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疾风骤起,大雨滂沱。
二十余丈的木船在这浩大的东海上渺小如叶。此时的海面像是一个潜伏在黑夜中的恶魔,对着一船人类恣意狂妄,张牙舞爪的蹂躏摧残。
木船在这狂波怒澜中,如游魂一般,急骤起伏,任浪蹂躏摧残众人跑出船舱,瞧见季羲衣衫湿透,伫立船头,与他对持的剑逸之长剑在手,立在船舱上的桅杆旁,怒目而视。
众人尚不知缘由,忽听耳边一声呼啸,一道髙逾三丈的巨浪拍打过来,众人见到来势猛恶快疾,似铺天而来,均是大惊失色,矮身抱住船身上的护栏与挡板,但求保命。
巨浪过后,仍有不少船夫不及躲闪,惊呼着给巨浪冲出船外,远远的飞了出去。
众人回过神,电闪雷鸣间,剑逸之戟指大呼,只是耳边风声凛冽,雷声震耳,断断续续听得并不如何清楚,万燕大呼道:“大师兄,你在干什么?”
船支在风雨中剧烈摇拽,几乎随时都有翻覆之危。剑逸之的身子在风浪中微微摇晃,他张口出声,声音却给淹没在巨浪涛声中。
凌烟见剑逸之脸色严谨,大有怒意,走到万燕身畔,在他耳边大声说道:“不好,他可能要斩断桅杆,桅杆一断,虽可减少船支受力,我们却只能顺流而下,永远靠不到岸。你快去阻止他。”
紧急关头,哪里海想着白天发生的那些龃龉小事。万燕领命,扶着木栏一步一步走近,口中大呼道:“大师兄,万万使不得,斩断了桅杆,我们便永远到不了岸啦。”,他使尽了嗓子,可话一出口,风雨之中就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又是一阵大浪拍打过来,击得整个船翻了一翻,万燕飞身避过,待船支略微,一步跃上,扶着剑逸之双臂,急道:“大师兄,万万不可斩断桅杆啊。”
两人虽然挨得极近,万燕见到大师兄脸色惨淡,张口说了句话,却没能听清楚,大急之下,忽觉身后风势有异,极为猛恶。猛然回头,却见石厉手持大刀扑了过来,这一下太过突然,万燕来不及缓手,只觉身子给人一推,一连后退,摔下船舱。他慌忙站起身,抱住船舵,见到大师哥与三师弟在船舱上斗在了一起,他心中百般不解,回头望见凌烟立在季羲身边,神色甚是担忧焦虑,心中更是惊恐不定。
这时轰嗵一声巨响,黑色苍穹击下一道巨雷,木船周边瞬间光亮如昼,万燕定睛一看,猛的发现木船上的前、中、后三根桅杆早已断裂,他心下一凉,其惶恐更胜于周身的巨浪天灾。
迷惘间,忽觉脚下一阵大震,天地似乎也为之翻了一翻,他侧目一望,只见一道纵横高俨,如城墙一般的巨浪凭空而起,铺天盖地般直*而来,威力雄伦,气势嚣张,几乎是要摧毁这里的一切。
他心中惊恐万分,却见师哥师弟二人在船舱之上各自施展本门绝技,对着呼啸而来的天灾巨浪浑然没有察觉得到,随着船身翻动,皆是一震跄踉,手中的兵刃兀自没有停下,啪的一声巨响,只觉身子猛的一轻,似乎要飞出去一般,万燕紧紧抱着船舵,放声大呼,道:“师哥,师弟,巨浪来啦……”
凌烟也觉浪涛激扬,风声凛冽,无法睁开眼。猛的一阵天翻地覆,船头扬起,自己不知被跌到了何处,她紧紧抱着一根木柱,心中着实害怕。风雨中忽然听一人断断续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她闭着眼睛,循音爬进,天灾之下她耗尽全身力气,却也无法上提半分,她心中害怕之极,对着暴风骤雨高声呼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救命......”,正自惊恐间,但觉手臂一紧,给人提了上来。
凌烟拭开脸孔的雨水,睁开眼,瞧见是季羲,心中欢喜,听他在自己耳畔说道:“莫怕,一切有我。”,她在危机关头,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感激,本欲出言道谢,可是口鼻进水,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次日,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凌烟一觉醒来,见季羲坐在船头,望着天际海边呆呆出着神,瞧见他脸上那憨傻之态,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的憎意,叱道:“喂,呆子,你在干什么?”
季羲回过头,一脸淡然的说道:“放开我。”
凌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他,脸一红,道:“昨天的事,谢谢了。”
季羲道:“你不必谢我,我们是朋友。”
凌烟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万燕也醒来,见到师兄师弟双双不落入海中,想到自己三师兄弟向来共进同退,形影不离,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心中悲痛万分,丧痛之际,将昨晚的事略加推想,回头望见季羲一脸淡然,大怒道:“季羲,船上的桅杆便是被你劈断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凌烟惊异的望着季羲,道:“真的?你劈断桅杆干什么?”
季羲说道:“只有乘船随流南下,才能更快捷一些,不是么?”
万燕听他亲口承认,心想若不是他斩断桅杆,师弟便不会出手阻拦,与师哥斗在一起,两人更不会落入海中,不明生死。想到这里,心觉事情原由全因季羲而起,胸中更是怒火中烧,无法仰止,喝道:“臭小子,我早知你不安好心,从中作乱。你害死了我的兄弟,我现在便要了你的命。”,他话说到这里,心中一横,就是一掌推了过去。
季羲见着一掌掌力浑厚,直推而来,一时间居然瞧不出有着如何精妙的后招,他本该躲闪,心中略一动念,提起肉掌反击过去。万燕心中愤痛之下,不计后果,急欲去取对方性命,推出那没有章法的一掌,声势极大,却无多少变化。见到季羲既不跃身躲闪,也不出手化解,回手一掌,竟是与自己两败俱伤的打法,万燕惊奇之余招式已然使老,无法止步变招。
呼的一声大响,万燕的身子如箭一般飞出,重重的摔在船舵上。季羲与他一般同时胸前受掌,但他屏息忍痛,强行稳住身形。但万燕那一掌太过厉害,还是止不住那一掌威势,后退三步,靠在了木栏上。一时间脸色苍白,胸口血气也自一腾。
凌烟见他不作化解,硬生生吃了一掌,本就大觉意外,但他受了一掌之力,身子如钉子般立在船头,对掌力不作御解,更是疑惑万分,心想:“这人是疯子么?表面上强装的厉害,让身子大大的吃亏。”,转眼望了万燕一眼,见他伏着船舵暗暗落泪,心中已经明了,不自禁暗赞道:“他倒也聪敏,击其锋芒,挫其锐气。万燕刚才势如疯虎,猛不可挡,经他这么一下挫败,反倒成了一只乖巧可怜的小病猫。”,心中顿生好感,笑道:“喂,呆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季羲受了万燕一掌,胸中郁气难当,不能开口,缓缓喘平气息,才道:“静静等候,顺流而下。”
凌烟道:“剑逸之,石厉两人该怎么办?”
季羲奇道:“凌烟姑娘精明能干,足智多谋。向来所有事情不是由你定夺的么。只要他们能躲过昨日的滔天巨浪,那便一切安好了。”
凌烟玉面一红,道:“这里你的本事最大,当然听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