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屡次败于李建设之手,欲使许有德信他之言,实属不易。
然他并未气馁,随即又言:
“但老许,有一点我未欺瞒于你,李建设此人,绝非善茬。”
“你与他同住一院,平日里需多加提防。”
言罢,易中海未待许有德回应,便转身拉开放映室之门。
今日乃他们这些清扫厕所者及场内其他卫生人员,共聚一堂,观红片学纪律之日。
离开放映室,他径直走向前方的观众席。
他此行目的,意在挑拨许有德与李建设之关系。
但他亦明白,此事非一日之功。
只需在许有德心中埋下疑虑之种,他今日之任便算达成。
往后李建设在院中稍有异动,许有德自会忆起今日之言。
届时风声鹤唳,即便李建设本无害他之心,许有德亦会因先入为主的观念,疑其欲加害于己。
届时,不论是许有德因恐惧而对李建设先发制人,还是担忧被李建设所害而来寻他合作,对易中海而言,皆是佳音。
唯他未曾料到,无需李建设针对许有德,其子许大茂已先将目光投向这位潜在的盟友。
许大茂趴在窗上,窥视放映室内的许有德,一边暗自学习其放映技巧,一边盘算着如何利用易中海寻父之事。
李建设与易中海不和,这在全院乃至整条街道都是公开的秘密。
尽管许有德先前拒绝了易中海,但李建设对此并不知情。
假使自己前去告知李建设,谎称许有德私下与易中海勾结,意图谋取他壹大爷的位置,李建设定不会向许有德求证。
这意味着,即便许有德蒙冤,也无从辩解,甚至可能浑然不觉。
以李建设的能耐,对付许有德易如反掌。
一旦李建设将许有德拉下马,他的职位岂不手到擒来?加之自己“告密”有功,李建设必会更加赏识自己,或许能取代傻柱,成为他的心腹。
届时,不仅宣传科的工作唾手可得,将来提拔晋升,李建设亦可能成为助力。
许大茂思及此,兴奋不已。
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刻不容缓,许大茂立刻离开大礼堂,奔向机关楼。
此时,李建设刚踏入办公室。
昨晚为于莉讲故事熬夜,但于莉今晨依旧早起上班,将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
不同的是,今日见于莉,脸上多了几分羞涩。
反观李建设,倒是显得颇为从容。
“昨晚睡得可好?”
“若没睡足,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今天我无事,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李建设虽不擅长体贴,却也不失温情。
单位工作轻松,多是坐着品茶读报。
“挺好的,睡饱了。”于莉轻声回答。
李建设能体贴她,已让她心怀感激。
至于工作,她乐此不疲。
在家中时,我的任务远比在单位繁重得多。
且那时并无报酬,付出亦无所获。
如今,月薪二十余元,仅需打理办公室卫生,何谈辛苦?
“回去吧,今后不必如此早到。”
“厂内事务有限,适度完成即可。”
“重申一遍,在正途上多花心思,远胜于你提早十小时的劳作。”
“明白了吗?”
李建设微笑着说。
于莉颇为勤勉,李建设对她颇为赞许。
但身为女子,时有稚嫩之处。
与陈雪茹那般离异之人相比,自是有所不及。
“嗯,那……我真的走了?”
于莉羞涩地说。
“去吧,若有人问起,便称身体不适,我已准你假。”
李建设挥手示意。
实则请假需有假条,但在轧钢厂,无人愿得罪李建设。
即便无假条,亦无人胆敢查问。
于莉应声后,穿上外套,围上围巾,戴上手套离去。
恰在于莉离开机关楼之际,许大茂步入。
咚!咚!咚!
轻敲采购处之门,随即传来李建设洪亮之声:
“进来!”
许大茂心中暗喜,深知李建设常不在办公室。
今日恰逢其在,免去他四处寻觅之苦。
吱嘎~门开,许大茂入门便打招呼:
“壹大爷,您真忙啊。”
李建设正低头品茗,闻许大茂之声,惊异地抬头笑道:
“哟,大茂来了。”
“今日怎想到来此找我?来,快坐,别客气。”
李建设指向对面于莉的座位,示意许大茂坐下详谈。
许大茂并未客气,转身将门轻轻带上。
走向于莉的办公位坐下后,许大茂轻声对李建设道:“壹大爷,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李建设故作惊讶:“哦?何事如此紧急?”他面带微笑,心中却暗自思量,昨晚才策反了许有德和许大茂,今日许大茂便悄然而至,想必策反已见成效。
然而,许大茂手中的把柄究竟是什么,李建设尚不清楚。
许大茂神秘兮兮地说:“这事说大不大,但万一您不知情,恐怕会演变成大事。”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今早我爸来单位忘带饭勺,我闲来无事,便想着给他送来。
正巧赶上他在大礼堂放映,我便直接去了。
您猜怎么着?在放映室里,我竟然碰到了被咱们院赶走的易中海。”
李建设故作惊讶:“易中海?他找你爸作甚?”他虽已猜到许大茂的言下之意,但仍故作关心,表情阴沉。
许大茂见状,心知自己已找到关键,干咳一声继续道:“就是这事,您看,和易中海扯上关系,事情就不简单了吧。”
“壹大爷,我亲眼瞧见了,就是易中海那老家伙。”
“我刚到放映室门口,就听到我爸和易中海在里面交谈,感觉不对劲,就没进去。”
“接着,我听见易中海对我爸说:……”
“老许,李建设这家伙不简单,短短数月,咱院里一半的人都被他赶走了。
你再不做准备,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
“我当时听到这话,还挺不屑,觉得易中海异想天开,我爸怎会信他?”
