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苍龙飞驰而至,身影尚未立稳。又听北方有人大声辱骂道:“南山将士了不起,人王伏羲更了不起,他生怕战将一一战死,想要亲临险难。他与将士们视若手足,情同兄弟,你力牧可曾做到?”
力牧盛怒之下,听到此言,脑中一阵震荡,直气得周身肌肉盘虬,青筋暴起,双手握拳咯咯发响。他深深喘了口气,裂口呲牙,望天大喝,“我力某,此时不也正是亲临战场,与着北国大军一同犯险,共进其退?如今,我力某热血鏖战,叫你等将士在旁观战,军中将士不知现身相助与我,为何反自后出此逆言!”
此言一出,军中上下轰然而响,“那你为何一连亲手斩杀自己手中将士?”
“为何不顾将士死活,用苍龙撕咬?”
……
“人王伏羲,才是天下间真正的明主!”
“我们在人王管治之下,才能真正过上和平安泰的日子,大家说是不是?”,数以百万的将士齐声称是,轰轰震天。
力牧见到身下,北国将士数以百万之人,对着自己疾言厉色,戟指唾骂,声势翻滚如潮,喝声阵阵,在天际云端汹涌传荡。他一声悲笑,喝道:“我为北国披肝沥胆,苦力奋战,没想到得到的确是一阵匹夫混人的片面之词。”,他心中并不畏惧,反而蛮性大发,心想:“此时先斩伏羲,其他人等再作定论。”,想到这里,回目朝着伏羲瞧去,见他脸色煞白,坐在绝影身上,双手紧握棕毛,身子轻轻晃动。他知伏羲再难忍受自己随手一击,眼见胜券在握,胸口豪气顿生,所有的疲倦困乏,伤痛忧愁,随之消解,朗声说道:“伏羲,我来会你!”
季天翔瞧见此时形势忽然大好,心中欣喜万分,又见力牧豪气不减反增,大吃一惊,高声喝道:“力牧,我与你战!”,说到这里,剑指一扬,刷的一声惊响,身后青锋长剑,一掠至天,直*力牧。
力牧哈哈一笑,“好,力某就先取掉你的性命。”,瞧见长剑来势,古斧随手一挥,斩在青锋剑身之上,季天翔身子大震,他咬紧牙关,口中含血,大喝一声,“斩!”,剑指又是一变,半空中的青锋长剑,剑尖一转,自力牧身后刺去。
力牧嘿嘿一笑,道:“好小子,吃我一击,竟然还在就范!”,提斧又是一战,季天翔扑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云眉紧锁,苍白色的脸孔微微一颤,大喝一声:“斩!”
凌烟见到季天翔满口鲜血,惊得花容失色,对着左右敌国将士,失声哭道:“你们不是想过平平安安,没有征战杀戮的日子么。快啊,快除去力牧,力牧一死,飞骑将军自然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敌国将士虽对力牧憎恨入骨,含冤满胸,却对伏羲,这个南国人王也不敢断然深信,人人面面相觑,满脸疑虑。凌烟哭道:“你们看看南山将士,看看南山风光,都是飞骑将军一手打出来的,难道你们甘愿继续……”
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祭火门门生,乾位长老睿智英明,识人知人,他曾在营中宁死放走人王,拒战而为力牧所杀,是为何?”
祭火门弟子瞧见是艮位长老,纷纷起应道,“乾位长老知人王仁义,恨力牧凶残,故而触犯刑法。”
艮位长老道:“本门宗旨是何?”
祭火门弟子齐声喝道:“匡善正,斩妖邪!”,此言一出,艮位长老手中木杖轻舞,这个苍老的身影飘然而出,满是激动的说道:“好,好,老夫现在就率祭火门中弟子,一同匡善正,斩妖邪。”,祭火门弟子纷纷亮起兵刃,随后而至。
力牧暗叫不好,见一道道兵刃飞逝而来,猛恶之极,他自来冲锋陷阵,勇猛过人,眼中见到刀剑,顿时精神抖擞,这股好战嗜杀的蛮勇一旦激发出来,还哪里能想到他物,放声豪笑道:“好,且让你们瞧瞧神力将军的厉害。”,一言甫毕,身下苍龙哐啷一声大响,顿时龙驱急腾,朝着众祭火门弟子飞腾而去。
力牧骑在苍龙之上,双臂狂舞面对百名功法高深的名门弟子,却丝毫不弱下风,龙躯翻腾,掠影与天地之间,反而更显力道刚猛,震天彻地。百名祭火门弟子在他身畔左右游走,无一人前敢近身。力牧一连斩杀数十名门人,心中豪情更生,望天嘶吼,“来吧,勇敢一些,且尝尝力某手中这柄神斧!”
