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谢昀篇
01
我叫谢昀，历州首富之子。
自幼喜好读书，可后来才知，商贾之家不能科举考取功名。
沮丧时，是父亲拍着我的肩膀。
「若是真心喜欢，身份又有何重要？」
「不贪图功名，亦能修身，齐家，一样可以胸怀天下。」
年幼的我豁然开朗，不再被身份所缚。
在书里见识到了更广大的世界。
可我还没来得跟父亲分享所思所想，意外先一步降临。
那是另一个州府的一场灾难。
河道涨水，新修的河堤因偷工减料被冲毁，致使数万亩良田毁于一旦。
水患之后，又生大疫。
州府救治不力，万千百姓为求活路，不得不成为流民。
父亲带着药材和粮米前去救济，不幸感染瘟疫，不治身亡。
临终之际，他握着我的手。
「谢氏为商，商贾亦可行君子道。」
我知道，父亲是在以身探路，践行心中道义。
自那时起，我便在心底暗暗发誓。
愿以一己之力，还海内清平。
父亲留给我巨大家业。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扶弱济困，惩恶扬善。
努力走那条名为「君子道」的路。
但很快发现，我的身份多有不便。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声称病弱鲜少外出，暗中吩咐心腹行事。
时间长了，历州城中都说谢氏家大业大，可惜当家的是个病秧公子。
如此一来，正中下怀。
02
我手中惩治的凶徒，多是恶霸蠹吏。
越来越多的苦难源头，都指往同一个方向。
我知道，我将要做的事情，会被冠以「大逆不道」。
正当我作假去田庄查账，实则与心腹接头时，半路突如其来的一场刺杀，打乱了全盘计划。
对方招招致命，痛下杀手。
我以少敌多一时不备，被杀手暗器所袭。
之后性命垂危，连城中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便是在此时，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管家吴伯，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决定走偏门，寻人冲喜。
等我浑浑噩噩从昏迷苏醒，身边多了个新娶的妻。
我本想将那名叫孟芙的女子送走。
那天，看她站在门外，忧心忡忡等我决断。
秘密行事多年，让我不得不多一份戒心。
我在怀疑，她来得时机凑巧，会不会与那场刺杀有关。
于是，我将她暂时留在身边。
若孟芙来者不善，正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指使。
03
寝院很大，我住在正房，将孟芙安置在东厢。
如此安排，方便她行事。
却没想到，孟芙之后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
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
不但将院里的活计抢着干完，让丫鬟婆子们无所事事，只能立在廊下摆闲。
还能腾出几个时辰时间，亲自去厨房烧柴煎药，再送到我面前。
我保持警惕，按兵不动。
这天夜里，果然有脚步声来到进到房中。
我佯装沉睡，等待对方有所动作。
孟芙却只是过来替我捏紧被角，查看暖炉中的炭火后，又蹑手蹑脚退出房去。
次日，我起身拿书。
孟芙又小跑着过来，想要帮忙。
我借此机会，继续试探一二，让她去取架上书册。
孟芙小鹿般的眼眸左右打转，连蒙带猜，踮起脚，果然拿错了。
我委婉问她，这些字识得几个。
孟芙倒坦诚相待，说一个也不认识。
我注意她的手指，不安地搅动袖角，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我明白，她与刺杀无关。
事后多年才知道，想要我命的并非别人。
正是我在世上最后亲族——我的舅父。
04
有了孟芙在身边，我渐渐有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她会提前摆好碗筷，陪我一同用饭。
她会磨墨铺纸，看我提笔练字。
她也偶尔说到她的家乡，说起她的过往。
我才知道，当年那场天灾，并非我一人耿耿于怀。
日子一天又一天，越来越习惯与孟芙分享空间，也乐意看她守在我身边。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真的成为了我的伴。
我知道，这种久违的感觉，叫做家。
那日冬至，我带着孟芙出城，到鹤鸣寺救济施斋。
天气很冷，灾民很多。
孟芙不知疲倦一般来回忙活。
我看她手指冻得通红，却忍着不说。
一袭绛纱衣裙行走在白茫茫天地间，何其姝色。
我恍然发现，孟芙不仅是我的伴。
更是我的心，我的爱。
我走上前去。
却看她红了眼眶，心中更是一慌。
想要帮她擦泪，又怕她觉得冒失唐突。
我站在原地，一时无措。
谢昀啊谢昀，枉你自负饱读诗书，关键时刻，表明爱意的辞藻，硬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胸膛中像揣了只兔子，剧烈跳动。
末了，我终于鼓起勇气，牵起孟芙的手，拢在掌间。
我问她冷不冷，担心她生冻疮手指疼。
漫天风雪中，我紧紧将她拢在怀中，护于心间。
如果可以，我想用尽全力，护她生生世世，喜乐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