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剑出了尚贤坊后,并没有雇佣马车,一直走了许久,来到了修善坊。
虽然周寒生也经常步行出门,但只是因为口袋里没有现钱,所有的资金都存在青山食肆。
而武攸宜家并不穷,李京也很宠爱儿子武崇剑,他出门居然不雇马车来代替步行,令周寒生觉得有些奇怪。
武崇剑来到修善坊后,轻车熟路地走向一间茶肆。
这间茶肆叫做“水云楼”,是一间二层小楼,从街上往二楼露台眺望,能看见不少儒雅之士在里面手舞足蹈、高谈阔论。想必水云楼,是一间专门给这些人聚会的地方。
周寒生在茶肆下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武崇剑上了二楼,在露台与数位儒雅之士碰了面。
仔细一看,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位是之前在红袖坊遇见过的,与张君平厮混在一起的文人郑明河。
因为想要近距离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周寒生随意在一家卖菜的小摊子上,买走了摊主头上的草帽。
戴在头上后,用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这才进入茶肆。
正欲踏上二楼,却被一位茶博士给拦了下来。
他打量了一下周寒生的打扮,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头顶的草帽上,面露尴尬地道:“郎君,小店掌柜酷爱诗文,所以规定这二楼的茶肆只能放读书人上去,而且给他们免除茶钱,你这是……”
周寒生的衣服算是儒雅,可头顶的草帽却格格不入。
他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最近……在琢磨田园诗,只有更好地贴近田园生活,才能更好地创作。”
说完,又想上楼,再次被茶博士拉住。
“郎君,不能你说是就是啊,你可曾有什么诗作吗?你放心说出来,只要流传于市井的诗作,没有我不知道的。”
周寒生白了茶博士一眼,突然想起刚才的郑明河,便说道:“知道去年在红袖坊,和郑明河比试斗诗,赢了他的周寒生吗?我就是本尊,《望洞庭》就是我写的。”
“望洞庭……”茶博士听到这个诗的名字,面色愈发奇怪。
周寒生看着他的脸色,皱眉问道:“该不会以前有人装作是我,背出了《望洞庭》,然后上楼骗吃骗喝吧?”
“是啊……”
周寒生叹了一口气,也明白茶博士的不容易,随后想了想,又记起两首。
“你知道上元夜宴,大破倭国使者的一首词一首诗吗?也是我作的。这可是在圣人面前作的,要是假冒,算是欺君大罪啊!”
茶博士眼珠子一转溜,小声说出“报君黄金台上意……”,仿佛在对暗号。
周寒生答:“提携玉龙斩宿敌。”
茶博士一喜,让开了上楼的道路:“郎君,楼上请!”
周寒生压低帽檐,慢慢上到了二楼。
刚踏上二楼的地板就听到了嬉笑的声音,听情况分明是在挖苦什么人。
周寒生快速环视了一下二楼的布局,选择了一处最角落但视野很好,能看见露台的位子坐下。
武崇剑站在那里,对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个簇拥着中间的一人,郑明河在一旁坐着,只管往口中呷着茶。
“崇剑兄怎么答不上来了?莫不是学艺不精,想不出什么好句子能对吧?”
“怪不得崇剑兄两次科举都未能中第,原来是学艺不精啊?”
“听闻崇剑兄的阿爷想让你去军中锻炼,就崇剑兄这样的细胳膊细腿,哪里受得住军中的苦难啊,要不让望京兄,帮你谋份文书的差事算了。”
武崇剑一连被他们数落了好几句,还当众被他们揭露科举和参军的事情,心中愤慨不已。
当即指着他们三人,恶狠狠道:“你们三个够了没有!别以为在白马书院读书就高人一等!这些东西谁吃的,谁点的,自己付钱,我不伺候!”
听到武崇剑发飙,郑明河忽然开口劝诫道:“不就是几盘点心吗?何必如此针对崇剑呢?都坐下,喝点茶。”
“郑明河,你可别忘了你在红袖坊的光荣事迹,白马书院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三人嫌弃地看了一眼郑明河,盯得他立时说不出话来,又沉默地喝起茶。
见郑明河没了声音,三人又继续攻击武崇剑,仿佛数落他是一件乐事。
“我们那是凭实力留在白马书院的,尤其是望京兄,今年科举也一定能中第。你再看看你,竟然成绩不佳被书院退学了,多么的丢人!”
“我们没有因为你文采不好而抛弃你,你还不该付了这点心钱,回报一下我们吗?”
周寒生算是听明白了,原本几人应是同一间书院的学子,也是好友关系。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这几个人的嘴脸,和武崇剑面对自己的时候一样,咄咄逼人。
不过现在被针对的是武崇剑。
看他们的情况,是对了对子或者作了诗,但武崇剑没有答出来,所以他们让他买单,可武崇剑很不乐意。
正巧茶博士上来送茶水,询问周寒生想吃什么茶点,却被周寒生一把抓住。
“博士,露台上那些郎君,吃的都是什么茶点?价钱如何啊?”
茶博士望了两眼,解释道:“二楼的茶水是免费的,不过他们叫了一些陈皮,需四文钱。”
“点心的话,桂花糕是六文钱,蝴蝶酥八文,桃酥八文,瓜子是他们自己烤制的,半斤只需要两文钱。”
周寒生听完茶博士的叙述,觉得这地方的茶点也不是太贵,若是他们平摊,每人连十文都花不到,竟然还在这里要人请客。
武崇剑也是,一点也不懂得还击,应当直接将铜钱掷在他们脸上,骂一句“穷鬼”,而后潇洒离开。
就在此时,武崇剑被三人怼得哑口无言,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荷包。
看手感,荷包里恐怕没什么钱,一抓就瘪了下去。
周寒生这才明白,为何武崇剑出门不雇佣马车,原来是因为没钱。
“崇剑兄,若你不想再与我们成为朋友,就此走人,从此,我们割袍绝交。不过,就别怪我们告诉白马书院的朋友们,让他们别再与你交往,免得被影响,也开除出书院!”
“你,你们……”武崇剑双拳紧握,脸色涨得通红。
这时,一个声音从茶肆内传来:“堂兄,你怎么在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