伏羲见到这番残酷的厮杀,心中怵然而惊,一道鲜血直他右臂溢流而下,打湿了他的右臂,侵湿了紫烟枪。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
身下百万将士也自脸色大变,心中暗想:“难道……难道,力牧就没有力气用竭的时候么?”
只听呼的一声大响。半空中,苍龙龙尾轻游,翘首嘶鸣,偌大的身躯在空中抽搐几下,终于无力的堕了下来。
艮位长老临空中木杖需指,张口大呼道:“苍龙……苍龙也已经力竭。哈哈,力牧,天助门人,叫你今日必死无疑。众弟子,上!”
轰嗵一声大响,苍龙摔倒在地,力牧从它身上一跃而起,望着四面八方蠢蠢欲动的北国将士,放声大喝:“没想到天地间的灵龙也如此不济,没有苍龙,也无从惧怕。”,说着,大呼一声,手中古斧挥洒,大步疾走。他人所到之处,无不痛喝震天,尸骸飞射。四处将士大多已是蠢蠢欲动,此时见到力牧忽然落势,群起而攻,青龙护法见到力牧独战群雄,高声大呼道:“神力将士,末将前来助……!”最后的一个“你”字,尚未说出来,便以给四周将士斩杀。
力牧手持神斧,豪力厮杀多时,此时他衣衫上,兵刃上,不知侵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心思略静,眼看着力气渐渐用竭,身子越来越冷,而四面八方望不着边际的将士,仍旧不知疲倦,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渐渐生出了一丝害怕,他略喘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放声喊道:“伏羲,伏羲,你在哪里!”
众将士一怔,大声喝嘛道:“力贼,你找人王做什么?”
力牧心中怒火一冲,喝道:“力贼?我是你们的神力将军力牧啊,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出言辱我?”
那个声音经他这么一喝,顿时息止,与此同时却有更多更多的人骂道:“你还神力将军,你是将军,那你的兵呢?你连兵都没有,又怎能称自己时将军。”
“嘿嘿,没有士卒的将军,不是将军,是马前卒!”
……
力牧自来虎踞天都城,受尽将士官宦的敬畏,今日听到众人的辱骂之声,气上心头,精神也随之一震,古斧斩杀数名来将,喝道:“辱我者,死!”,说到这里,不知从又哪里生出熊熊神力,古斧舞起,黑光大盛。力牧身上三处受伤,无一不是深可见骨,血流不止。众人见他鏖战两个时间,本以为他已经落势,气力渐渐衰,不料他着一怒,神力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甚于前。众人这在他虎威之下,居然没有一人胆敢再进。
这一块聚集了百万将士的土地,也随之安静了下来,悄然无声,静若死海。
力牧大喜,喝道:“伏羲,你看到没有,你动用妖法,将百万将士蛊惑于你用。而现在,百万人中没有一人胆敢前来与我力牧叫阵。你且瞧瞧,谁才是真正的盖世英雄。”
三军之中,只听一人哈哈笑道:“力牧,你的神力的确叫人惊异,你的勇猛也的确让人敬畏,但是你行的狼兽之径,图的是忤逆之道,逆天枉法,肆意施暴,何以称作英雄?”
力牧逊音望去,瞧见伏羲仍旧立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微微吃惊,道:“伏羲,你是否有胆量与我决一生死?你的天下之剑呢,你的正义之剑呢,快快亮剑,与我大战一场。”
季天翔与凌烟来到伏羲身边,听他这么说,心中微微担心,暗想:“这里力牧难道有着金刚不坏之身?这时人心不稳,二弟与他交战中稍有落败,不免功亏一篑。”,想到这里,说道:“力牧,人王深受黎民爱戴,将来还需劳形于振兴宇内,费神于长治久安。岂能折身屈驾同你这个斩杀鲁夫厮杀?”
