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云
青山荒冢2025-11-07 14:097,391

  这次白道联军立誓攻打迷踪岭,不仅要面对恶名昭彰的葬魂宫,还要迎战从五湖四海闻声而来的各路邪魔外道,其声势远远超过当年的思决谷一战。为此,沈无端一面放出风声吸引桩子,一面暗中拔除眼中钉;端衡长老、色见方丈、曲谨、端仪师太四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快刀斩乱麻,联系各大掌门人齐聚一堂商榷大事,将联军划分为左、中、右三路,分水路、山途、官道三方包抄过去,前后时间各自错开半日,既能开路断后,又能相互照应。

  玄素与恒远带人行山途,这支队伍除了经验丰富的老辈,还多是血气方刚的武林年轻一辈,如罗梓亭、恒明等悉数在列,一路从山取道披荆斩棘,不管遇到绿林流匪还是魔道妖人,皆不曾退却半步。

  不是没有人害怕,也不是没有人恐惧厮杀躲于人后。起先,玄素还想着尽力相助,为此好几回险象环生,后来恒远见他出手引敌就借力打力将人推开。

  “你能救他们一次,不能救他们一世。”当晚在树林里扎营休憩之时,恒远将玄素带离人群,如是说道。

  玄素知道他说得对,但不能赞同:“生死大事并非玩笑,我等难道还要见死不救?”

  恒远笑了:“先前得端清道长嘱托,本以为玄素道长已入‘任情’大圆满境界,该是纵情肆意之时,如今得见仁善悲悯,方知道长之道与贫僧不同。”

  玄素反问:“那么恒远大师的道是什么?”

  恒远拨动手里残留着血迹的紫檀木佛珠,微微一笑,:“佛渡有缘客,我渡无缘人。”

  有缘客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缘人则苦海无涯罪无可恕。佛祖虽慈悲,却也有渡不得的冥顽不灵之辈,故生怒目金刚相,以杀止杀,斩业断罪。

  “我入门之时,曾问过师父三个问题,他说让我自己去想清楚才算明白,这一想就是八年……”恒远望着他的眼睛,“斩业绝妄者方能放下屠刀,饮恨苦海者方知回头是岸,我入地狱只为救苦救难。既如此,金身虽在伽蓝,佛祖却在本心,只要贫僧心有渡厄之念,纵身染因果,亦是我佛中人。”

  玄素欲言又止,恒远见了便笑道:“道长认为这是邪说?”

  “道不同或许不相为谋,然而天下众说纷纭,但无所罪,何谈正邪对错之分?”玄素肃然道,“恒远大师之道,唯有自己好自为之,外人皆无从置喙,惟愿大师谨记本心,不负‘阿弥陀佛’。”

  恒远忽然觉得玄素跟赵冰蛾与西佛像极了,又一点也不像。他就像一根青竹,自冬雪泥壳下破土而出,生得迎风劲骨,内有明节在心。

  恒远心里那颗拔出大半的刺终于粉身碎骨。

  此夜之后,恒远依然冷静安排行军路线,玄素依然尽力退敌救人,罗梓亭与玄诚照应中段,恒明率一众无相寺武僧断后。连番血战让每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都慢慢明白,除了自己手中冷铁刀剑,没有谁能永远挡在你面前。

  江湖儿女的热血,有时是真要用血与火去点燃。

  罗梓亭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摊开地图:“再行三里就是秋水坞地界,过了那处就如进了迷踪岭的家门口。”

  “难怪这几日来袭的人多了不少。”玄诚用手指在上面圈了几处,“花前辈他们一行右军走官道在后,是作为后援倚仗,约莫在明日寅时抵达此处;陆公子他们所率左军是水路奇兵,该是比我们更快一些,怎么到这里还不见踪影?”

  玄素看不出其中有何门道,只能虚心请教恒远,却见年轻僧人正蹲坐在地出神,这附近荒草遍地,偏就那处寸草不生。

  他带着罗梓亭过去看个分明,恒远就要了根银针,插入泥土后迅速拔出,银针下半截已经发黑,尖端甚至出现了腐蚀溶化的迹象!

  “化尸水!”罗梓亭自小见多识广,以石块挑起一点泥土凑近,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

  玄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毁尸灭迹的奇物,面色有些僵硬,罗梓亭示意他们凑近,然后用石块将泥土刨开表层,下方别说骨骸,连草根虫蚁都没见到。

  他放下石块,道:“化尸水虽然厉害,但一般只能伤及血肉衣物,如这般碎骨不存、寸草不生的情况,江湖上只有一家能办得到。”

  “谁?”

