棉思考了两秒，掏出了练习册。而有几个人还傻不愣登的仰着脸看他，郑道就一本正经的跟他们对视。
直到他们意识到话中的意思，才低下了头慌张的翻起了书。真是一群小崽子，郑道心想。小班的人员变动是常事，往往培养出感情来人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下去就上不来了。
有时候让他们保持距离是好事，郑道看着正在用功读书的学生们，目光注意到教室的最右侧有个男生疑似在发呆。
他走了过去，视线落在名牌上：梁延。郑道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桌子，那男生慢吞吞的抬起了头，脸上的沉寂让他惊了一下。这孩子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鹤立鸡群的少年在运动会上一举成名，神采飞扬的让他们这些老师也忍不住地感叹着英姿卓越，可是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摊开书的样子，郑道的心沉了沉：他好像变了个人。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走岔路。郑道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记在了心里。
宋棉只上了一节课就感受到了小班和普通版的差距，即便是课本上的知识一样，但是老师有意识将高年级的解题思路传授给他们，虽然省时，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入门就很棘手。
下了课，教室里面没有一个人动弹，大家都在啃着笔记回忆着老师讲的知识。郭琪琪在十几名，她左右看了看，有些坐不住。
索性搬着板凳坐到宋棉的身边，也不说话，就是想凑个人气。这个新班级里面虽然说高手很多，而且大部分是从一班升上来的，但是到了小班以后就变得生疏起来，好像每个人都是假想敌，随时都能比下去。
宋棉好像明白她心里想的什么，朝她露出了宽慰的笑，白净的脸庞上尽是温柔。
郭琪琪忍不住的怦然心动：还好有宋棉陪着自己，好像文文静静的解语花。她又往宋棉的身边凑了一下，安定着背着书。
而这个时候，教室的后面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声音，板凳在地上拖拽着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动。宋棉的耳朵辨别着动静的来源，心中有个猜测。右手侧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少年低着头单薄的外套搭在身上，看起来有些心惊的空旷。
班上的人有不少都盯着他的身影，蠢蠢欲动的。逐渐地开始有人站了起来出去上厕所，宋棉收回了视线，但是心中那抹疑惑却挥之不去。
课间十分钟的上课时间，很快的上课铃就响了。宋棉拿出了课本预习，有几个人踩着铃声匆匆的进来，她收回了视线，目光放在讲台上。
授课的语文老师正是之前一班的班主任，也就是曾经对她的作文赞不绝口的那位。他看见教师中间的宋棉，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缓慢的脚步声从教室外传过来，他的脸又拉了下来：是谁第一节课就敢迟到？
视线往门口看，来人正低着头，声音低沉的喑哑：“报告。”
哦，是他们之前一班的，还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语文老师的脸阴的滴出水来，自己的学生这么不争气，连带着跟着丢人现眼。因此，他扫了梁延一眼：“下课去办公室找我一趟解释下你迟到的原因；进来吧。”
大家忍不住的对这个特立独行的人报以注目礼，可是原先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一大半被埋在阴影里，露出来的下颚也是紧紧的绷着，极为阴沉。
从宋棉的那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郭琪琪脸上的疑惑，原来察觉到这种改变的不止是她一人，宋棉的眸中染上了担忧。
少年沉默的坐回了座位，抽出书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正对上了一双包含着担忧的眼睛。
他怔了下，随即自嘲的勾了下嘴角，丝毫没有被触动的模样。
开学的一天就在仓促当中度过，放学，郭琪琪听到宋棉说想在这整理下知识点，于是十分自觉地留了下来占据了她一半的桌子。
班上有几个人也还没走，应该是料想到放学高峰，他们在最顶楼就算下去的早就会围得水泄不通。
只不过她们在交流中知识的时候，教师门口穿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宋棉福至心灵的抬头望了下，就看见少年匆忙地身影从教师前穿过：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宋棉侧着头留意着他的举动，只见他从课兜里面飞快地拿出了东西揣到了口袋里，即便是动作迅速，可是宋棉也凭借着自己的好视力看清楚了：那是一盒烟。
她来不及掩饰的惊讶落在了梁延的目光中，他似乎有些被撞破的尴尬，随即姿态中带着欲盖弥彰的不在乎，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脑海中只存在个念头：怎么会这样？
郭琪琪拿笔头戳了戳她的脸：“棉棉，你走神了。”听到她的提醒，宋棉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梳理着思路继续埋头学习。
可是天色渐晚，她们背着书包从门口经过的时候，恍惚之间，宋棉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尼古丁味道，这种气味霸道极了，覆盖了皂洁的清香和纯洁，在她的心中覆下了道阴影。
宋棉在那一瞬间难过极了，她忍不住的想那天晚上，少年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分明她心中认定的是开学再见。
可是在那天一别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记忆中那个给她带来了很多温暖的少年热血不再，甚至筑起了厚重的心墙，让她与梁延再也不见。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个积灰的桌子：是因为周宛退学，所以他们闹别扭了吗？
可是千万不该的是，他不能将自己的前途也一并搭进去，还是说周宛的影响这样大，导致她走了，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
从未有过的情绪占据了宋棉的内心，当心事重重的她跟郭琪琪分别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余光看见那个身影上了前面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