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天两天,力牧一共三次调人去取灵兽,人去之后均如石沉大海,没了音讯。第三日,凌烟手上的痒痛之状不医而愈,有心探望力牧。
到了营帐门口,听左右的将士说力牧正为灵兽之事而恼怒,不便进去,转身正欲走开。
帐内传来了一个幼嫩的女子声音“这里是那儿?你们又是谁?
一名声音颇老男子冷笑道:“这里只有你回答的份,还轮不到你提问。”
女子“嗯”了一声,说道:“那你问吧。”
男子道:“你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姓甚名谁?”
女子道:“我叫女娲,本来在昆仑山采野菜,后来遇到一阵大风,我就迷路了,走到了这里。”
男子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在想到了什么,那名女子忽然问道:“你们能不能带我回去呀?”
男子重重的咳了一声,女子又道:“你的胡须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这时,帐内传来一阵沉重的喘息声,帐内再无一人说话了。
凌烟心想:“那名女子又是谁?怎么敢在力牧将军面前胡闹。”,好奇之下,拉开帐布,走了进去,见力牧脸色铁青,胸前起伏,看样子已经恚怒到了极点,在他一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灰袍,半白须的光头老者,老者一脸严峻,瞪目怒视。
转身又见到营帐门口立有一名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少女,那名女子淡眉如画,明眸似镜,生得极美,她只是淡妆素容,却冰肌玉肤,清丽绝俗,心中暗暗称好。见她将手指放在唇边,美丽的眼睛直直望着力牧的胡须,美丽的小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若不是因为害怕,只怕早已经将手伸了过去,试着触摸力牧的虎须。她看到眼前这名天真无知的女子,不禁想到了那个呆滞憨厚,不通世事的季羲。
老者喝道:“大胆妖女,竟敢对将军无礼。”。
女娲秀眉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颇为羞涩的说道:“妖女?我是妖女吗?”,这名不经事的少女,浑然不知自己深处险境。
老者正欲说话。
力牧一手拦了下来,道:“女娲,我问你,你用泥人捏出我们的相貌,又是为何?”
女娲毫不迟疑的说道:“我在山中没有事做,无聊的时候便依着我们的样子捏泥人,哪知道他们会动。”,说到这里,那幅清丽的容颜,颇为得意的笑了笑。
力牧英雄盖世,到了现在却拿着名无知少女没了办法,叹了口气,道:“仓颉老友,你认为如何处置?”
力牧身边立着一名光头灰袍人,微笑道:“此女泥贬我族,似有高抬蚩尤之意,为害不小啊。此间不是正有女子吗,那便交给她来处置。”
仓颉跟随力牧的一个谋士,在官位上虽有主次之分,跟随他多年,两人已是军中身份极高之人,共事多年以为知交,力牧乃逆天篡位之人,但是对于仓颉之言,不曾违逆半分,旁人看来两人更像是良师诤友。其实仓颉谋虑深远,一心为助力牧,力牧对他尊崇有加,言中之事无不奉从,两人恩情更是亲渝父子。
仓颉当然知道力牧自重身份,不愿于一名弱女子为难,故而有此一说,自己也是年老资深,也不便指证,正好见到了新来不久,颇受重用的凌烟,便将处置女娲之事推给了她。
凌烟玉面如笼了一层严霜,没有一丝颜色,心想:“力牧将军外貌粗犷凶悍,虽有杀她之意,但也是杀是留全权交给了你这个秃子来处理,秃子面相和善,用心也自险恶。口中早已点名女娲罪行,眼见是不可饶恕,却说交给我来处理,你们两人果然是蛇鼠一窝。”,见女娲那双不知世事的大眼睛望着旁人一眨一眨,殊不知自己已深陷死地,不禁为自己同是女儿身而悲哀。
仓颉见凌烟迟疑不答,哼了一声,道:“姑娘意下如何?”
凌烟笑道:“女娲犯下的过错,事出无心。不如要她去取灵物?给她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仓颉一愣,板着个脸,道:“这等大事,为何要一个戴罪女子去做?”
