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咳咳咳咳……”
张君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三个字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震得他实在难以忍受,不停地蠕动,就连木板都快错位了。
张士杰焦急地扑到儿子身边,一边安抚,一边按住他不让他乱动,以免二次受伤。
张培盛见到这样的情形,立刻暂停了审讯。
“张明府,你可不能包庇此穷凶极恶之徒!”张士杰恶狠狠地盯着周寒生,认为张培盛叫停审讯就是在包庇周寒生。
张培盛一脸严肃地看向张士杰,见其满脸焦急地安抚张君平的情绪,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叹了一口气。
“张侍郎,你瞧令郎如此痛苦,还是先休息一下,我已经让医工过来了。待衙差将周寒生所说的人证带回来后,本府立刻开审,绝不耽误。”
几人等了一会儿,宇文梦姬和春娘就被带了过来。
两人一同进入,衣带飘飘,步履款款,为河南府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张培盛坐回堂上,根据周寒生所述时间之顺序,先问询春娘:“春娘,昨晚宵禁之后,你是否见过堂中之人?”
因为是普通老百姓的关系,春娘和宇文梦姬皆需要跪着答话。
春娘抬起头来,看了看躺着的张君平、坐着的张士杰和站着的周寒生,这才开口:“回禀明府,昨晚钟鼓响起的时候,见过周郎君,他来快活酒坊买酒。”
“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莫不是提前串通好了供词?”
张培盛紧盯着春娘的眼睛,大声质疑。一旦春娘的眼神或者神色有闪躲,亦或是脸上有什么不自然的神情,都会被张培盛发现她撒谎。
春娘见识过不少场面,没有被张培盛吓到,更何况她说的都是实话,怎会怕人质疑。
“回禀明府,我与周郎君一直交好,他来买酒之时,我们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所以记得清楚。”
张培盛点了点头,没从春娘的脸上发现什么古怪之处,于是看向宇文梦姬。
宇文梦姬虽然没有穿露腰露肩的异域服饰,外面还披了一件披风,但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与婀娜多姿的身材。
张培盛都差点看呆了,他自顾自地清了清嗓子,问道:“宇文梦姬,昨晚你人在何处?与谁在一起啊?”
宇文梦姬不紧不慢地回答:“昨晚宵禁后没多久,周郎君就提着酒坛子到红袖坊来找我。我们喝酒聊天,直到天亮。”
春娘和宇文梦姬的证词与周寒生一致,可如此,就与张士杰带来人证的证词起了冲突。
张培盛细细一琢磨,双方各执一词,必有人说谎。
张士杰再次站在周寒生面前,方才他因儿子的事太过着急,失了方寸,休息一会儿后定了心神。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寒生,沉声道:“你与这两位娘子都有交情,替你做伪证也是有可能的。”
“哦?”周寒生面对张士杰,丝毫不慌,微笑作答,“既然张侍郎一口咬定,那我倒想问一问,张郎君确定是亲眼看见我本人,打了他吗?”
张士杰一愣,不明白周寒生这话的意思,迟疑得不敢接话。
张君平却哼哼唧唧地道:“我又不是瞎子,还能认不得你!”
“虽然堂上只有春娘和宇文梦姬替我作证,但快活酒坊和红袖坊的其他人,也应该见到了我。”周寒生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处地方呢?”
“敢问张侍郎,事发时,令郎在何处遇到的我?我可是在积善坊的金碧辉煌,一直待到宵禁钟鼓声响才离开,十数工匠都可以作证。”
见张士杰久不答话,周寒生继续质疑道:“张郎君是在宵禁后没多久遭人殴打,而我宵禁之时还在积善坊,也就是说……张郎君是在积善坊遇害的。张侍郎的府邸似乎不在积善坊吧?”
张士杰还没想到应对的话,跪在堂上的男仆却开了口:“我家郎君常去红袖坊,有何问题?就是你打的!”
张士杰当即脸色大变,立刻喝止:“公堂之上,谁叫你随意张口的!”
然而,他说得迟了。
周寒生嘴角扬得又高了不少:“张郎君前不久在红袖坊欠下二十贯钱,红袖坊的客人无不讨论这件事,一旦出现必然成为焦点。张郎君竟然还敢去红袖坊,我真是佩服啊!”
“二十……贯!张侍郎,这……”张培盛仿若听到了天文数字,虽然他知道朝中大臣不少人贪,但这样明目张胆花钱的,还是第一次见。
张士杰心里一紧,刚定下的心神又乱了起来。
周寒生乘胜追击,想要坐实张君平绑架自己的事:“整座积善坊宵禁之后,除了红袖坊还会营业,其他皆会关闭。张郎君不在红袖坊,又为何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积善坊呢?”
“张明府,昨日下午,我发现自己被什么人跟踪,所以才在金碧辉煌待到宵禁,与工匠们一同离开。”
“莫不是有人躲在积善坊想对我不利,结果错将其他人认作是我,遇上了硬茬,反被殴打致残吧?”
张君平听到周寒生说的话,想起昨晚那人动手的时候,未曾取下头上的头套,立刻意识到是男仆们抓错了人。
然而这番话在张士杰的耳中,更是令其震惊。
周寒生利用宵禁后视线不佳,故意让儿子以为掳走的是他,而他就前往快活酒坊和红袖坊,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这等于是周寒生做的局,既打了人,又可以在官府面前逃脱制裁并反将一军。
可这样一来,周寒生的罪脱了,张君平掳人的事就会坐实。
张士杰身子一颤,后背湿了大半。
现在不是追讨周寒生的时候,只能先帮儿子撇清关系:“张明府,兴许我儿也是被同一伙儿贼人打伤的。”
“不对吧!”周寒生指着人证,“他们可是说看见我打了张君平,难道是在扯谎?”
“如今河南府里,还有人敢扯谎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