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昀又问到了另外一个他非常关心的问题:“你那一年,到底生了什么病?”
“蒋承昀,你是RH阴O型血,对不对?”
蒋承昀点头:“是。”
正是因为他的血型比较稀有,所以在那次车祸后,找不到足够的血浆,导致他无血可输,一度病危。
后来还是他生母许芙紧急从全国各地调血过来,又恰巧遇到了和他同血型的华璇,才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那位你的救命恩人,华璇小姐,她和你血型相同吗?”
“是。”
“是她亲口说的,她救的你吗?”
蒋承昀蹙起眉头,深深地看着宋知心,眼里逐渐泛起了波涛。
“你觉得不是她?那是谁?”蒋承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喉结滚了滚,不可置信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我不知道。”宋知心摇头,“我不记得。但是林医生说,他被叫去我家为我看病,就是因为我失血过多。他和疑惑明明我没有外伤,没什么会大量失血。直到他看见我胳膊上的针孔,然后有人过来抽我的血,抽了很多很多,来了很多很多次。”
蒋承昀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却有一个地方轰然崩塌。
他喃喃:“你和我的血型一样吗?”
宋知心朝他一笑,颇有些俏皮的味道:“不一样呢,我比你还要稀有哦。”
她压低声音:“我是RhNULL型。”
蒋承昀懂了,传说中的黄金血型,据说可以为任何血型输血,当然也包括他。
“我这个血型太稀有了,怕被坏人盯上,爸妈不敢送我去医院,才让医生来家里为我治疗。”
是了,她这个血型,要是被人得知,怕是会有数不尽的人找上门来让她献血。甚至还会有一些不法分子打她的主意,会有很多潜在的风险。
所以即便宋家倒了之后,她为了爸爸的医药费走投无路,她也没敢走卖血这条路。她怕一卖了,就再也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砸过来,让蒋承昀几乎有些无法招架。
他惯来的沉稳和冷静皲裂开来,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如果宋知心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
他得多对不起她?
他记恨了她这么多年,甚至故意找上门来,蓄意折辱她、报复她。他甚至想打断她的傲骨,让她难过、让她痛苦,就像她当初对他的那样。
可是现在事实是,她没有对不起他。
除了那个虚假的说戏弄他的玩笑,她再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了。
他喜欢她,可是她回馈的感情不比她少。
甚至,她为了救他,没了大半条命,说不定还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他竟然认为她不喜欢他。
桩桩件件在脑海中交织缠绕,让蒋承昀的头有一阵阵刺痛起来。
不禁想起了车祸那件,许芙站在他的床头,冷冷说的那些话:
“蒋承昀,你不该沉溺于这些小情小爱。没在蒋家长大,你果然有些小家子气。”
“那个女孩明显不要你了,她甚至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蒋承昀,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该醒了。”
“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来见你一面的,你说你是不是个笑话?”
……
“蒋承昀,你这次能捡回这条命,多亏这位华璇小姐,你以后得好好报答她。”许芙一边说,一边轻轻将满脸病态、却笑容温柔的华璇推到了他面前。
他回视着华璇,轻声说谢谢,华璇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柔柔弱弱地说:“你没事就好。”
回到蒋家后,和华璇的接触就越来越多。他没有参加高考,直接出国留学,华璇和他一起。
在异国他乡,有个说相同语言的人的确是个很好的陪伴。
但是他终究喜欢不上她。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也想尝试那个方法——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的最好方式就是投入下一段感情——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宋知心这个人、这个名字,就和在他身体里扎根了一样,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根嫩芽,轻轻骚动他的心口,昭示着她的存在。
他想,时间还是不够。只要时间再长一点,他一定能忘了她。
华家提出联姻,许芙自然而然地答应了,他亦没有异议。
不是没有和华璇说过,他可以用任何方式报答她,只要她想要,不管什么样的报答他都会努力做到。但是感情,他给不了,希望华璇不要做让她自己后悔的事情。
可是华璇就和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非要和他在一起。
他想,那便在一起吧。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宋知心这个名字了,直到在一场聚会上,一个律师家庭出身的二代说起了最近圈子里的一桩事,一名江城政法的毕业生摊上事了。
一听到“江城”这个他生活过许多年的地方,他就竖起了耳朵。
那位二代言语间尽是遗憾,说那位倒霉的新晋律师多漂亮多有气质,却年纪轻轻断送了职业生涯。旁边有人开玩笑:“你这么一直说人家,别是看上这位倒霉的律师了吧?有多漂亮啊?”
醉醺醺的二代竖起大拇指:“是真漂亮,名字也好听。宋知心啊,可是一点都不知心。要是真知心,给她那大老板当了情·妇,还用摊上这飞来横祸?”
宋知心这三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窜入了他耳朵里,将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平静彻底打破。
他之前一直努力去刻意避开所有和宋知心有关的一切,甚至连杨枝甘露和提拉米苏他都不吃了。但是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就立刻让人去查宋知心的现状。
得知她过得并不好,他心中并没有任何爽感,看见那位和她感情甚笃的男朋友,他心里的酸涩几乎就要溢出来。
心底已经腐烂的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恢复如初,而是继续腐烂,不断加深,直至将完好的部分全部吞噬。
凭什么他一直陷在过去走不出来,而她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她宋知心的感情,就这么随便,这么不值钱?
于是几个月后,他来到南城,与她重逢。
蒋承昀这些年,一直都压着一股子火,他想听宋知心认错,想看她跪在他面前求饶,痛哭流涕地承认她当年的错误,认识到不要他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可是现在,他自己先说出了那句话。
“宋知心。”他望着她,声音低到像是生生从胸腔挤出来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