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那只蜡壳：“难道真是乌鸡白凤丸？”
真是这东西的话，要怎么带下来？
直接烧了？
阿杜道：“如果你真能弄到这东西，那可就帮了大忙了。至少不需要喝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他指了指脚下那污浊得已经呈黑色的血海。
一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只能依靠这样的东西赖以生存，我就有些反胃，差点将刚刚吃下去的乌鸡白凤丸吐了出来。
阿杜长长吐了一口气，望向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在噩梦世界和现实世界来去自如的？”
“说来去自如也不算很确切，应该是从我住进144号院子，看到那本血书开始……”我回忆道。
自从龙泉寺的危机解除之后，那本血书就不见了。
阿杜看了我一眼：“谁安排你住进那间院子的？”
我怔住了。
我想起逃离A市时在火车站数点的情形，低声道：“我自己点豆子点到了黑水镇，所以……”
“那就是命中注定如此咯？”阿杜冷笑道，“估计就算你逃到哪里，也一定会被送到这里来的。”
我沉默了。
当初我要是对楚墨多有些信任，事情会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对了，你还没对我说过你以前的事，你和你……丈夫的事。”阿杜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但我知道他并非不经意，而是特意问的。
我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轻笑一声：“你不想说就不说，我没有那么好奇。”
我垂下了眼帘。
我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沉闷。
他想知道我的过去。
可是我告诉了他，对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让他知道我和楚墨生死相依过？
他真要对我有什么，那不是在他心头上扎下一根钢刺吗？
我沉默了片刻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提。”
阿杜点点头，有些自嘲道：“不想说就不说吧，这是你的自由。”
我忽然就歪着头看着他：“刚刚我听到了你的一句话。”
“什么？”
“你说我的眼睛很像你记忆深处的那双眼，是谁？”
阿杜愣住片刻，有些尴尬笑道：“刚才胡乱说的话，你也信？”
“你不是说你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忘了过去吗？怎么还会有记忆？”
阿杜将身体放平躺倒，双手枕在头下，目光望向头顶上方的空间，低声道：“大部分都忘了，但偶尔会有一些影像跳出来……”
“是谁？”我盯着他追问道。
这个信息非常关键。
墨宇说过，所有的梦棺和我长得都一样。
如果阿杜记忆里的碎片，和我是一个样子的话，那就有点意思了……
“不知道！”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就看见了一双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仔细的时候，梦境就消失了。”
“梦境？”我惊讶极了，“你的梦？”
“是！或者说是记忆的碎片！”阿杜扭头看着我，“在这个噩梦世界里，大多数人都是行尸走肉，但拥有那一点点尚存的人性的，都会有那么一点记忆，睡着之后会出现在梦境里。”
“所以师师所赚取的钱全都用在了想要回到过去的梦境里？”我忽然有点理解师师对醉生梦中的向往了。
“那不一样！”阿杜起身坐了起来看着我，正色道，“我们唯一的记忆是真实存在过的，但那个地方卖给客人的，全都是重新设计过的美梦！那全是虚假的！”
我怔住了。
这是不是有点像是现实世界里的那种药，吸食之后会让人产生短暂的幻觉。
但那幻觉全都不可能是真的。
而且那种药吸食下去会严重地伤害自己的身体。
但世上还是有许多人在服用那种可怕的药物，就是想要追求那一点点超现实的幻觉……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以前听人说起过还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师师姐竟然就是那个地方的常客……”阿杜的声音带着一种遗憾和唏嘘。
我心里十分沉重。
不过，看着眼前这可怕的血海尸山，想着冥楼以外那荒野上的重重杀机，醉生梦死那样的地方，还是真令人向往的。
至少能够短暂地拥有一个虚幻的美梦……
“你可别觉得那样的地方是好地方！”阿杜冷笑道，“正是因为有了那样的地方，这个世界才会存在残酷的弱肉强食！”
“冥楼专门提供荒野猎人捕猎的机会，你以为师师姐那木箱子里的尸体都是她捡来的吗？”
“冥楼可以提供这个世界唯一能够在醉生梦死中使用的货币，这不就是一个最残酷的阴谋？”
听到阿杜的冷笑声，我恍然。
冥楼和醉生梦死是联手的，目的就是要让师师这样的荒野猎人，将那些无辜者送往更可怕的地狱。
比如眼前的血海尸山。
“我记得娟姨说过在这个世界是没有死亡的，那这些人究竟死了没有？”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阿杜望向那些可怕的残骸：“躯体死亡了，但是灵魂却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他望向我：“我在这个世界有幸没有被杀死过，所以暂时不知道。”
“娟姨为什么确定在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死亡呢？难道她……”
我怔住了。
“娟姨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远比你我长得多，她应该是经历过的……”阿杜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低落，“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经历过在这里被杀死的过程，就可以告诉你死亡究竟是什么了……”
我立刻就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只要从这里逃出去，你就不会死！”
阿杜朝我看过来，忽然自嘲一笑：“我何尝不是在现实世界中死过的人？在这里为什么就不会死？今天明天或许有命不死，但几十年以后呢？谁都会有死亡的那一天吧！”
我却缓缓摇了摇头：“不！你看到蒲先生了吗？”
“蒲先生？”
“他所在的朝代距离现在已经几百年了，他在清明街还活得好好的。”
阿杜愣住了，忽然叹了一口气：“难怪娟姨最大的梦想是要进入永恒的死亡，她已经不想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了。”
“在这个世界生存太难了……”
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