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生没想到赵默安好好的，竟然会身死神都。
想来除了自己，他未曾与人有什么恩怨。昨日书院比试，更是加剧了这种矛盾。
大理寺奉命捉拿自己问话，当然是对的。
可裴戬却有意让周寒生参与调查，也不知是他信任周寒生，还是有所图谋。
马车很快就到了大理寺门口，周寒生跟着狄宗源下了车。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狄宗源还是给周寒生戴上了镣铐，随后押着他进入了大理寺的殓尸房。
少卿裴戬早早地就等在了殓尸房门口，见周寒生来了，裴戬阴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双灵动的狐狸眼也焕发出光芒来。
“本少卿恭候周兄多时了！”
趁着狄宗源解开镣铐的时间，周寒生打量了裴戬准备在殓尸房门前的东西，有生姜和苍术，还有面罩和手套。
验尸需戴手套的事情，周寒生上次只是提过一嘴，裴戬却记得清楚。虽然做出来的手套不如外科的胶皮手套贴合，但好在不用直接接触尸身。
“裴少卿，我这回可是疑犯，你还让我验尸，不怕落人口舌吗？”
裴戬咧嘴一笑，道：“周兄验尸的能力，我与狄宗源有目共睹，不会输给大理寺任何一个人，他们何人敢有危言，别说是我，宗源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若周兄真的是疑犯的话，我这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周兄任何的小动作都不可能逃过去。”
“这件案子催得急，还请周兄帮帮忙。”
周寒生点了点头，点燃了生姜和苍术，戴上面罩和手套，进入了殓尸房中。
大理寺有一阵子没有接死人的案子了，殓尸房中只有赵默安一具尸身，而且是刚死了没多久的。所以即便入了春，气温回升，尸臭也不是太明显。
尸检的第一步：确认死者身份。
掀开裹尸的白布，没了血色的赵默安的脸，就出现在周寒生眼前。
虽然周寒生只与他见过几次，但每次都令他印象深刻，很容易就辨别出来。
“确实是赵默安。”周寒生接着将白布整个掀开，同时问道，“宗源兄，说一下你们调查到的赵默安的情况。”
狄宗源没有迟疑，立刻开口道：“死者叫做赵默安，刚及弱冠，是长安书院的学子，来到神都是为了参加书院比试。”
“今日寅时中，由菜贩在福善坊的河渠中发现浮尸，立刻上报河南府，打捞起来的时辰是寅时七刻。”
“但因为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尸体是长安书院学子赵默安，故上报了刑部。秋官侍郎今早朝会呈报了圣人，圣人便将调查的事情交给了大理寺。”
赵默安身上的衣衫还在，周寒生摸了摸，发现还没有干。再用力一挤，还可以沾上一手的水。
看来赵默安在水里泡了许久，衣衫尽湿。
将赵默安的衣衫全都褪去，交给狄宗源，并吩咐道：“先将这衣服里的水挤出来一些，存入罐中，衣衫也妥善存放。”
“啊？哦。”狄宗源得了指令，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接了衣衫，按照要求去办。
尸检的第二步：确认死因和死亡时间。
周寒生盯着赵默安的尸身从头部开始观察，边看边说。
裴戬见狄宗源出去了，主动拿起纸笔，记录下周寒生的话。
“死者赵默安，口鼻处有淡红色蕈状泡沫。是水侵入人体后，呼吸道分泌的粘液在呼吸作用下，形成的泡沫状液体，符合溺亡特征。”
正欲往下说，忽然瞥见裴戬惊愕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专业了，古代人哪里能听得懂。
“裴少卿，其实我说的你不用全都记下来，只需要记录关键的部分就行了，就比如说淡红色蕈状泡沫，是要记的，其他的都是我瞎分析的内容。”
“呵！”裴戬回了神，继续在簿子上做记录，“周兄的话虽然听不懂，但不明觉厉，或许对此后的验尸有所裨益也说不定，还是记下来为好。”
周寒生撇了撇嘴，继续往下。
“死者全身皮肤发白，稍有皱起，但还未形成肿胀。受冷水刺激影响，在其胸腹两侧、上臂、臀部和大腿的外侧有鸡皮样隆起。”
“死者身上仅有少许淡粉色尸斑，应是在河渠中受到水流的冲击，加上尸体搬来搬去的，影响了尸斑的形成。”
裴戬忽然打断了周寒生，问道：“等等！尸斑？是指人死后尸身上形成的斑块吗？”
“对。”周寒生点头，解释道：“尸斑的形成，是因为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从而在尸体低下部位的皮肤上，出现紫红色斑块。”
“一般尸斑的形成会在一至两个时辰内，在六个时辰后尸斑显著，十二个时辰后尸斑就会固定，不再转移。所以可以通过尸斑的情况，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
“但是呢，尸斑会因为尸体的移动而难以沉积下来。赵默安最后出现的时间是昨日书院比试结束，到现在为止还不足十二个时辰。加上流水的影响，无法从尸斑判断他的死亡时间了。”
裴戬的笔记得极快，狐狸眼都快睁大了。
见裴戬沉浸于记笔记，没有想要问的问题，周寒生便继续检查。
“死者胸腹部微微隆起，按压后有些许液体从口部溢出，怀疑是生前溺水。”
“死者手指微屈，尸僵已经形成，但因为现在河渠内的水还比较冷，所以会加速尸僵的形成，也不能作为死亡时间的具体判定依据。”
“尸僵？”裴戬又听到一个新鲜的词，再次问道。
周寒生刚想解释，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件事，立刻抓起赵默安的手，仔细观察。
“周兄，怎么了？”
“赵默安既然是溺亡，又泡在河渠里，为何手指甲里没有泥沙呢？”
裴戬眉头一挑，猜道：“许是在河中央溺死的，所以没沾到泥沙。”
“若是在河中央落的水，那为什么他的肢体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挣扎痕迹呢？河中央地方大着呢，手和脚都能挣扎。”
“嘶——”周寒生的发现，令裴戬陷入了思考之中。
但此时，周寒生还没有想出原因，只得先暂缓尸检。
“尸体表面还有一些伤痕，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显现，我们先验到这里吧。”
裴戬合上了簿子，道：“那我们去内堂商讨一下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