“可没想到……”
许大茂又开始期待起来……
李建设也很配合,装作苦闷的样子,低声问许大茂:
“没想到什么?”
“你爸也觉得我故意刁难院里人?”
许大茂点头:
“我爸虽没明说,但显然也赞同易中海的看法,说在院里总被你压制,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还问易中海,接下来怎么办,怎样才能摆脱你的控制。”
“然后,我听见易中海对他说,让我爸在给领导放映时,私下和领导的家属们说你的坏话。”
“那老家伙还说,咱们说话没分量,就算去告李建设的状,领导们也肯定偏向你。”
“但领导身边的人就不同了,他们说话,领导还是会听的。”
“只要让他们偶尔提到李建设时,说几句坏话……”
“只要让他们偶尔提到李建设时说几句坏话,就算领导当时没在意,时间久了,等李建设犯错时,这些话就会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到时候,日积月累,等领导对李建设的怀疑爆发……”
“就是……你的末日了。”
许大茂编故事的本领真是一流。
从大礼堂走向机关楼,不过几分钟光景,他已构思出一则合情合理的故事。
李建设脸色惨白。
他心中暗赞许大茂是个厉害角色,面上却故作沉重地说,
“大茂,谢了。”
“若非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自己在你父亲眼中,竟成了咱们院的大恶人。”
“我为这个院子费尽心思,操持不已。”
“没想到他不仅不感激,反而还嫌我管得多。”
“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许大茂见李建设仅是失望,并无恨意,心中也暗赞其胸襟宽广。
这种事他都能隐忍不发,看来要让他对付自己老爹,还得再添把火。
“壹大爷,其实我爸这样,已经不是头一遭了。”
“之前我偶然听到他和我妈谈论,也曾说过对你不利的话。”
“甚至,刘海中给领导下毒那事,我爸好像也提前知情。”
“但当时是趁我睡着时,他们两人私下聊的,我半梦半醒,也分不清是梦是真。”
“反正第二天,刘海中就出事了。”
“因为这事太大,加上事后我爸收敛了许多,我就没告诉您。”
“若非这次易中海来找他,而且我爸似乎心动了,我也不会提这事。”
“但现在,我觉得不说不行了。”
“壹大爷,您这么好的人,为咱们院做了那么多,我爸不仅不感恩,还想诬陷您。”
“作为他的儿子,我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
“我今天来,就是希望壹大爷您能多加小心,千万别让我爸和易中海得逞。”
“要是您有个闪失,那可是咱们全院的重大损失啊。”
许大茂说得情真意切,若是不认识他的人,定会以为他是个大义凛然之人。
有了许大茂的证词,李建设有了理由对付许有德。
他紧握拳头,面色严肃地说:“大茂,你做得好,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你爹那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他总是随风倒,身为院子里的贰大爷,从未尽过责任。”
“尤其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他却毫不珍惜,宁愿自己守着宣传处的工作,也不给你提拔的机会。”
“作为咱们院的壹大爷,我真心希望你们这些小辈能茁壮成长。”
“现在有个机会,能让你爹被迫让位。”
说到藏头诗一事,李建设继续道:“只要他不再做放映员,易中海说的陷害我的方法就不攻自破。”
“但这个方法,可能会让你爹受点罪。”
“咱俩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所以我才告诉你。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反抗你爹,我就把计划告诉你。”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
虽然效果可能差点,但我也能应付。”
“现在,就看你怎么决定了。”
许大茂稍作犹豫,便急切地回答:“壹大爷,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大茂,不愧是壹大爷看重的好青年。”李建设称赞道。
许大茂听了非常高兴,能得到李建设的夸赞可不是易事,这意味着他在李建设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
“壹大爷,我该怎么做?”许大茂兴奋地问。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和一个外人一起计划坑害亲爹。
李建设思索片刻说:“很简单,待会儿我给你个地址,你告诉你爹,有人请他去那里给私人放映电影。”
“你父亲常私下行事,对此他必无疑心。”
“届时,你寻机将一物置于他放映机箱内。”
许大茂急问:
“何物?”
李建设摆摆手:
“稍安勿躁,我这就写给你。”
言罢,李建设取纸笔,撕下一角,挥笔书写。
许大茂探头望。
李建设所写,似是诗句:
“陈词滥调亦有理,
日久天长必显心。
愿君与吾倾心谈,
相见自有无穷言。”
这让许大茂一头雾水。
全然不解李建设意图何在。
莫非想在父亲面前卖弄文采?
“成了,就是这些。”
李建设将纸条叠好,几下叠成纸鹤,递给许大茂。
“这……大爷,这玩意儿有何用?”
“就凭它,能让我爹栽跟头?”
许大茂满脸疑惑。
一首诗,或说一只纸鹤,
就能让父亲丢了饭碗?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当下这时代,工作是铁打的营盘。
除非犯下大错,
否则,许有德的工作根本撼动不得。
而这只载诗的纸鹤,真有如此威力?
“你放心,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能进轧钢厂宣传科。”
李建设淡然一笑。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此诗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关。
但须与其他事一并发生,方能令许有德陷入绝境。
而那另一事,正是李建设当前所重。
即,捉拿敌特。
捉敌特听起来容易,实则细节繁多。
关键之处,在于举报需有凭据。
李建设正愁无由捉敌特,不料许大茂送上门来机会。
李建设确实聪明。
许大茂透露来意之时,李建设立刻联想到许有德与敌特的关联。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关键时刻。
李建设保持冷静,急躁只会坏事。
直至中午下班,他才骑上自行车前往街道办。
“你怎么又来了?”
“还没腻味呢?”
陈雪茹嘴上抱怨,心中却暗自欢喜。
但她误会了,李建设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儿女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