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将神功引进季羲的身子,力抗千钧破天落雷。总算是共工修为深厚,运气也是奇佳,虽然保住三魂七魄,躲过此劫,但也没讨到好,也不知尚需多少时日,方能固本培元,恢复如初。
共工稳住身形,重重的喘着粗气。侧头望了望季羲,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子兀自冒着青烟,看样子多半是死透了。
周边的火势随着晚风,渐渐蔓延过来。
共工垂头丧气的坐在一颗石头上,心中故是万分沉重,伤心。“你助我逃过此劫,他日若能安然回去,定将你送回故里,风光大葬,叫你免做孤魂野鬼之厄。”,想到这里,找到一处风水较好的所在,蹲下身子为他刨土挖坑。
以他的功力本务须那么费力,全因适才耗力过大,此时元神耗尽,魂魄动荡,心中唯独想着要让季羲先入土为安,竟然不顾自己的“身子”,勉力施为。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忽听一个呻吟声“娘,娘,羲儿好痛,好难受……”
共工晓是见识及广,阅历极丰,在心疲神困之际,听见一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脑中现出一个天大的问号,“跳尸?妖魅?”。
他勉强稳住魂魄,蹑足靠近。借着火光,见季羲周身烧的焦黑,双目紧闭,干枯的嘴唇嚅嚅而动,不禁大骇。侧头又瞧见季羲身后的古斧原本黝黑,这时已然炙红若火,光芒四射,心道:“难道是这柄斧子的缘故,替他御去了不少力?”,他想来想去终觉难以自圆其说。又想:“既然他没有死,总得给他些好处。”,他望了望自己,身无长物。
瞧见季羲伤势实在太过严重,想到自己最新创出的一套掌法,心想:“我肯将那套掌法春授给你,也算是你天大的福气。但你的资质平平,太过愚鲁,就算传授给你,其中精微变化,高深厉害之处。哎……是暴殄天物也罢?你就算能够领悟出半成,也是占了天大的侥幸了,日后行走江湖,残喘乱世也够你用的了。可是以你的资质,纵然勉力侥幸的学会,想要一举成名,也顶多算是个四,五流角色,倒不如学一些简单的擒拿摔打,纵跃扑窜的功夫,作为防身而用。”,想到这里,当真是思潮翻涌,难以平定。
这时听季羲道:“水,水……”,共工从他腰间取出水囊,倒了倒,囊中早已干涸。总算是他百年前,在羊皮卷中拟定南下战略时曾多留意过水源。翻过几个山头,打到了水。
季羲喝过水,慢慢转醒,只是神志尚还模糊,一会要大哥教他武功,一会叫女娲别怕,又要母亲照顾好身子,无须担忧。
共工从他话中听出他自幼饱受为人欺负,颠沛流离之苦。想到自己虽然出身于将门之家,又是一代武学宗师之后,但在自己年少时,也大有不为人知,艰辛酸苦之处,想到这里不禁触动心思,大生同感,当即狠下心来“这孩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定当犒赏。共工今日别无他物可以赠你抵偿大恩,唯独这套绝学了。今后无论多么艰辛劳苦,也要将那三十六招掌法,十一式剑诀传授给你。”
人世间又有谁想到,今后那个名震天下,流芳百世的风云人物,在年少学艺之时,也是经历了这么大的苦处与不幸。
共工这么一动念,便改变了季羲终身的命运。就连季羲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热心学习这门掌法的同时,也习得了一套在当世间之中,高明之极的兵略与奇术。此两者,为他今后的路,奠定了不可缺少的坚实基础。
待季羲清醒。共工心想:“这孩子体质甚好,竟能回复的这儿快。”,展颜笑道:“醒啦!”,季羲嘴巴一翘,转过头去,不去理他。
共工移到他面前,满脸堆积了笑道,缓声道:“那儿不舒服,老夫帮你推拿推拿。”
季羲只是不理,又扭过头去。
以共工这等身份极为悬殊,只虑邦国大事的人物,来好声好气的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已经是牵强之极。更何况共工自来性子高傲乖张,冷热无常,经过百年囚禁,非但未能收敛一二,更而弥增,亦不知如何使得少年展颜出声。
他问了两句,终于耐不住性子,横眉喝道:“小黄毛,老夫有心授你得意绝学《凝雾掌法》,你左不哼一声,右不理一下,你找死么?”
季羲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今日之苦,纵然再苦,事后也有母亲,哥哥嘘寒问暖,软言慰藉。经他这么一喝,终于忍不住委屈,哇哇大哭起来。
共工见他全身焦黑,多有伤处,就连着抽泣之声也明显中气不足,就算治疗得当,伤口愈合,日后必会生一场大病。
心中委实可怜难过,欲好言安慰几句,又怕话不着道,反而火中浇油,终于按耐不住,脱口喝道;“犹见故人!”
