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內侍脸都绿了,只能赶紧给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使眼色,自己则快速恭谨的小碎步上前,伸手要去扶起坐地不起的苏越琦,却又听到耳朵另一边,又响起了另一道哭喊声,比之不逊其色。
却是那已经出嫁的妇人苏静华。
“这是什么世道啊!灭祖灭宗的天杀的啊!皇帝快开眼看看啊!你身边的人要掀了你的开国元老的宗庙啊!天啊……”
方內侍只觉得两耳轰轰作响,头晕目眩,两眼冒着星光!
这些话生生折煞了他的老命啊!他这次办事不利,已然是罪无可恕!加上这两个天不怕的家伙“胡言乱语”一番,皇上就是想留都留不得他方內侍了!
苏越琦本事人中龙凤,奈何在这趟浑水中不得不掩饰自己的光芒,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字字句句敲打在方內侍的身份和皇上对忠臣的居心所在。
这一番,都无需他人动手,皇帝自己不得不自断臂膀!
这才是另对方最最呕血难受的地方!
至于苏静华……
撒泼打滚,向来最是她所拿手的东西!
苏静瑶勾起一番风味的笑意,从脸色苍白的苏丞相背后行了出来。
方內侍的动作僵硬,手还空空的朝苏越琦的方向伸着,眼睛却看向嚎啕大哭的苏静华。
此时苏静瑶款款上前来,方內侍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古怪之声。
苏静瑶朝他怒目而视:“大人!方才你说我家王爷私藏兵器!意图勾结我父亲谋反!敢问!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您说奉命搜查丞相府!敢问圣旨何在?!”
苏静瑶在外的形象都是温柔和善、时时刻刻都告诫自己的本分的大家闺秀的人设,如今对她人怒目圆睁的低喝,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被欺负得怒不可遏的样子!
苏氏一家子!真是个个都一身反骨!
“我父亲,且不说他这个人是否会有那不臣之心!那我夫君并肩王呢?!你胆敢说他勾结我父亲,那为何前些时候皇上却要派我夫君去彻查你那所谓的‘苏党’一事?敢问方大人!你是在质疑天威么?!质疑皇上对朝堂上下大臣的信任么!”
方內侍张嘴,有一侍卫上前来大声禀告:“大人!没有搜到可疑的东西!这丞相府凭的干净!”
方內侍此时已经知道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了,这差错已经将他的脑袋搬了家,他理也没理那禀报之人,只脸色苍白如纸。
惶惶然的神情恍惚。
完了……
完了!
苏氏小儿激我误事矣!
方內侍何等人物,心下一转就明白了那身着无不精致的侍女不过是苏静瑶特意留下来说那这话来激怒他,让他迫不及待的带人闯入丞相府。
他带人这番二话不说的,甚至是笃定无比的搜查,可不明摆着是能定下丞相府的罪嘛!
可是!
那些被苏越琦的哭嚎惊得不敢动作的侍卫长们面面相觑,见方內侍神色惶惶不曾反驳,赶紧拉着嗓子大声吼道:“孰知是不是这苏氏一党事先知道我们要搜查把东西藏起来了!给我再好好搜查搜查……”
苏静瑶“哼”了一声。
那禀报之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不敢得罪苏静瑶这样的贵人,作为为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是因为我们老爷两袖清风!所有府中之物都用来在寒冬时节救济流民了!……啊!”
这时候,恰好不好的有一下人大声喊道,不过随即就被一个侍卫一棒子打了下去,惨叫了一声,又老实的缩在了一旁,留下的话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是呢是呢!这些东西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呢!
大家伙愤怒了。
“莫非心善也是错了不成?做一个清官也错了不成?!”
“普天之下再难寻丞相大人这样的好官了!”
“是啊!我们汉王朝何其有幸有这样忧国忧民的丞相啊!”
“哼!兀那莽夫!丞相府里的下人也是你能打骂的?丞相大人以身作则,府内就算是一个最低等的打杂下人也是饱读诗书的!个个都是大才之人!你这五谷不分、仗势欺人的大汉!怎么提的动你手中的刀!你也配!”
讨伐声轩然而起,方內侍与一干纨绔子弟生生后退了两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这些贱民!竟敢说他们这些当官的不配?!胆敢与他们呛声!!!
方內侍高高在上了多年了,虽说鲜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却向来都是被奉承的主儿,见到他的人哪里不是唯唯诺诺、献媚讨好的模样!
方內侍不知为何,往日里的精明沉稳都一扫而空,脑子里只要轰然炸开的耻辱感。
就是因为这种耻辱感,让他错失了最后挽回局面的机会!
与方內侍一样的,那些靠着家世被送上高山的高官子弟们更是气毁了。
方內侍还忍耐了一二,可这些自小把平民当做可以随意打杀的蝼蚁,如今被冒犯了,“锵”的一声就把刀拔了出来。
那锋利无比的刀刃上闪烁着骇人的寒光,确实是成功让一些百姓闭了嘴,可是有那么一种人,是不畏惧死亡的。
“哼!陈某一直将丞相大人作为标榜,奉起行事言语为座右铭,若一国丞相都会被奸佞随意陷害!这仕途!不入也罢!”
“是呀!某也是仰慕丞相大人多年了呢!”
“怕那刀剑做甚?!世间清流不存于世!不若赴了黄泉!”
不若赴了黄泉!
哪里来的酸臭文人?!怎么会!
这些文人最是可怕,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手中的纸笔却是比那几个莽夫的刀剑更加锋利骇人。
他们在意一些什么风骨,连命也不要,只为了他们所谓的不愧于心。
方內侍看向苏静瑶,苏静瑶朝方內侍笑,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端的刺眼。
“大人!不好了!”
一个人从大门冲了进来,急急忙忙的拉着方內侍,被方內侍气急败坏的甩开。
“大人!”
被甩在地上的那人继续双目无神的喃喃道。
“不好了啊大人……大事不好啊……没有了……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方內侍压低了声音,也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那人哭丧着一张脸,声音里全部是绝望。
“一庄子的兵器啊……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没了?这可如何交代啊……完了……完了!”
方內侍只觉得两耳轰鸣,天地间全是轰轰的雷声在作响。
没了?!
什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