三将将士听到大喜,出声说道:“不错,人王在振兴邦国中劳苦,在战场中的兵戈厮杀之事,还需由我等将士代为分忧。”
“力牧,你刚才不是说无一人敢与你叫阵么?我神峰岭弟子前来会一会高招。”,此言一出,众将士一齐发落,力牧大怒,提起神斧,与众人拼杀。
这一日,乌云流涌,阴森不开,已然快到旁晚,冷风吹来,血腥而萧杀。
力牧鏖战多时,雄健魁梧的身子,一阵跄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左右将士手中丝毫不缓,齐齐刺出。力牧咬牙痛哼,已然无力再战起来。将士大喜,道:“力牧……力牧死啦,快快将力牧带到人王那儿领赏。”,说着,矮身要去背力牧的尸身,但力牧身子实在太过沉重,莫说一人背他不动,就连四人将他合力抬起,也自举步维艰。
众将士前拉后推,旁侧施力,七八名大汉一齐施力,总算是喘吁吁的将他带到伏羲身前,喜道:“人王,人王,力牧被末将等人斩杀,还请人王明示。”
伏羲望见力牧肤色苍白,遍体鳞伤,伤口左近早已白得发黑,他默默叹着气。季天翔与凌烟瞧见众将士脸上满是欣喜,神情亢奋激动,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这时人刚刚易主换位,心思亢奋激昂,不可略有疏忽,伏羲要是赏罚不慎,对军中将士稍有欠缺,必会有人心生不甘,在三军之中起哄闹事,这么一来......可就万万不好了。”
两人心中正觉难为,只听伏羲道:“众位将士,你们的功劳日后再行厚赏。力牧此人又过也有功,如不是他虎踞天都,天下也难得安泰几年,还是给他一个妥善埋葬。”,说到这里,对着三军朗声说道:“众位将士,且先收兵回营,静心修养,待听旨意。”
众将士齐声称是,一队队人马沿着山道,迤逦而行,途中大声欢呼,天下由此太平。
季天翔见他这么平平淡淡一句话,便将这个天大的难题随手解决,心中的欣喜之情,更甚于众位将士,出声赞道:“人王英明睿智,此言不但安息了将士心中的悸动,延迟后退,也将一场战后浩劫,化解于无形。”
伏羲干笑一声,道:“避其锋芒,击其虚侧!这么简单浅显的用兵之道,孰人不知?”
季天翔道:“这一句话在你口中说出,自然可以奏得奇效,要是换做别人,可就未必可行了。”
伏羲点了点头,身子动了动,像是想要翻身下马,但他微一俯身,随即从绝影背上栽倒下来。
季天翔,凌烟二人扶身不及,惊声说道:“人王,怎么了?”
伏羲摔倒在地,望着两人摇了摇头,扶着绝影的身子缓缓起身,目光上抬,瞧见天际边乌云深处,藏蕴着的一轮夕阳光晕,凝视半响,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来的征战与杀戮,风霜凄苦,经力牧一死,心思一静,反而一起涌上心来,大觉疲惫。
凌烟忽地大惊道:“啊,伏羲……!”
伏羲听到她的声音仓皇惊恐,疲惫困惑之际,竟也身子大颤,问道:“怎么了?”
季天翔神色郑重,剑指横胸,挡在伏羲身前。
伏羲朝着两人望着的方向望去,目光下移,生有绿草的土地上,力牧仍旧躺着,只是他微微的睁开了双眼,朝着北方的天都城望去。目光晶莹,光泽闪烁,似乎在憧憬向往着什么,满是血污的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十分虚弱的说道:“人王......伏羲,你......你的剑呢......何不......”,说到这里,他努力的嚅动嘴唇,可是,在也无力说出话来了。
伏羲道“天地之剑,正义之剑,并非兵械凶物,而是人心。你再过大能,可与天斗,也可与地斗,但你万万不该与它斗。”,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累了么?”
力牧目光不移,神色不改,似乎听懂了伏羲的话,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特别轻声的嗯了一声。
伏羲望了他一眼,脸色流露出怜悯之色,道:“我也累了!”,说罢,朝着南方走去,他只是一个人,身畔既没有跟随那匹与他同生共死多年的绝影,手中也再也没有握着那柄杀敌斩将,锋利无比的紫烟枪,就连佩戴在脸上的飞燕罩,也不知何时跌落在地。
他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真的变得孤零寂落了。
季天翔见他不发一声,悄然离去,心中大奇,问凌烟道:“他……他这是去干什么?”,瞧见凌烟美目含泪,神色酸楚,心中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自己无从理解。
阴沉的苍穹下,凄凉的山林畔,行走的队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呼道:“人王……哎呀,人王,这个时候关键之极,切切不可远离一步。”
伏羲沉着头,止下了步子,问道:“心……还有什么事?”
心拄着两根拐杖,焦急的说道:“唉,天下初定,人心不稳。人王这个时候最应该的是普天同庆,大设庆功宴,待大宴之后,老夫再行筹划治国安邦,巩固基业,务农富民之策,在那个时候,人王也就可以稍微清闲一点啦。”
伏羲的脚步停了下来,望着身前那个苍老枯槁的老人,一声干笑,道:“不错,不错,力牧不听智者之言,百年心血最终付诸东流。今日江山初定,大事刚成,我怎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