他身子一晃,黑影一闪,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影如鬼魅一般绕到季羲身前丈余处,他略平气息,念道:“端杯邀月”,言毕,右掌蓄势回收,左臂伸出,矮身仰头,正是《凝武掌法》中攻守兼备,后发制人的佳作,他偷偷瞧见季羲无动于衷,借着又将“触物思亲”,“若即若离”,“余音绕梁”,等等一起施展出来。
这众多精妙招式中,固然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大有情侣分而忧思忡忡,合而喜上眉梢,两情相悦,情致绵绵之态。其中隐然也掺有着攻而敌必救,守而敌不攻的上乘兵法,其中更掺融着诸多武学大家所没有的,抢方位,夺先机,合天时地利之理,高进敌退,阴阳生克,占卜时辰的奇门异术。
也亏共工厉害,突发奇想,别出心裁,竟然独辟蹊径的将兵法,异术尽数融合在武学之中,俨然创出一套不世而出的武学。正因如此,欲学这套掌法也必精通行军布阵之法,奇门遁甲之术,方可发挥出其中的威力。这么一来若非天纵奇才,风华绝艳之人,就算穷及毕身精力,也天难学有成就。
这也是共工在传授季羲这套掌法时,心中踌躇不决,再三思量,最终咬牙立誓的原因,其中的苦处自然不言可知。
共工勉力将这三十六路掌法打出了十招,终于力竭,停下来稳住身形,大大喘了几口气,抬着头偷偷的望了季羲一眼,见到缩坐在石头上不理不睬,轻轻拍了下额头,暗叫:“我真是老糊涂,这小小孩童,又怎么可能知道,这等套掌法的厉害高明之处。”
想到这里,他稳了稳身形,仰头大大吸几口气,竖掌化作剑指,一指点出原本平凡,只是剑指点到中途,铮的一声拔剑声响,随即指尖一道气流激出,霎时间,这半山腰上风声骤起,剑气纵横。
剑指一处,左近连着咯吱,咯吱大响,周边一道桦林应声而倒。
这一招使出,直累得共工呼呼喘气,冷汗直冒,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再这么来几下,我这老命也就真的没了,也不知他是否看好。”,侧目瞅了瞅季羲,见他不再哭泣,满是惊诧的望着被自己击倒的树木,心中一喜,凑了过去,对他指出其中变化,厉害之处。直到季羲出言提问,这才细细教予。
季羲望着满脸欢喜的共工,疑道:“这套掌法与指法,真如前辈说得那么厉害么?”
共工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只要你用心的学,老夫用心的教,他日你不仅能成为江湖中武功出类拔萃,震惊四海的少年郎儿,如果你肯率兵大战,还能成为一名威风八面,戟指天下的三军大将军。小黄毛,怎么样,还想不想跟着老夫学艺。”
季羲想到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想到兄弟三人心中的抱负,如天降大富,大喜道:“好啊,就这么定,我学。”
共工眉头一皱,大骂道:“臭小子,遇到了这等天大的好事,还不灵光点,对老夫叩头拜师?”
这么一来,这一老一小,两人总算重归于好。
次日,两人收拾细小,备好干粮,共工道:“西行的途中,多有这些妖小魍魉滋扰,现在我身子不便,且先北上,转而向西行。”
季羲见他此时情景,身子里只剩下一道孤魂,无时无刻不需有人相持左右,心下决定,寻母一事暂时滞后,先护送他西去,再作打算。
共工在此期间教季羲一些基本的劈踢擒拿,纵跃跳窜之法,留作打猎捕食,爬山采药而用,他性子乖张,表面上训教喝骂,实则嘘寒问暖,关心入微,可真是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季羲虽然年幼,但这等厉色后笑之言,侧目留心之举,又怎能不知是教他成才的苦心呢。他从小缺乏父爱,这么一见,心中大受感动,不再计较前嫌。自后对于天雷劫之事,也只字不提,仍旧毕恭毕敬的老前辈前,老前辈后的叫,共工却是左一个小毛孩,右一个小黄毛,两人皆以习惯,倒不觉奇怪。
共工魂魄动荡不安,虚调养心神。十余日后,季羲果然感觉身子不适,晓是共工医术精通,也花了月余才调养的周全。
共工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昼不得日照受热,夜不能吹风淋雨。
南山天阴多雨,两人所行甚缓,南方潮湿多雨,直到三个月才行了百里有余。
这一天,共工叫来季羲,道:“这些天你的武功已有些根底,现在我便教你《凝雾掌法》。”
季羲之前懵懵懂懂,不知不怪,但现在在共工的严督下,武学上已经有所根基,知道那是一门厉害之极的掌法。喜出望外,大叫道:“真的吗?”
共工含笑点了点头,当下便开始传授。也算是季羲福泽深厚,若换做别时,以他的性子,再以季羲这等资质就算有意寻人传授衣钵,就算磕破头,跪烂脚,共工连哼了不屑于哼一下。
《凝雾掌法》包含极广,所以要求的极高,这套掌法又属初成,自然没有一个合理成熟的练就之法,练习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劈掌踢腿间哪怕是有半寸的偏差,稍异于其中寓意,便会威力大减。
季羲恰恰手笨脚拙,百难领会得到其中的奥义,尽管他一再努力,终不得其中的要领。再者,共工稍见错讹之处便严加指正,大声喝斥,这么一来,更是扰得他思绪紊乱,急得不知如何出招。往往学得前面的忘了后面的,隔上一两个时辰,又忘了其中的变化。
傻有傻的坏处,却也有傻到好处的时候,共工有时急火难抑,放声喝骂,甚至拳脚交加。季羲自是随之任之,刚开始还愁眉不展,满腹心思,可过了一会儿,待到皮不痒,肉不痛时,便喜笑颜开,伺候左右。
共工见他出招顾前顾不了后,笨拙憨态,烦在眼里,心中更是连连叫苦,心想:“天下间,能生出此等百年难得一遇的笨才,可真是天意弄人,造物不仁。”
又过一月,季羲便是连其中的一掌也未学成,直气的共工七窍生烟,在他身上施展拳脚时,格外多加了三分力气,想叫他知痛而退,不再随着自己学艺。
不料,季羲性子坚毅,咬牙硬挺,对于自己的恶待不但没有半点怨言,在知道自己犯下过错后,反而乖乖跪下,任其辱打。共工心头怒火一旦得以宣泄,静下心来细想时,也不免为其诚感动,勉强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