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聿贤等四人,率领两千精骑,来到北军立营之地,传令左右,放声吆喝,营前叫阵。
不过多时,北国将士已经派出兵来。聿贤见到敌军前方,为首一人身材雄峻壮实,粗脸独目,心中一凛,那人正是仁雄。在仁雄左右唯有几名部将谋臣,却不见乾位长老。愣了一下,问道:“元帅,我们这就开战?”
伏羲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来了,也不急于一时,仁雄与我颇有渊源,我现出言向他问候几句。”
魍魉,聿贤,虎头三人听到,心头均是一愣,暗想:“元帅这是用的什么兵略,两千人如何是五万人的敌手”,只听伏羲朗声说道:“浑人仁雄,可否认识本帅?”
仁雄早早瞧见伏羲,之前大战他只恨兵来如涌,碍手碍脚,不能与伏羲放手一搏,现在见他摔者数千轻骑,不是图谋是何,不禁咬牙切齿,喝道:“叛将伏羲,你我仇怨似海,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三将听到,顿时怒火攻心,魍魉心思最快,却不如何沉得住气,高声喝道:“独眼匹夫,你也只属区区勇武匹夫,众兵之将,而我家元帅智勇双全,乃是众将之将,掌管南国战势,掌握三军命运,岂是你这个粗鲁汉子能够妄加评论的?”
“独眼匹夫”四字,正好说道仁雄心中的痛处,那日他与伏羲生死相拼,不料在半道中杀出个祁飞来,祁飞双刀飞身,划肤刻骨,损他一目,这等钻心剧痛,饶是他现在想起,也不免生出一身冷汗,气得哇哇大叫,单目圆瞪,几欲喷火,厉声喝道:“后生晚辈,那日你爷爷只想吓唬吓唬你,没去取你身家性命,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痛,是不?”
这话一出,三将心中俱是生寒,仁雄面容本就粗脸狰狞,损了一目之后,面色暴戾阴鸷,煞气飕飕,有如凶神恶煞一般,叫人一眼瞧见就会心生畏惧,然而在他将那一套“杀戮式”使将出来时,面相更是茹毛饮血,残忍凶煞,叫人不堪入目,这三个骁勇战将就是那一日,给他这一脸恶相硬生生吓着了。
聿贤为人最为沉着,见到魍魉无言敢对,气势上绝不肯稍有输败,脸色一白,强作大笑道:“哈哈……笑话,笑话,你倒真有自知之明,不错,你的面容丑陋粗糙,不堪入目,顶多也就算是吓唬吓唬人,想要去我三将性命,那得靠手上的真功夫才行。”,这一句话甚是灵辩,眼中既供认不讳,一语带过仁雄那日却是大占领上风,将自己三人大败之事。又反唇相讥,说他只有吓唬人的本事,若是凭真实功夫,也就另当别论了。
仁雄生性质朴笃实,直欲直求,也并非穷凶极恶的大恶人。只因他从小便武艺高出同龄之人一大截,又深得力牧宠爱青睐,是以在平素无人敢与他相争,在朝野文武百官对他更是又敬又畏,不敢仰视,渐渐生成了一副骄纵蛮横,肆意妄为的性子,又因“太阴营”这一门派本就建在军中,刀光剑影,凶残杀戮,他从小便已习之若素,非但见怪不怪,反而倒觉得天下间万事万物本该如此才是。
是以,仁雄现在听来觉得此言句句属实,心中倒真以为那一日没有大下杀手而致,不忧怒火上冲,裂口大喝道:“好,那一日没有让你们三人吃尽苦头,算我不对,今日我便叫……”。
身侧一名长袍鼠须的谋士,低声抢道:“仁雄将军,难道你望了乾位长老的苦心嘱咐么?”
仁雄现在怒火当头,满心愤恨,哪还记得什么苦心嘱咐,就连“乾位长老”是谁,也一时没能想得起来,呆了呆,道:“什么人,什么话?”
长袍谋士道:“乾位长老说时日短暂,他只传授我等《风后八阵兵法图》中‘地载阵’的诸多变化,作为应变防守,并再三告诫我们,无论敌军如何利诱言激,都需等到他寻回仓颉先生后,再行攻占。”,说到这里,生怕仁雄将最为重要一事给忘了,顿了顿,大声说道:“敌军空城无粮,支撑不了数日,长老说过,只需再过些日子,敌军必定不攻自破。”
仁雄点了点头,暗道:“不错,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抬头望向伏羲等人,正欲开口退兵。
聿贤忽然大笑道:“喂,你刚才说什么啦,为何只说了半句,便没了下文?”
