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飞不停不歇,一连奔驰数日,身上带有的少数干粮早已吃完。在杻阳山左近,来回寻了数个时辰,越过好几座山头。晚了,终究还是晚了,在他眼畔,耳侧似乎听到了与自己一般,无奇教同门那一个个驰跃如飞的黑影,迅疾而轻微的风声。
尽管他自幼接受了教中极为严酷的训练,可像他这样疾速奔走,不饮不食,腹中饥渴难耐。借着淡淡银光的月色,侧目瞧见山林之中的草坪上生有数株野草,那野草生得圆润多叶,通体绿色。看到此物,他星眸一动,口中轻轻念道:“马齿苋!”,这马齿苋有着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之用,在敌国荒山之中陡然瞧见这等即可食用,又能做药的野菜,简直比见到已经烧熟了,可以食用的山珍海味还要高兴。只是马齿苋呈凉性,用意裹腹略显不足。
他飞身下去,将马齿苋刨了出来,将它好好的藏入怀中,取出数株略作擦拭,放入几株在口中细细咀嚼。
正食用野菜,忽听西方一道兽类奔跃之声,扑扑赶来。他静心凝听,心中大是诧异,这奔跃之声,每每发出一次,便离自己近了十余丈,扑扑之声颇急,才瞬息间,已然赶近,由此可见,此兽脚力何等神骏。他大惊之下,身影一腾,悄然跃到一颗杉树之上,借着黯淡的月色,放目细观,只见一道赤影一跃而出,片刻之间,东面远处的山道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黑影,直至消失。
“飞骑将军!”,四字在他脑中脱闪而出,祁飞心中初一明了,自认脚力万万比不上这一匹神驹,当下折身上跃,飞身到一方山顶之上。
黑夜中,他身影方定,放目瞧去,远方那个赤色身影早已到了远方好几座山脉,但见山影重重,连绵万里,一望之下如众山环抱,不穷不尽,他心中暗暗叹息,“我无奇教弟子众人身法迅捷,独步天下,但若要暗中追踪调查这等飞骑,也只有望尘莫及的份。”,感慨之间,心念一动,暗想:“飞骑自西而去,自然是去南山腹心之地。天色这么晚,他从荒凉偏僻西首向东而行,想必西方自有他所取之处。”。
想到这里,用匕首在树干上横横竖竖划了几刀作为暗号,意思是说:“敌寇夜经之地,多加留意!”,刻完暗号,从怀中取了些黄光粉末,轻轻涂抹,转而朝西行去。
他趁着深夜,又行了数里路,奔行几座山头,但见前方山势怪异杂乱,山道也是歪歪曲曲,宽广不一,随口一数竟有十余条之多,可是错综复杂,撩人眼目。祁飞心中并不慌乱,取出匕首,截断十余根细小断枝,将细小断枝的一端浅浅的埋在土地上,一般山风不易将它吹倒,而快骑一旦经过,细小断枝必定为这股行途中风势所压,飞滚出去。他一边浅埋,一边默数,担心那兽骑步子太大,每条路途多埋了一根。直到将所有山道必经之处,必踏之地尽数埋完,方才收手。他细细说着足足埋了六十一根,总算安下心来。
劳累数日,到了现在终于可以缓一口气。寻了处颇为干燥,隐蔽的所在,合眼休息。
这些正是无奇教弟子的最为神秘独特之处,当年炼狱场中覃光对伏羲说“渴饮朝露,饿嚼草根,暮席蛇穴,稳履刀山”,这十六个字,足以将无奇教弟子中的手段形象描绘而出。
在朱雀岭一役,祁飞稍有大意,被伏羲反手抓获,将他抛掷万丈之中。按理来说祁飞运用腰间的金丝钻石头,稳住身子的下落之势,不需多时即可爬将上来。由于伏羲那肘击肋骨一计,太过强劲,他连日赶赴朱雀岭,暗中潜伏,未曾御敌,但体能也消耗不少,重伤之下,高瘦的身子一动不动的吊在山崖边一个昼夜。待身子稍有回缓,这才行出朱雀岭。作为无奇教弟子,他这一次失手,身受重伤,心中本就压抑,又因“后背,仇人”二字,扰得心中惆怅不开,因而隐居海边。
不知过了多久。
扑扑……扑扑……