凌烟道:“仓颉先生,此人乃天陨星,命中大有劫数,交给她去办理,反而大可放心。”
仓颉听到,捋须想了想,打量了女娲一眼,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做。”
凌烟道:“微臣这便前去。”,说着,拉着女娲的手,转身要走。
力牧道:“且慢。”
凌烟心头一跳,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力牧双手一拍,道:“将神锥取出来。”
男侍在他身后的箱子中取出一件事物,放到众人面前,那事物不到二尺,镂有不知名状的符文,通体晶莹,有淡淡的绿光附于其上,凌烟心中一惊,道:“这便是将军的神锥?”
力牧哈哈而笑,道:“我力牧早些年被人称过神锥将军,这把神锥跟随我征战沙场,饮了不少鲜血,现在将它给你们可真有些不舍,不过凡有功于我的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待你取得灵兽后,神锥速速归还,本将军另有重赏。”,凌烟接过神锥,做辑称谢,拉着女娲的手走出帐外。
女娲见四周已经无人,道:“凌烟姐姐,我们趁现在没人,快了逃走。”
凌烟见女娲天真无邪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可爱的狡黠,轻柔的鬓发在胸前起荡,瞧上去便叫人怜爱,她张了张口,本想说:“力牧将军爱锥如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一向将神锥藏于深处,不肯示出,这次肯这般轻易的将神锥借你一用,而是故意寻找原由,此次不成,他必亲至。再说,天下虽大,你又能如何逃脱的了?”
但是话到口中,又不忍伤了这颗天真纯朴的少女心,笑道说道:“没事,我们去去便能回来。”说道这里,她也只有暗暗可惜的份。只怪苍天造物不公,让这般生不逢时的女子,遭受乱世的摧残。
两人骑马同行,不多时便到了黑水洞,凌烟道:“前面那个洞便是藏匿灵兽的所在。”
女娲下了马,探到洞口嗅了嗅,皱着鼻子,道:“里面好臭。”
凌烟道:“里面有一个男子,他被锁到里面,如果能将他解救出来最好,若救不得,便把他身边的……‘猪’带出来,力牧将军必有重赏。记住,这个山洞十分蹊跷,只怕会有怪兽,行事还是快一些为妙。”
女娲听到这里,脸色白了白,却点头说道:“真的啊,我进去看看,如果取不出来,我再来找你。”,说罢,探身进入洞中。
凌烟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仿佛看着一朵鲜花慢慢的消逝在黑暗中。
洞内传来了女娲的声音,“姐姐,你长得真漂亮……”,凌烟心中一惊,忍不住奔到漆黑如墨的洞口,大叫道:“别,你不要进去。”
……
洞口通道狭隘多折,恶臭难闻。女娲沿着石壁跌跌撞撞行了片刻见洞内湿气变重,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了,她从衣衫中取出火折,微弱的火光在忽离游荡的洞内渐渐变小,更无法瞧见前方的路程。
女娲摸着身边的石壁,一步步前移,走入十余丈时,在洞壁一侧,触摸到一片粘糊糊的液体,她心中一惊,火折放在唇边吹了吹,借着微弱的火光,见到眼前一片殷红“啊,是血。”她平生最为厌恶杀戈,见有人惨死在这里,不免大生憎恶。
又行了一阵子,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她抬头望去,见得前方不远处有着一个被干枯的稻杆铺垫的石巢,石巢上立有一根宽大的石柱,石柱上黑乎乎的瞧不清。心中害怕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向胆小怕事,此时竟能迈开步子快走过去一睹究竟,这一切有如冥冥之中早已安排的一般。
来到通道出口,望着洞中情景,心中豁然开朗,石巢四周被一条溪流萦绕,水呈暗蓝色,水中不断散发着令人作呕恶臭。
一束阳光些射在水中,使得整个石穴印的深蓝,隐隐听见溪流淙淙声,女娲借着淡淡的蓝色波光才看见有一人被捆绑在石柱之上。
那人衣衫褴褛,破败不堪,深暗的轮廓印在深蓝色之中,沉着头不明死活。女娲侧目望见石穴旁有数名士兵披坚执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尽管心中早有意料,但亲眼见到士兵的尸身,也倒吸一口凉气。
那几名士兵撕目结舌,双目大张,双手捧着胸口,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却永远的说不出来了,形象可怖之极,也可恶之极。她越瞧越是害怕,心中不禁想到是什么怪兽,让这些人活活的吓死了。
正凝思间,洞内嗷嗷数声怪叫,女娲这才发现石穴上的一只猪发出怪声,看到那只“猪”,身矮足短,一身污浊,藏在黑影中,也难怪当时没有看见。
她蹲下身子和猪打了声招呼,将它抱入怀中。喃喃说道:“呀,你看你,多脏啊,不知道洗澡么。”
“嘿嘿......”,洞内无缘无故的传来一阵冷笑声。
女娲吃了一惊,回眸望去。见被缚在石柱上那人吃力的抬起头,干瘪苍白的嘴唇似含笑意裂的开了一条缝,衬着深蓝色,望不见面孔,只能看见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有光无力的望着自己。
女娲起初见那人衣衫破烂陈旧,污脸乱发,早已死去多时,现在见他能动,孤寂沉痛之情大减,笑道:“你活过来啦?”。
那人被这句话给问倒了,愣了愣低声喃喃自言道:“难道我活着和死去就没什么区别吗?”
