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天晚上又聊了一会儿,但是伴随着时间渐渐的晚了,张兰又开始催促着说道:“宋棉,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玩手机?不是说了,明天要出去玩吗?快把手机放下来睡觉吧。”
宋棉应答了一声,然后跟梁延说了晚安,就匆匆的下线了,但是这天晚上她睡得极其不踏实,第二天早上难得的赖了床。
张兰已经把饭做好了,来回叫了她好几遍都不见她起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个点还不起呢?”
宋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还是倒头就睡。张兰有些恼怒,冲上去,然后把她的被子掀开,拉着她就想起床,可是这个时候接触到宋棉的皮肤,却被开水炙烧了似的,猛地烫了一下。
“呀,怎么这么烧啊。”张兰拍了拍宋棉:“醒醒,醒醒别睡了。”
“干什么呀?”宋棉有些烦躁的把被子扯了过来,但是眼始终就没张开,而且在朦胧当中还一个劲嘟囔着:“好冷。”
张兰透过了房间的窗外,看着挂在天空正中间的太阳,即便是现在八点钟,但是这个窗外的太阳也已经十分的灿烂了。怎么会冷呢?一定是发烧了!
她不由分说的,扯开了宋棉的被子,然后把手伸到了她的额头好烫。一定是昨天晚上这孩子蹬被子所以给冻着了,张兰显得六神无主的,这下可怎么办?
本来自己就人生地不熟的,又跟宋棉相依为命的,这下好了,她怎么一发烧?自己可上哪去给她看病去?
正在张兰慌张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诶那天来接他们的小李不是留了一个名片吗?
但是好在张兰还是有一些理智的,她率先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凭借着自己的印象描述了一下她所在的位置,看着在床上蜷缩着一个劲儿喊冷的宋棉,她咬了咬牙播打了小李的电话。
拨通了电话之后,小李了解了情况,急忙的说道:“阿姨,您先不要着急,我现在马上过去。”
张兰的心稍微的定了一下,然后去厨房里面用毛巾敷了一些冷水给宋棉擦拭着自己的身子然后又把衣服给她换上,看着已经烧得满脸潮红的宋棉,她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的一阵后悔,要是当初不跟着宋棉折腾就好了,现在孩子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罪。
就在她惶惶的掉泪的时候,楼下响起来了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张兰紧忙下了车去接应几个护士,然后把宋棉抬到了车上,这个时候小李也急忙的赶到,然后张兰坐着小李的车,一同赶到了医院。
急忙挂上了号之后,医生又采取了物理降温,然后让宋棉的温度降了下来。“不是什么大毛病,夜里寒气入体再加上水土不服,所以就发烧了,打几瓶点滴就好了。”
“诶,谢谢医生。”张兰开口道谢的说道,然后满怀着担忧的走到了宋棉的身边,看着她在睡梦中极为难受的样子,仿佛呼吸当中都在遭受着炙热的煎熬。
“没事,家属去把医药费支付一下吧!”
“阿姨,我去吧,你在这里面守着宋棉。”小李主动地说道:“这里没个人,你也不放心。”
“好,谢谢你。”张兰也没怎么推辞,心里面下定决心等宋棉醒来以后要好好的感谢人家。她当初选择来这里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满怀着一颗茫然的心,只会跟着自己的女儿瞎操心。
看着她小大人似的,跟别人周旋,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很有学问的样子,逐渐的已经成为了张兰心中的定海神针。从前还不觉得,但是现在宋棉一倒下,这个没什么见识和学问的妇女就开始有些六神无主。逃避性让她下定决心,等到宋棉醒来以后就离开这个地方。
回家!不管有什么事情,呆在家里面还是最安全的!就算是宋建伟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她也认了,好歹那个男的是一家之主。
而这个时候小李交完费回来了,一推门就看见了张兰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张了张嘴,苍白的安慰道:“阿姨,医生说是发个小烧,很快就能好的。”
“嗯,我知道。”张兰擦了擦泪, “我就是心疼她。她才这么小的一个人…我跟她爸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什么事情她也不跟家里商量。”
她哽咽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是我们对不起宋棉,你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重男轻女,我一直迟迟怀不上儿子,家乡里面那些人就数落着宋棉。后来终于有了孩子,他奶奶还一个劲的让我做农活,后来孩子流掉了,她爸大发雷霆,觉得是宋棉克的。从前,这孩子也很爱笑…”
小李无意窥探别人的家事,但是猛然听说这么一件事情,也觉得很是荒谬:“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文弱秀气的姑娘,竟然有这么悲惨的遭遇。乍一看张兰哭的凄惨,可是谁又能说她不是酿成悲剧的始作俑者呢?