仁雄摸着脑袋,愣道:“我说什么了,你且说说。”
聿贤高声说道:“你说‘那一日没有让你们三人吃尽苦头,算我不对,今日我便叫……’,今日你便叫我们怎么?”,原来,他在远处细细观望,见到两人低声提醒些什么,他虽无法听到,但也能猜到些大概,因而有此一言。
仁雄顿时想了起来,怒道:“黄毛小儿,你爷爷当年叱诧风云,驰骋沙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座山头上砍柴,今日你等来人太少,本将不屑于战。”
聿贤心中没了注意,朝着伏羲望了一眼,见他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准许,他耳边听着仁雄说的话,脑中忽地灵机一动,放声大笑道:“哈哈,当年天都城中,刑火台下一战,你是否知晓。你当年便已输给我们元帅,现如今我元帅直率两千精骑,前来叫阵,胜负难料,你却不敢接战。独眼匹夫还在这儿重提当年之辱,可笑之极,可笑之极。”,聿贤等人对伏羲由心钦佩,对于他的一生事迹,也多有留心,他虽然不敢当面寻问,但在军中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对于这天都城内,伏羲单骑支身,冒着奇险,在万千英雄豪杰面前勇劫刑场一事,在北国传的纷纷扬扬,家喻户晓。南北两国商人交往,时而在买卖交易,宴会酒乐中,作为天下能人奇事之最,畅口大谈,因而,南国也渐渐传开此事。
这话一出,仁雄尚未作出反应,他身侧谋士却心思如电,见微知著,在聿贤言谈之中苦苦思索对策,但见仁雄目蕴凶光,咬牙切齿,一张粗脸一会红,一会白,知他气恼异常,无法按耐,轻声说道:“将军,我等只需在等数日,数日之后非但长老带着仓颉先生回来了,敌国贼将也该饿得半死不活,那个时候再行攻占,血洗前耻,岂不妙极?”
然而,仁雄怒火攻心,急欲泄愤,又哪里听得进去他话中的半个字。那谋士见他脸上凶光大盛,满目暴戾杀戮之色,将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听在耳中,只觉自己周身骨骼也跟着酥了一般,脸色灰败,身子顿时矮了半截,左右望了一望,颤声吆喝道:“将士……将士听令,撤……撤兵!”
这颤抖,嘶哑的话音一落,北国三军将士竟然在诸将尚未开口之时,依他之令,逐一后撤,唯独剩下仁雄与那谋士仍然立在原地。
原来,乾位长老深知仁雄性子,尽管在临别时私下对他多作嘱咐,仍旧怕他随性而为,草率行事。为了防备万一,另将军中大权,交给了这一个文弱沉稳,多谋善断的儒雅谋士,那谋士是仓颉门下最为出色的弟子之一,单字为尹,常为人常为尹谋士。仁雄乃是一个勇猛大将,一般小事,不屑于对一个瘦弱书生的谋士一般见识。
尹谋士心中料想:“仁雄将军性子直率,不喜谋虑,但也非寡智鲁钝之人,三军一撤,唯独剩下他孤身一人,自然不会徒作蛮勇,单枪对战。”,他果然见到仁雄目光闪动,怒意消泄,大有离去之意,全因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而不肯回走。
那谋士察言观色,猜测仁雄心意,当即安下心来,朗声说道:“仁雄将军神勇无敌,不可一世,自然不会将你这区区两千骑士放在眼中。今日是由老朽妄下决定,你们要骂要辱,尽管冲着老夫来,改日你等大军前来,再行与战,仁雄将军,自然不再手下留情。再说,老朽拦这一站,已是仁雄将军给了老朽一个天大的面子,下一次也绝不敢再行阻拦!”,这一句话说得圆滑之极,既将对方的唇枪舌剑尽数拦在自己怀中,又极力奉承仁雄,给了他一个撤身的台阶。再者,他为了提防对方言激离间,担心日后仁雄心中生怒加害自己,又行了一个缓兵之计,说着下次再战,不敢阻拦。
聿贤听到,于情于理无法辩驳,正自苦思良策,在他身旁的伏羲将紫烟枪交给了魍魉,又从佩剑将军那儿取过一杆脆木枪,一张轻木弓,这两件兵刃做工粗劣,无利战事,稍微厚实一点的戎甲牛皮也不易刺破,乃是搜遍军中上下也是极难寻找废铁朽木,他心中大为诧异,百思不解。
伏羲摘下飞燕罩,将轻木弓悬在肩头,手持脆木抢,骑着绝影,行出数丈,复又停了下来。
云层流走,天色生变。
气象寥寂,萧索荒废的沙场战地,拂来阵阵凉风,伏羲深灰色的披风随风震荡,木枪枪头红缨猎猎,狂野飞舞,木枪一扬,顿地生响。与此同时,那张憔悴苍白,颇为疲倦的面容上,神气一抖,随风散发出锵锵战将,所独有的慑人英气。原本迷离失色的眸子,也忽地精光大盛,晶莹活亮起来。他*视着眼前那个粗壮魁梧的背影,朗声说道:“仁雄,是否敢于我接战!”,说着,翻身下马,朝着他径直行去。
仁雄的马停了下来,他背对着伏羲,人们瞧不见他此时的神色,但他背后似乎长有眼睛,对身后发生的事,似乎什么都一清二楚。在仁雄身边的尹谋士,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望向他。
仁雄断然绝然的说道:“先生,仁雄不敢违逆长老之言,不敢触犯军规法令……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军中谣言四起,重提我仁雄当年之耻,今日之战,仁雄不可避却!”
尹谋士本想出言劝慰,但是在他目光望向仁雄时,那一仗文弱儒雅的老脸,忽地变得苍白异常,脸上那惊惧惶恐之色,变得夸张无比,原本悬在口中的金玉良言,顿时化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