女娲见他可怜,走近道:“你受伤了?伤的很重,是吗?”
那人恨恨道:“死不了。”
女娲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在这的吗?”
那人就是季羲了,被困在这黑水洞中,不见天日,就连他自己也不明死活。
季羲道:“是被吓死的。”
这句话道提醒了女娲,她将手摸到腰间的神锥,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季羲奇道:“你在干什么?”
女娲取出神锥,透过昏暗的光线望着四周,口中说道:“我在找一个怪物,听说那个怪物厉害的很,我要杀死它。”
季羲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怪物,怪物,又是一个来杀怪物的。”
季羲连听女娲说了两个“怪物”,最后才知道她所指的怪物原来正是自己,想到自离开家门,遇到凌烟道现在与家人失散,途中毫无缘由的遭人迫害算计,胸中的悲苦,委屈化做一声苦笑,发泄出来。
他这一笑,牵动了内伤,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女娲听出那人的笑声甚是凄凉,倒以为是自己无意中道出了令他伤心难受的自语,问道:“你怎么……是我说错了么?”
吐了血,季羲的身子变得更弱了,咳了数声,道:“你说的对,都该怪那只可恶的怪物。”
女娲道:“你身上的伤很重,我先给你治伤吧。”说罢,跃到巢穴上,玉手在伤患处抚去。
季羲想到遇到凌烟的情景,心痛之极,不知眼前这人又要用什么法子在折腾自己,张口大叫道:“不,我不需要你们这些伪好人来帮助我。”,胸中的血气原本不足,但此时提到伤心处,身子剧烈挣扎着。
女娲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心中微一动念,手上悠然生出莹莹白光,在季羲胸口轻轻抚过。
季羲心中有其,但觉这温香细腻的手掌抚摸处大是舒服受用,抚过后的伤口神奇般传来麻麻的酸痒,竟然有着愈合的迹象。他这才发觉,女娲是全然出于好意,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不在说话了。
女娲道:“怎么不说话啦?我虽然不能医治大伤,但一般的皮肉小伤还是没有问题的。”,说道这里略为得意,俏脸上绽放出两朵红花。
季羲昏暗的石穴瞧不见她的容貌,却能闻得出她身上紫兰一般的清香,沉默了一阵子,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女娲一双大大的眼中正望着自己,正等着自己回话,他心中一软,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愿伤害你,你快走吧。”
女娲道:“那个怪兽那么厉害,一连杀了三人,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怕啊?”
季羲涩涩说道:“你救了我半条命我才会好心告诉你,那怪物神通广大,我是没希望了,你快快走吧。”
女娲生性纯善,本就不忍弃他而去,此时经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放心不下,连声道:“不,等等,我要救你出去,我们一起走。”,她口中这么说,绕到大石后,拿起神锥便开始凿。
这捆仙索也是天下间又少的宝物,坚硬无比,岂是这般容易摧毁。女娲连砸数下,竟毫无损伤,叹道,“力牧说这个威力无比的神锥能斩金碎石,原来连普通的斧子也不如。”,她哪知道,神锥来历不凡,女儿之身又能有多大力气,如何能将神锥之力发挥出来。“我若救不出你,便叫外面的人来帮忙。”说着,绕到身后,持着锥身,用力在捆仙索上砸去。
季羲回过头,怔怔的望着她,听着石洞内,敲砸捆仙索而发出的砰砰声音。他终于知道一个人原来对他们生命,可以这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