“是我们对不起这个孩子。”张兰捂着脸呜呜的哭道,小李沉默了半响,还是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张纸递给了她。好在现在醒悟的还不算太晚,也不知道如果宋棉听到自己母亲的忏悔,会作何感想?
他抬头看向了病床上的宋棉,是错觉吗?他好像看见了宋棉的眼皮颤了一下。
房间里面一时之间只剩下张兰哭泣的声音,小李安慰的说道:“好了阿姨,宋棉那么孝顺的一个人,肯定也不会希望看见你为她伤心的。让她好好休息吧!”
“对,对。”张兰止住了眼泪,然后换了副口吻对小李说道:“等宋棉醒来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你能帮我在这照看她一会吗?我下楼去煮个粥。她早上就没吃饭,醒来一定会喊饿的。”
“行,您放心去吧!”小李满口答应了下来,等到张兰离开病房了以后,他冲着躺在床上的人开口:“你妈妈走了。”
此时,宋棉睁开了眼睛那双因为高烧而显得略有些发红的眼睛里面都是疲惫。她对着小李满怀着谢意的说道:“麻烦了。”
声音缓慢而又嘶哑,小李摇了摇头:“你不用谢我,是阿姨着急忙慌的给我打电话,恳求我过来的。”
宋棉沉默了一下,然后睁着眼睛抬头看向了头顶的白墙,一时之间,病房里面的气氛有些凝重。小李有心想要在中间调停几句,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未经过他人的苦楚,没有发言的资格。
以前见面的时候显得健谈而又爱笑的他,碰上了家务事,也难免会有些磕磕巴巴,但是他总算是明白了,宋棉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身上与别人不同的清冷和距离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几次犹豫了以后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其实你妈妈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要不,你就原谅她吧?”
“我哪里有真正的怪过他们呢?”病床上面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小李认为自己多嘴的时候,就听见他幽幽的开口说道。
其实,孩子要比别人眼中认为的更加的爱自己的父母,就像是宋棉一样,曾几何时,她并没有从这个家里得到过信任和温情,但是,当她收获了第一笔工资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给自己的家人置买些许的东西。
也许,她分明可以有无数次的机会,拿着赚来的钱,逃离这个家,但是却一次次的选择按时回去。分明可以,只留一个信封但是却还是要找机会给张兰说明一下这样的情况,并且不嫌麻烦的带上了她。
还嘴硬心软的给她买了衣服,让她给家里打电话。或许是因为,偶尔的时候,宋棉回到家里,能够看见,桌子上用毛巾捂起来热腾腾的饭菜。
也许是因为,偶尔的时候,宋棉能够看见,在自己每天上下学的那个公交车上,能够看见宋建伟的身影。也许是因为偶尔的时候,宋棉在客厅当中醒来的时候,能够窥探见,有偷偷摸摸,再给自己盖被子离去的身影。
所以,宋棉清楚的知道着:即便她们的爱是有限的,更是不善言辞的,但是在他们的心中,也必定会有一个角落是属于自己的。
看见他这么清楚明白,小李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他摸了摸鼻子:“那就行,你看你想吃点什么,我让阿姨打电话给你带上来。”
宋棉露出了一个笑容,虚弱中依然是美的安然:“不用了。”小李点了点头:“那你喝水吗?”
“也不用了。”宋棉看着有些不自在的他,笑着说:“我没事。”
这个姑娘,实在是太通透了。初见的时候,小李觉着这个姑娘太早熟了,没有一点同龄人身上的天真可爱,办事的时候又滴水不漏,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但是经过了今天的时候以后,小李明白了,不是每个孩子能够自由自在的徜徉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的长大的。
但凡有选择的话,谁不想安稳的躺在家里,又何必这么小一点,就开始为自己的生活打算的呢。
想到这里,小李忍不住的开始,敬佩起了眼前的这个姑娘。或许有人会拿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她,就像是自己一样。但是她却不争不辩,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刚才,正在自己为掺和了别人的家务事而感到尴尬的时候,宋棉却主动地用自己的方式宽慰着别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通透的气度,还不忘记去关心别人。
以后这个姑娘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不过真可惜,要是自己再年轻个几岁的话,说不定就还有机会。半晌,小李有些扼腕的开口说道。宋棉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