  “中都洞冥谷,百鬼门。”恒远看着这片土地,“百鬼门与葬魂宫交恶已久,这次为除心腹大患,不仅楚门主身先士卒先行迷踪岭,秦大小姐更是随右军同行。她带着的那些人做惯了潜行暗杀之事,因此商定由他们开路,若是百鬼门的手笔,会有如此效力便不稀奇。”

  玄素道:“他们毁尸灭迹,是怕打草惊蛇吗?”

  罗梓亭皱着眉头:“这样动用化尸水,比起毁尸灭迹,更像是在清理。”

  那些尸体身上有什么东西不能留下?又为何一定要用化尸水?

  他还在思量,忽然听到林中传来突兀的女人笑声。

  那笑声时而婉转娇俏妩媚动听,时而又似哭似号难听得很,从最开始的一人声到后来的千百人齐声哭笑,功力高深者立刻稳住内息,功力稍浅者顿觉真气紊乱头疼耳鸣,更有甚者呕出了血。

  玄素目光一寒,解下铜箫吹出了一声断音。

  这断音高亢得紧,在笑声高低转折之际倏然插入,毫不留情地将之打断,紧接着唱经声起,恒远嘴唇翕动,开合速度不快不慢,每一个字却恰好能与那哭笑之声合上音节。

  罗梓亭终于缓过劲来,他拔出了长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息分辨声音来向。

  箫声、经文、笑声、哭声,多重杂音重叠又分离,简直叫人苦不堪言。然而对方人多势众,玄素和恒远气息绵长,一时间难分高下,他们与罗梓亭对视了一眼,暗自点头。

  下一刻,经文渐渐拔高与哭笑声胶着角力,双方拼起了内力谁也不敢先松了气劲。眼看着恒远额头隐现汗珠,那边哭笑也没了原先中气,原本沉寂下来的箫声再度响起,这次又是一声断音,在经文与哭笑声转合之际破风而起,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罗梓亭听准了方位,手中长剑扬空而出,但闻“噗”的一声轻响,似是有人从高处栽倒下来,紧接着万籁俱寂,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宁静中。

  “是魍魉门的人。”一位中年男子横剑将几个受伤小辈护在身后,同时朗声叮嘱,“这些家伙最擅蛊惑偷袭的勾当,各位两两相护,万不可落单。”

  他话音刚落,已经被连番杀战锻炼出经验默契的众人已经拉开阵势,林中肃杀之意倏然弥漫。

  恒远双掌一开,串联佛珠的细绳绷断,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从四面八方暴射出去,其中几颗竟然生生打进了碗口粗的树木中,暗处顿时传来数声闷哼,血腥味随风散了过来。

  这一下就像拉开了硝烟序幕,刹那间数道黑影自前左右三面闪现,约莫有百十来人,领头的乃是一名美妇,身姿动人,衣着暴露,只可惜一道血痕斜贯脸庞,将七分颜色减得三分也欠缺。

  先前提醒他们的中年男子低声道:“魍魉门副门主,狄幽容。”

  众人心头一凛,玄素的目光在那道血痕上打了个转,应是不久之前被利器划过,观其伤口,恐怕对方用的是枪戟类兵器直戳面门。

  “各位大侠俱都端得男儿气概,何必跟我这女流之辈过不去呢?”狄幽容哀怨地看过来,饶是她容貌受损,依然有人心神浮动,连呼吸都为之紊乱。

  恒远诵了句“阿弥陀佛”,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叫人浑身一震,立刻回过神来。

  “又是和尚。”狄幽容被他打断了“魅音”,眼中愠怒之色一闪而过。

  玄素再不给她妖言惑众的机会,眼见双方已经开始交战,人与剑几乎化成了一道风驰电掣的虚影,惊得狄幽容后仰下腰,莲足高抬踢在剑柄上,同时一掌撑地,身体翻转,用那双腿夹住了玄素持剑的手臂。

  裙袂飞扬,露出一大截光洁白皙的肌肤,可怜玄素从小不识风月,手臂被这温香软玉一缠,当即闭了眼。

  狄幽容眼中狠色流转,一腿绞住玄素手肘,一腿重重踢在他胸膛上,随即借着反震力道腾身而起,水袖中一道寒芒吞吐,淬毒匕首化作冷光抹向玄素咽喉。

  “叮——”匕首不偏不倚撞上无为剑,玄素眼睛未睁,左手却准确扣住了狄幽容右腕脉门,同时恒远欺身而近,轻飘飘的一拳却是落在玄素背上。

  一股刚柔并济的内劲透过玄素身体传向狄幽容,前者无甚异常,后者顿时脸色一白,身躯被生生震开撞上了大树,抬头时面如金纸,张口呕出了一摊鲜血。

  《浮屠拳经》乃西佛色空成名武学,虽是至刚至阳的武典,招式却十分注重刚劲与柔力相合,恒远得其教导整整八载,其中要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困于偏激心性始终不能勘破看通,直到他终于放下前尘。