山道上传来一叠声的兽骑奔驰声响。祁飞从梦中惊醒,在他纵腿跃到枝叶上,放目望去,却见那一人一骑如影一般,划过山道,绕过好几处山头,沉寂的山道上空空留下腾起的淡淡的烟尘。祁飞暗暗叹了口气,飞身到昨日在道路分岔口的断木点,一一细观。不过多时,已察得飞骑所取的方向并非去向翼山,而是去的一条颇为偏僻荒废的小路,他心中微微诧异,略作迟疑,在左近林间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涂抹黄粉,发足朝着飞骑经过的地方奔去。
祁飞在林间奔跃,一会功夫,但见周边山林撩乱复杂,花草减少,转眼而来的却是生得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的棘刺蔓藤。根枝交接,相互缠绕,无穷无尽,全然没了道路。他心中一黯,不尽为之动容,正踌躇无策间,只听耳畔的小道上,那一飞骑复又从耳边而过,由西望东而去,他暗暗高兴,心想:“这么一来,岂有寻不到之理。”,当下奋起追踪之术,飞身奔去。
他独自一人在杂乱四衍,生得狰狞的草林中奔行了一会儿,但见四周山林逐渐稀少,迎面而来的是瞧不着边际的高山峭壁,迷雾沼泽。飞燕罩内星眸一动,心中暗暗生出一股怒气,暗想:“这人一个昼夜,往返来此此等无人荒僻之境,难道早已察觉到我的踪迹,故意将我错引孤山,想来围剿与我?”,想到这里,心中怒火更胜,低声冷哼道:“在这穷山恶水之地,你纵然派来十万大军,比肩查寻,漫山围剿,我祁飞岂会怕了你们。”
正寻思间,忽听头顶之上,突的一声怪响。祁飞猛地一惊,翘首望去,但见一个赤色飞影,自上方一跃而过,瞬息间便没了踪影。他心中微定,又是惊奇万分,不禁暗想:“这个飞骑将军,果然来去如飞,不可定夺。”,一念及此,起身追了过去。
他挥舞手中匕首,战乱身前的藤蔓棘刺,足下奔驰,跟到高峭山壁。眼前蓦地一亮,但见自己身前方圆数里平地之内,娇花美木,绿茵匝地,清溪淙淙,绕流至远。比起外边生得狂野张扬的迷雾沼泽,此间生动绝美,暗香温馨,令人一时间恍然以为如入仙境。
祁飞立于暗中,放目希望,但见山涧中的绿林出,溪流畔立有两间木屋,由木枝与茅草搭建而成,颇为简朴。飞骑将军来到山涧之中,当即跃下兽骑,进了一座离自己较近的一处居所。
没过多会屋中走出来了名光着上身,卷着裤管的男子,那男子手里提着一小袋用黑布包裹着的事物,大步走到山涧中的一处石案上,将包袱放置好,转身拿起一柄小斧子在一旁劈木材。而那个凶勇悍猛,面相狰狞的飞影兽骑,此时变得像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小狗。充满血腥,生着利牙的盘口微微开启,伸出血长的舌头,呜呜喘息,在绿林之中轻跃小跳,尽兴玩乐,还不时沉着令人发指的獠牙盘嘴在主人身旁擦来蹭去,看上去亲热之极。
在男子身旁,有一名穿着绿萝衣衫的美貌女子,早早的蹲在一侧溪流旁,淘洗米饭菜肴。那绿衣女子一面用心涮洗,一面笑语嫣然的与男子对话,只是声音颇为微弱,叫人听不清她说些什么。那名男子却中气浑厚,朗声大笑道:“呵呵,现在所有辅料都已齐全,满意了么?”,这一句话在山涧绿林中来回荡漾,传出好远,好远――这一切的的一切恍然在一幅极不冲突,却有极为安和的画中,方才能够出现的了。
男子的朗笑声也传到了祁飞耳中,他胸口一滞,他暗自思量,这等祥和安宁,美如隔世的情景。若不是由自己亲眼见到这个行踪不定的飞骑将军踏足此处,自己纵然颠倒天地,也断然不会认为这一对普普通通,劳形生计的美貌男女,会与正义之事,邦国之战,牵扯到丝毫关系。也更不会料想得到,那名冷酷无情,满腹智计,饱经杀戮战乱的飞骑将军,竟然会安心与普居家务中去。
他暗里密处,伫立林间,一双剑眉不由得越聚越紧,星眸光芒闪烁,似乎要将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神秘务农男子看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