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发,“傻孩子说什么呢,我这把老骨头到死都别想离开怡园,本来大房管着突然换去二房,你让外边的人怎么议论,伤了她的面子,这个家岂还有安宁。”
姜世安欲言又止,“都是因为她,祖母一把年纪还要迎合她们。”
“已经谈不上迎合不迎合了,我就是每天都做梦,梦见邳州的月梅,梦见壮阔的漫河,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姜世安看着老夫人这般样子有些心酸,可怜老夫人的一生,清福没有享到,落叶归根这般愿望也要落空。
她握着老夫人的手紧了几分,“祖母,您放心,只要有安儿在,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您了。”
“傻孩子,你开春就要出嫁了,不许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要调整好状态,做一个最美的新娘。”
姜世安笑着点头,“好。”
眼看着就要年关了,又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飘下来,都说瑞雪兆丰年,看这样子明年的收成也该不错才是。
姜世安前几日在街上碰到难民拦车乞讨,被官府的人往死里打,姜世安不忍心阻止了,一个官府衙役嗤笑,“姑娘还是别管这闲事。”
姜世安笑了笑又暗地里递给衙役一锭银子,衙役颠了颠银子,可见重量不菲,于是又开口,“我也是为了姑娘好,再一再二再三,以后姑娘出门就会被这些人围攻的。”
衙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姜世安拉着碧陶,让她带着面纱去把银子给那个救女心切的妇人。
衙役说的对,这样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官府不管,她们这些人终究是有心无力。
姜世安听说官家治国二十年,从来都是治国有方,大昭也是蒸蒸日上之势,怎么到了晚年却每况愈下,这般浅显的难民问题都无从下手了呢。
姜世安拉紧自己的皮毛大麾,想想慕白曾经被追杀的时候,看来朝堂之上是真的出了问题,三股势力向来均匀,看来是有一个人的势力要迫不及待的扩张了。
碧陶拉着福喜从库房取回年货,都是进贡的鹿肉名贵的吃食,姜世安笑着,“小心点,雪天路滑,摔倒了又要哭。”
碧陶嘴巴一嘟,“小姐又取笑碧陶!”
姜世安笑着,“好了好了,大不了晚上请你吃烤肉。”
碧陶眼睛一瞬间睁大了,自从在围猎场吃过姜世安的烤肉便念念不忘,只盼着什么时候能再吃一顿,于是顿时力量十足,“小姐可不许反悔!”
数一数已经腊月二十七,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留下一串串脚印,脸冻得通红自己却不亦乐乎。
正走的开心,突然福喜来报,“小姐……浣衣阁来报,秋染怕是不行了,临了想要见小姐一面……”
姜世安的笑容僵在嘴角,她是痛恨秋染背叛,可是从来没想过让她死,姜世安蹙着眉头,“带路。”
秋染如今住的院子极其破旧,恐怕是整个浣衣阁最为破旧的存在,刚进了屋子就能感觉到似乎比外边还要寒冷,炉子里泊泊冒着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碳火都是不能室内燃烧的。
屋子里阴冷潮湿还充斥着一股子霉味,不远处油腻腻黑色粗布帘子后面躺着奄奄一息的秋染。
才不过几个月不见,秋染已经瘦脱了像,皮包骨一样的脸看见姜世安的那一刻挤出一个笑容,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亮,“小姐……”
话刚出口,便开始剧烈的咳嗽,福喜挡住姜世安,“小姐小心些,别被传染了痨病。”
姜世安心里一个咯噔,“不过是来洗衣服,怎么就感染了痨病。”
福喜有些欲言又止,“因为秋染曾经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向来过的体面,如今落魄少不得被刁奴欺负,看来这病也是这么得的。”
秋染笑着,笑的很是勉强,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小姐今日能来……秋染死了也值了……”
姜世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蹙着眉,秋染艰难的起身,姜世安没有动,就看着她犹如垂死挣扎般的起身。
秋染向来乌黑油量的头发如今干枯的像是一把草,“小姐,秋染有话要和您说……”
姜世安示意福喜出去,福喜有些犹豫终究担心姜世安的安危,秋染苦笑,“福喜,你现在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了。”
姜世安示意福喜没事,福喜这才退出去,秋染低着头,说话都是有气无力,“我并非受长公主指示揭露小伯爵一事,是姜世茹,她绑了我哥哥,威胁我,我若不依言便会杀了他。”
姜世安猛的抬眼,“你说什么?”
秋染又笑了,笑的很苦,“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查到我这个哥哥的,之前那封信,也是她明里暗里搅和,否则长公主也不会那么笃定。”
姜世安怔愣着,秋染泪流满面,“秋染已经没有脸面求得小姐原谅,只求小姐今后事事顺遂,小心姜世茹,秋染没有遗憾了。”
她靠着床榻,和着眼泪笑着,呼吸很是微弱,姜世安没有说话,反手摸上她的脉搏,良久吩咐福喜,“福喜,我写单子,你去梁大夫那里取药。”
秋染语气虚弱,“小姐……”
姜世安语气平淡,“你的病还是可以治的,你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
秋染眼泪含在眼角,“小姐不要救我了,我不值得……”
姜世安垂着眸子,在案板上默默写着方子,没有回答秋染的话,交代完福喜,姜世安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是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我也没想让你死,福喜开回来的药好好吃,还有痊愈的可能。”
语罢转身准备离开,秋染扒着床边,“小姐……对不起,秋染错了……”
姜世安离去的背影顿了顿,终究没有再留下,一次不忠,终身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