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是她。”夜冥渊捏着满手碎纸,纸被揉成了一团。
“就算是她,你至于休了她?以前她不也喜欢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可你想过休了她吗?你不是爱她吗?她已经变了,你还想她如何?”尽管这样的话,对自家儿子不公平。
王太妃还是说了出来。
她看得出,夜冥渊定是有什么事隐瞒,他也是痛苦万分,他定是不想舍弃姜素尘的。
“您也说了,以前是以前,不是吗?”夜冥渊眸底布满血丝。
也不知是疲惫累的,还是心痛使得。
“我就不相信,爱得那么深的人,能够说不爱便不爱了!她们母子两现在就在梨香院,你现在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走。”
“母亲,我说了,我不爱她了。”
夜冥渊抬眼望向王太妃。
他眼神满是坚定,那血丝尤其骇人。
“你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我吗?若是你不爱了,你为什么要撕毁休书?”
“我只是不想别人休我,只能我休了她!”
“你!”
王太妃咬牙,手高高抬起,几近挥下。
她堪堪停住,气的发抖,眼圈泛红。
“渊儿,到底是有什么你不能告诉母亲的吗?
母亲知道,从小到大,你极少在母亲身边,我们母子很是生分,你对母亲也没太多感情,可我们骨血相连,母亲知道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你告诉母亲,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唇瓣微蠕,手紧紧攥着腿肉,强烈的克制自己——母亲,你可知,孩儿活不了多久了。
“你不了解我,从来都不了解。”他终是说出相反的话。
他想说:我们不生分,从来都不生分。
可说出的话,却重重伤了王太妃。
“我不爱她了,从此以后,她与我再无瓜葛,若是母亲你再多说,我必……”
“若是我再多说,你也不要我这个母亲了是吗?”
王太妃很是受伤。
她双眸通红。
仰头大笑。
“哈哈……终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了,我不了解你,从来都不了解。”
她踉跄着跑出正堂,又猛地停住。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她的儿子是下定了决心的了。
“渊儿,这么多年,母亲没一直陪在你身边,是母亲对不起你,这件事,母亲不管了,母亲累了。
只是你想做什么决定,你自己想清楚,素尘一旦走出这个门,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王太妃踉跄离去,夜冥渊紧咬着牙,额角青筋爆出。
他眼睛胀痛的厉害。
疆场上,纵使被万刀凌虐他都没有落泪,此刻却再也控制不住——
母亲,对不起,是孩儿不孝。
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孩儿。
他知道的,自重生以来,他便想通过的。
他的母亲,之所以身子愈发差,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他的母亲,曾经也是鲜衣怒马俏皮女儿郎,曾经也是快活肆意的,可自从生了他后,身子一年不如一年。
前生他想不通,按他父亲口中描述的,他母亲就算拿着大刀上场砍敌人都不在话下,怎会因为生他而身子愈发弱,甚至于力气也不如前,完全变成了小女人模样。
可是如今他想来,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怕他们贤王府拥兵自重,怕他母亲也跟着父亲前往疆场。
没有牵制,容易出事。
“王爷,你……”
老管家久久站在院子里,最终也只是指着夜冥渊,痛声摇头。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王太妃这次,终究是被你伤了心了。”
“杨爷爷。”他唤道。“母亲那里,有劳你了。”
“那王妃那里……”
“她,就不用管了。”
“唉!”
老管家重重叹气,背着手离开。
“王爷。”南允辰出现,脸色阴沉:“到底是为什么?”
“送我回清风院。”夜冥渊道。
……
梨香院
姜素尘知道长公主和驸马在旁边屋子歇下后,便也拉着祈儿躺在小床上。
“祈儿,我们在床上说。”
“好。”
母子两躺在床上,继续说着。
说着说着,祈儿便也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姜素尘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她也累的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祈儿已经和长公主还有驸马在梨香院用膳,王太妃陪着。
而床边守着娇儿。
“王妃,长公主说你这两日肯定累的不行,若是你还困,便再睡会儿,大家等着你。”娇儿道。
姜素尘摇摇头,揉揉昏沉的脑穴:“帮我打些水来。”
娇儿抿着唇,想了想弯下身小声与姜素尘说道:“王妃,有些事我想与你说,我没告诉别人。”
“你说。”姜素尘道。
娇儿回头看了眼,门关的好好的,她小声与姜素尘说着:“昨夜我不是去清风院收拾东西了吗?听闻小世子不见我去找了,后来听说找到我又回去了。
我继续收拾,刚收拾好准备离开却见王爷弄了好多酒到清风院,我闻味道好像是你年前泡的龙枣酒,当时王爷投来的眼神很可怕,所以我就……就跑了,
但是,你说他是不是要买醉?如果他是买醉,为何不把你们留下?”
“混账!”姜素尘撇着嘴,气呼呼的爬起来:“我的龙枣酒,谁让他碰了?”
一打开门,祈儿站在门口。
他叉着腰:“娘亲,爹爹赶你走还要毁了你的龙枣酒?走,我们去算账!”
姜素尘有些错愕,祈儿却已经拉着她往外走了。
“你们要去哪儿?”林正昊问。
“爹爹拿娘亲东西撒气,我们去找他算账,一会儿一起离开!”祈儿道。
母子两眼里皆是不舍,想去找夜冥渊算账,也是想再见他一面。
“那可是我打算以后大家一起喝的,他全部挖出来做什么?”姜素尘嘟囔着。
清风院外,下人守着。
“王爷说,谁也不能进。”下人说话,很没底气。
夜冥渊不让任何人进去。
连宋卿晚和苍耳都被赶了出来。
“让王妃和小世子进去吧。”苍耳道。
“可王爷说……”下人踌躇。
“没事,我们担着。”苍耳开门,让姜素尘和祈儿进去,然后快速关上院门。
院子里,地面满是泥土和罐子碎片。
夜冥渊坐在院中大树下,头发散乱,酒味熏天。
轮椅躺在不远处。
祈儿有些后缩,他放开了姜素尘的手,姜素尘缓缓一步一步靠近夜冥渊。
夜冥渊低着头,怀里还抱着一罐子龙枣酒。
姜素尘梗在喉咙里的骂人的话终究咽了下去。
她都还没走,他怎么就弄成这样?
他想她走,就不怕她见到他这样心软就不走了吗?
她停在他面前,他或许是麻木了,没察觉有人靠近,他仰头要饮酒,怀里的罐子却已经空了。
他将罐子扔掉,恍惚看见一抹青色。
他抬起头,面目颓废。
也不过一夜,他便满脸胡渣,还有污泥,他见到她,有些慌乱,想躲却又不知往哪里躲。
久久不见姜素尘动弹,他以为是幻觉,朝姜素尘伸出了手。
姜素尘微微附身,手撑着树干,望着他。
不知是该心疼还是如何。
她从戒指中取出夜冥渊当初娶她的定情物,自她重生后便找出来随身放着。
玉佩,簪子,一一放到他手心。
钗在发髻上的钗子,她也取了下来,盘着的发髻散下,拂在他面目,垂在他脸两边。
四目相对,万分情绪。
她将钗子放在他手心:“夜冥渊,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