  狄幽容猝不及防下挨了这一拳,若非及时用内力护住肺腑,怕是能被这拳劲生生震断心脉,她本是带伤之身,现在又连番受创,眼见林中战事不占上风,当即屈指吹了声口哨,让心腹不要恋战,速速退离。

  就在这时,弓弦之声倏然响起,玄素耳力极好,本欲追赶的步法生生一顿,反身持剑落回白道众人身前,大喝道:“趴下!”

  众人不疑有他,反应慢的也被身边人用力按下,几乎就在下一刻,数道箭矢从狄幽容等人先前来路后方飞射而出,好几个魍魉门弟子刚刚飞身而起,就成了自找死路的靶子,尤其如此大面积的放箭却没有误伤白道众人所在区域,时机拿捏之准、方位掐算之精,可见下令者算计之高。

  狄幽容险险逃出箭雨,甫入丛林便是脸色一变,水袖一扫恰好荡开迎面而来的兵器,然而那人力道虽不足,应变却是极快,身体顺势一转,兵刃却于反手刹那自腋下杀回,这一下用了八成力道,穿骨入肉!

  染血的寒铁枪尖将狄幽容腹部贯穿,她剧痛之下仍不死心,袖中匕首直射持枪人面门,那年纪轻轻的姑娘竟是眼睛也未眨,自顾自加上两分余力。

  一颗石子破空而至,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匕首打偏,同时长枪已随主人脚步奋进上扬,将狄幽容生生挑了起来,如插上一面战旗。

  秦兰裳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目光一扫场内魍魉门余孽,尚存青涩的声音冷如金戈:“除我等袍泽之外,一个不留!”

  

  左路军作为先锋,内中除了大队百鬼门下属,还有各大门派中精心挑选的善战善隐之人,这样的人有本事也懂分寸,但俱都有些傲气,偏偏最能胜任左军统领的那两人先一步去了迷踪岭探风,掌事大任就只能矮个里头拔矬子,赶了陆鸣渊这只喋喋不休的鸭子上架。

  此番行动群雄俱在,无论武功手段还是资历辈分,本该轮不到陆鸣渊来做主,可正因为他们皆非泛泛之辈,才不能让他们做左军领头人,否则争强好胜心一起,怕是不等对敌就要先窝里斗了。

  陆鸣渊乃南儒阮非誉关门弟子,武功高强,智计机变,年少时已随曲谨等院师行走江湖,再加上背后家族作为倚仗,在武林里就算不是人人都看重他,也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而此时最缺的不是运筹帷幄的决策者,而是左右逢源的平衡者。

  这的确不是一件好差事,然而陆鸣渊答应了去做,就会尽职尽责将其做好。从伽蓝城至此,沿途水路奔袭,纵然有“水鬼”与泗水帮之助,这样一大支队伍依然是藏头露尾,一入西川腹地便是一日三顿般遭到伏击,光是推敲地势考量路线这一件事就足够让人头疼,好在陆鸣渊心思机敏,又善询好问,把综合起来的线索取精弃糟。

  除此之外,近日的数番袭击也让陆鸣渊不得不放在心上,秦兰裳早早把情报都整理出来交给他,发现这些人是来自西川各地的魔道门派,算不得散乱无序的乌合之众,却前仆后继般朝他们逼来。

  秦兰裳脸上疲态已现:“这可就怪了,咱们又不是香飘十里的唐僧肉,怎么就被这些家伙紧咬着不放?”

  陆鸣渊把手里的馒头掰开,撕下最柔软的内里递给她,自己一边啃着干馒头皮,一边拧眉思索。

  此番白道联军攻打迷踪岭的风声早已放出去,现在被魔道中人阻截拦杀的确在情理之中,然而短时间内数波势力从四方前后衔接而来,若说这背后没人搞鬼,陆鸣渊是半点也不信的。

  他性子温润不代表手段绵软,队伍里面的几块硬骨头都被他牵制着,剩下可能疏漏的地方也早早设下可信之人看顾,连路线都是据以实情临时变换,就算有走漏风声的暗桩鼠辈也难预料。

