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
考公司一掌固无意中看到某份案档,上面有个名字很突出。
午膳时,他同衙门里的员外郎聊起此事。
“师兄,我在明年官员的调派案档中,看到了楚渊的名字,此人不是工部侍郎的女婿吗?”
考公司员外郎对此自然知晓,毕竟是陈尚书亲自交代的。
闻言笑道:“这官员外调呢,有两种,一种是历练,一种是的确不被待见的。前者,至多六年便能归京,甚至进入内阁。后者的话,你知道的。”
此生归京无望,顶了天,能做到地方长官,亦是封疆大吏。
这名掌固点头,“楚渊是去历练的?”
“自然。”不然吏部岂会把楚渊调离京都。
好歹是工部侍郎薛崇的女婿,即便部门职责不同,同朝为官总不想多个人暗中戳你脊梁骨吧。
虽然陈尚书没有点明,但员外郎心里清楚。
以薛崇的能力,尚且求不到他们上峰面前,也没那个必要。
背后想必是借着镇国公的助力,才有此一遭。
“哎,背靠大树,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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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自家夫君的话,朱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她想笑,却没觉得哪里好笑,毕竟面前之人的表情,就不似开玩笑。
“夫君的意思是,想和容家结亲,还是娇容那孩子?”
吕相点头,道:“娇容和离有些时日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城外庄子上,之前我差人去问过,她暂时没有立女户的打算……”
语气顿了顿。
若非现在的夫人不待见这个女儿,何至于住到庄子上。
朱夫人暗暗冷笑,开口却没表现出分毫。
“听老爷的意思,她还是想再嫁的,不知是老爷选中的容玦,还是娇容这孩子?”
真会选啊,和离之妇,居然选了容玦?
也不看看吕娇容配不配。
和离的妇人的确算不得什么,若吕娇容在任家那几年,能给任家生下一儿半女,她何至于不让人回到府中?
朱夫人知道,若是那样,吕娇容再嫁太容易了。
以无子和离,还想嫁去容家,甚至是容玦,她以为自己是谁。
吕相也听出了夫人的言外之意,不免有些尴尬。
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是为夫,她倒是没说。”
朱夫人努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夫君,即便容玦同为和离,可这位,非娇容这孩子能相配的。娇容本就因无子才被和离,议亲自然是以顺利为准,若容家拒绝,你让娇容颜面何存?”
吕相:“……”
朱夫人有些无奈,太耿直也不算好事,他不懂后宅妇人的弯弯绕绕。
正因他的脾性,朱夫人才嫁给了这个比他大了十岁左右的男人为续弦。
的确, 这么些年,吕家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倒是有人给他送女人,推脱不掉的都被送到了朱夫人面前,让她按照心意处理。
是留下还是赶走,吕相从不多问一句。
这样的男人,已算不错了,说句可配终身都不夸张。
“容玦,这可是皇后的嫡亲侄子。他与前边那位和离,同样是因多年无子。”
朱夫人道:“你倒是想,毕竟容玦这样的郎君,有几个女娘不喜,可莫说容玦如何想的,便是宁国公夫人也绝不会答应的。”
无子和离,还想嫁给容玦。
是想让容家绝后不成?
外人不知容玦多年不曾碰过前妻,只以为是因谭若雨无子才和离的。
谭若雨得到一笔余生安稳的财富,离开了京都。
对此倒是没听到多少风声。
即便听到了亦不会辩解。
成婚多年无子,总比成婚多年没与夫君圆房,更体面些。
离开京都换个名字,余生总能生活的很好。
吕相也就是想想,还不曾告知女儿。
听自家夫人这么说,心中的念头逐渐消散。
“总不能让娇容一直这样住在庄子上。”
朱夫人与他想法一致,“我有个人选。”
吕相眼神瞬间一亮,“谁?”
朱夫人道:“葛家五郎。”
“葛家?”吕相微微皱眉,“要把娇容嫁回去?”
葛家是吕相前妻的母族,若说嫁过去,倒是可以,起码不会被磋磨,同时有他在,女儿地位稳固。
葛家人丁倒是兴旺,可族中会读书的不多,至今都只在地方上任个小官小吏。
吕相也是担心女儿无法孕育子嗣啊,若嫁去高门大户,难免不会被欺负。
可若是葛家,在这方面吕相是放心的。
朱夫人道:“其实我娘家也是有两个合适的子侄,夫君知晓我和娇容情分不太够,免得她觉得我居心不良,不如就选葛家。”
“葛家五郎我差人去查过,比娇容年长三岁,相貌不差,在地方上也有一份体面的差事,为人谦和,膝下有一个两岁小儿,这般年纪,可以养熟。再加上夫君在,葛家无人敢怠慢娇容。”
她嫁过来时,吕娇容都五六岁了,那时的吕相就已经是礼部尚书了。
只听夫人这么说,吕相有些意动。
“我在让人去瞧瞧,合适的话就定下。”
朱夫人点头,“如此也好。”
京郊庄子。
得知父亲的决定,吕娇容只觉得悲凉。
把她嫁去葛家?
一股发泄不出的邪火,盘踞在心口,灼烧的她想哭却还哭不出来。
是,葛家是她的外祖家。
可让她堂堂右相嫡女嫁给葛家,她心里始终觉得被父亲苛待了。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矛盾。
幼年时父亲续弦,她觉得父亲对不起葛家帮扶,因此与葛家书信往来频繁,信中没少抱怨继母的虚伪。
可如今让她嫁去外祖家,她心里又觉得葛家配她不太够资格。
“告诉父亲,我是不会离开京都的。”
她扔给管事一句话,转身回房了。
京城之外,顶了天就是四品官。
封疆大吏又如何,也只是四品。
她的前夫可是当朝二品,刑部尚书任家嫡长子。
没有越嫁越差的道理。
朱氏二婚嫁给她父亲,凭什么让自己嫁去葛家。
葛家的五表哥虽然也在衙门任职,可不过区区六品地方小吏。
怎能如此折辱她。
当夜,朱夫人知晓继女的回复,讥笑的勾起唇角。
看着铜镜里的面容,岁月依然在眉眼染上些许风霜。
“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无子和离她还想高嫁?做什么美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