  如果消息不是从队伍里泄露出去,就代表除了那些魔道,还有第三双眼睛藏在暗处盯着他们两方的一举一动。

  若是如此,陆鸣渊就更加疑惑,因为这连番恶战虽然艰苦,却也帮助他磨合了队伍众人的观念力量,对方像是有意挑起他们与魔道的冲突,迫使双方不得不偏移最初急往迷踪岭的路线,在这山水环绕的天然迷阵里僵持角力。

  秦兰裳吃完了馒头,看着他皱成疙瘩的眉间,觉得臭书生还是笑眯眯地絮叨时好看,这样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活像个心事重重的小老头。

  就在此时,一个“水鬼”从水里冒出头来,湿淋淋地站在她面前,道:“大小姐,前方路不通。”

  “说清楚。”秦兰裳霍然起身,惊得陆鸣渊也回了神。

  “属下奉命探路,发现前往‘秋水坞’的主干河道已经被铁索封住,就连水下也设了网子,看起来是水路帮派的手笔。”

  陆鸣渊皱眉:“能在此地布下如此手笔的水路关卡,除却泗水帮别无二者。然而我们能一路行至此处,也多亏他们大力相助,到底为什么临阵变卦?”

  秦兰裳只恨队伍中没有泗水帮的人,她憋着火气问道:“你们能否破坏关卡?”

  “以属下经验来看,前方起码有七处关卡,分别在下坡、转角、峡谷等七个险地,仅凭此行十余个‘水鬼’要护数百人安然渡过,实在难如登天。”

  秦兰裳咬牙看向陆鸣渊:“要不咱们绕道?”

  陆鸣渊摇了摇头:“弃水从山并非不可,但是我们得搞清楚水路出了什么事,否则贸然进山也只是自投罗网。”

  说罢,他转头去问一个上年纪的剑客:“前辈,离此地最近的‘泗水帮’分舵在哪里?”

  剑客道:“如这等水上帮派,比起陆上分舵,他们也注重对水域的掌控,你们若想联系泗水帮的人,不如在水上做下记号。”

  陆鸣渊会意,找出一个牛皮囊,用一根细长的绳子紧紧系好,附带刻有“三昧”二字的扇坠,交给那“水鬼”。

  “水鬼”将其系在了前方水下暗网上,牛皮囊遇水不沉,却能让扇坠巧妙隐于水下,乍眼看去与普通漂流物无异,可对于设下关卡的人来说,就有暴露暗网的风险。

  只要他们前去查探,就会发现水下的扇坠。

  若为敌,则狭路相逢;若为友,则得信相会。不论哪一种,都比满头雾水要好。

  一个时辰后,陆鸣渊远远看见一男一女乘着竹筏逆水漂来。

  男子皮肤黝黑手脚粗长,一见就是水上过活的行家;女人身着黑衣,在夜色下仿佛化成了影子。

  队伍中有人惊呼出声:“盈袖姑娘?!”

  盈袖满脸掩不去的倦色,她手里拿着那枚扇坠,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定在陆鸣渊身上,知道这个年轻的书生就是这支白道左军的掌事者,便微微一笑:“夜寒风大,水上雾霭浓浓,不如陆公子随我上岸一叙,如何?”

  陆鸣渊和秦兰裳都没见过盈袖,却听说过明烛赌坊。

  “姑娘提议不错,可惜陆某平生不与三种人独处寡谈。”

  “哪三种人?”

  “礼义有别,敌我相对,意图不明。”

  盈袖盯着陆鸣渊,他身后众人神色各异,却都一言不发,显然是在等陆鸣渊下一句话。

  南儒的传人果真一如其师不好相与。

  她朱唇未动,声音已聚成一线传入陆鸣渊耳中:“不错,是我在这沿途要道插下暗桩观察你们一举一动,是我派人撺掇魔道与你们几番冲突,前方水路也是我拜托泗水帮做下关卡,不仅是为了拦截各位,也为了拦截其他魔道门派,有一算一,在两日之内谁都别想从此进迷踪岭。”

  陆鸣渊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听陆鸣渊说到此处,玄素忍不住发问。

  狄幽容一死,手下很快被剿杀干净。两军在此情况下会师,各自让身后部署原地整顿沟通有无,陆鸣渊、秦兰裳、玄素和恒远四人则偏离一段距离,到了此处交流情报。

  恒远问得更细一些:“现在水路的情况如何?”

  陆鸣渊道:“我已经把左军主力都留在秋水坞,一天下来遇到了好几波魔道势力,魍魉门就是其中之一。好在秋水坞易守难攻,我们人手齐聚,又有鬼医毒瘴之助,暂且安稳。”

  “她设下关卡拦截你们,为何又要放你们去秋水坞?”玄素更觉不解,“既然左军在秋水坞安营扎寨,你们为什么会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这里?”

  秦兰裳道:“为了追杀狄幽容。”

  恒远眯了眯眼:“贫僧以为,三昧书院和百鬼门都该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我也不想做这费力工夫,只是现在情况有变,不得放过他们。”陆鸣渊抬眼,语气凝重,“赫连御能以蛊毒害问禅山至此,难道就不会在老巢故技重施?”

  玄素与恒远双双色变!

  “你们应该在林子里发现了化尸水痕迹,那的确是我们做下的事情。”陆鸣渊回想起这一天的事情就不禁生出悲怒,“那些被化去的尸体中,有葬魂宫暗客,有魔道中人,也有我们左军的同泽。”

  “这……”

  恒远脑子转得飞快:“那些人都染了蛊毒?”

  秦兰裳面色铁青,陆鸣渊沉痛地点了头,他将从盈袖那里得到的情报转达给这两人,包括叶浮生的计划嘱托也无遗漏,这才道:“我本是半信半疑,于是与盈袖姑娘商定了先去秋水坞查证情况以据要点,暂不入迷踪岭,然后……”

  他们在秋水坞见到了数名从迷踪岭内发疯跑出的葬魂宫人。

  当时狄幽容等魔道人马也突破了关卡到达秋水坞,双方在那里胶着应战,突然遭到这些不速之客不分敌我的袭击,若非孙悯风早有准备,恐怕被蛊毒殃及的人就不止那些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身怀蛊毒的人是葬魂宫特意放出的饵,只是没想到会在秋水坞就跟我们遇到。”陆鸣渊捻了捻眉心,“虽然有孙先生相助,我们这边也有十来人染上蛊毒,魔道一行更是如此。我们不敢在水域大开杀戒,只好让孙先生和盈袖姑娘带左军主力守住秋水坞,然后我与兰裳率人将中毒者跟魔道活口引向山路,借地形之利开杀,死者都以化尸水溶掉以免遗留毒物,但是依然让狄幽容等人跑出了包围圈,幸亏遇到了你们。”

  玄素十指握紧:“无法可救?”

  “现在流出迷踪岭的蛊毒者都被我们料理干净,但是等正邪两道大军先后到来,我们就算能防住秋水坞,也挡不住剩下三面。”陆鸣渊用树枝在泥土上画着简易的地图,“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将第一战场提前转移到迷踪岭外,在蛊祸威胁解除之前将葬魂宫封锁起来,否则闯进去的人越多,死伤后患就越不堪设想。”

  恒远会意:“因此你需要我们联手。”

  陆鸣渊点头:“眼下左军扼住水域咽喉,若有中军把守山路岗哨,则我等力竭之前,此两路不通;右军从官道行路,明日天亮就将抵达迷踪岭前山外,从情报来算时间,恰能与魔道大军狭路相逢。”

  玄素皱眉道:“然而到了那个时候,在我们两处受阻的魔道势力和迷踪岭内察觉风声的葬魂宫人,都不会放过从前山浑水摸鱼的机会,若他们凝聚一战,就算我们能赢,恐怕也难免流祸在外。”

  秦兰裳接过话茬:“我已经派人从离此最近的百鬼门分舵调来一批震天雷,不出今晚就能将它们在前山天堑处布置妥当,若真到了那一步,就来个玉石俱焚,哪怕跟那些害人的东西粉身碎骨,也不叫它们离开迷踪岭半步!”

  陆鸣渊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看向玄素跟恒远:“二位若有异议,现在还来得及。”

  恒远笑道:“若为苍生计,九死不曾悔。既然有了这条万不得已的后路,那么我们得做好前期的准备,把迷踪岭给包围起来,不管是拦截杀敌还是随时接应里面的先行之人,都不可有半点差错。”

  陆鸣渊眼眶一热,就见玄素抬起头道:“大义之举不言小我之私,当生与义相左,我等自当舍生取义。然而,在问禅山上,我等也跟蛊毒打过交道,此物虽然凶戾,却并非没有弱点。”

  陆鸣渊与秦兰裳齐齐一惊,恒远疑道:“玄素道长所说,是长生蛊?”

  “不错,此物乃是万蛊之王,也是迷踪岭内蛊毒之本,对它们有莫大影响,若有长生蛊在手,便能找到蛊洞位置,在它们倾巢而出之前将其一举消灭。”

  恒远叹气:“可是天下仅有的两只长生蛊,都已经……”

  玄素轻声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轻言放弃,现在端清师叔、浮生与楚门主都在迷踪岭内为这一线生机竭尽心血,我们为什么不能信他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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