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林家当儿媳就和进了宫当丫鬟服侍主子没什么两样,都得时时刻刻警惕着,时时刻刻仔细着。
“你的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九十九斤以下,外貌清纯靓丽,这外形要求你拿捏得死死的,这么契合错过了,多可惜呀。”
梅荷当初也是这么劝我,“说不定叔叔阿姨就是为了你量身定做的这一规则呢,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表达而已,你有这么好的外形条件不用可惜了。”
说林家为我特殊设下这一门槛,我个做小辈能不能让他们失望,我甘之如饴,日复一日报答他们的恩情,做饭洗衣像个牛马被他们指挥得团团转。
林志只会喝酒钓鱼,在外花天酒地,梅荷也把公公婆婆教会了,他们跷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呸呸得吐了一地,“这男人在外的压力大有一两个小的很正常,林志这孩子从小就有分寸,再怎么也不会闹到你跟前来。”
“我们林家管你吃管你喝,不用让你出去看别人脸色,就在家做个贤内助也不称职,啧啧啧,还大学生呢,家规第一条都守不住,我告诉你多少女孩排着队挤破脑袋想嫁到我们家,你给我识相点,不然休了你。”
林家家规第二条,顺着丈夫心意走,婚姻才能更长久。
梅荷被我说得明显心动了,“那婉婉咱们一起去试试吧,这样两个人说不定就有一个中的呀。”
我真的谢谢你,面对这泼天的富贵我选择撑开伞,并且果断地比个中指,只见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一个大猪肘子啃了一口,“对不起,我太馋了,我超过一百斤了,我不配做林家儿媳妇,呜呜呜。”
这红烧酱焖大肘子真香,也许是我啃得太情真意切,泪流满面,林志骂骂咧咧地拉着梅荷走了,“疯子,不是什么人都有进我们林家的资格的。”
父亲也担心地给我递来一杯果汁,“慢慢吃别噎着。”
猪肉肥腻的口感唇齿留香,一杯解腻的饮料下肚,我胃口大开。
林府家规第三十一条,每日做饭开支不得超过八元,八八八发发发,超支的媳妇不会持家。
秉持着这一原则,餐桌上少有油水,就我现下啃过肘子的嘴随便抹一把,五个手指上的油渍,每天一根的量,都够林家炒一周的菜了。
林家父母说话也是会避重就轻的,我们家的口味清淡,做饭少油少盐。
4
梅荷的脸上尽是小女人的娇羞,“抢了婉婉姐姐这么好的婆家,我还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不好意思,挽着林志的手到底是没松半分。
“就是我的体重有点超重了,都已经一百零二了,我这两天想少吃一点,哥哥还生气,说我是个可爱的小猪猪,和你们那些胖女人不一样,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可真是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小笨蛋,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呀。”
林志也撅着胸脯挤在前面:“许知婉,就你这脾气,到时候成了大龄剩女,看哪个婆家敢要你。”
大龄剩女,多么美好的祝福词,我有爹疼有娘爱,脑子重生没带回来吗,还要着急着嫁人,只是看着他替梅荷出头,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上一世我怀孕后身材浮肿走样,邻居小孩拿小石子砸我,说我是猪妖精,我告诉林志,想他同我一起上门讨个公道,他却骂我小题大做,拿起钓竿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荷来看笑话,“你看看你这样子,可不就胖得跟猪一样,还有这是什么啊,妊娠纹吗,太可怕了吧,你怎么有脸去找人家道歉的呀,你这不就是妖精吗,快别出门丢人现眼了,我要是小孩妈妈,我都得找你要精神损失费,哈哈哈。”
她的笑声尖锐,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浑浑噩噩地藏在家里,吐得昏天黑地。
林府家规第五十一条,女子体重九十九,丈夫健康又长寿。
梅荷面对这一条,你能撑多久呢。
“我当然是没关系啦,不过俗话说得好好女不过百,梅荷你这么胖可不行哦,毕竟想嫁给林志的人这么多,婚前变故越少越好啊。”
梅荷紧咬着唇,看来是听进去了。
林志也是个神助攻,“她说得对,为了咱们的婚事着想,梅荷你得再加把劲了。”
5
他俩的婚期比我想象中要提前,可见这些天我拼命对林志发射星星眼的样子被梅荷看进去了,我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看进去了就好。
虽然我夹不住嗓子叫哥哥,但我有的是法子膈应人,
又滴了两滴眼药水我才出去,林志迎面走来正对上我水汪汪的大眼,试婚纱那天,梅荷不让我当伴娘,但挡不住我穿了条小白花长裙,在她的正宫红面前虽矮了截气势,却也显得我柔弱恬静,惹人怜惜。
我还特意把眼睛周围打上了足量的腮红,一副哭过的模样,惭愧吧男人。
不出所料,林志停下了脚步,“婉婉,你就是太要强了才会失去我,最后再抱一下吧,为了咱们逝去的爱情,以后我一定会把你当作亲妹妹对待的。”
我抽泣着躲开他的怀抱,“梅荷知道了会生气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克制好自己对你的情感的,志……哥……哥。”
我抖动着肩膀实际是在拼命憋笑,藕断丝连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我们结婚时,他也是这样安慰梅荷的,最后安慰着安慰着就滚到床上去了,真是好一个亲妹妹,一个开车用的免费备胎也可以说得这样好听。
只是梅荷不像我蠢,这一世他恐怕不能过得太舒坦了。
擦过林志的肩膀,我能看见拐角处梅荷站在那里将我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丹红色的指尖深嵌在肉里,表情更是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6
我和林志结婚时只有二万二的彩礼,还是我妈据理力争来的。
当时对彩礼没有概念,觉得过日子也就是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婚后才知柴米油盐贵,新家同口无底洞般无处不需要钱,一旦没钱,我和林志间就会爆发更大的争吵。
而梅荷着急着嫁人,林志父母又有画饼的本事,说结了婚车和房都是你们的,林志每个月赚的钱都归你管,我们绝不过问。
同样的台词,梅荷被骗得连多的一条裤衩子都没要到。
她还在沾沾自喜,比我捷足先登,太天真了,和当年的我一样。
笑吧,我在台下看着司仪牵起他们恩爱的手,缓缓取下墨镜,一锅端更方便,你们的报应还在后面呢。
童话故事从不续写婚后生活,因为那会戳破美好的假象。
更可悲的是现实中林志连一座浮华的宫殿和白马也没有,所谓的有房有车不过是相看时提起来好听。
他吹嘘自己家是干进出口贸易的,每天赚的钱银行都存不下。
确实存不下,不是人家银行不给存,而是一毛两块的,林志不好意思存。
林父林母在公园门口当小贩,售卖的小商品伪造低劣,因此价格也很便宜,一天下来赚的钱一毛两毛有零有整。
林志觉得丢脸,不是一百的拿在手里没面,怎么好意思还拿到银行去存。
你说他骗人吧,他家确实是卖口香糖,香烟,棒棒糖之类在嘴里进出的商品,怎么不算进出口贸易呢。
总而言之,林家是一个很奇葩的家庭,他们说话又善含糊其辞,这点是我嫁过去后慢慢摸索出来的,不出一个月梅荷就哭哭啼啼地来找我诉苦。
“他们家都是骗子,说什么有房有车,那茅草屋还没有他们村委会的一间厕所大,那车子还是你上大学时图方便买的那辆小电瓶车。”
我劝,“露天独栋复古小别墅,说明人家是会过日子的。”
“没嫁过去前,他们说家里钱都归我管,嫁过去了又说我家没有钱。”
我劝,“那对你多好,只是没有钱,又不是不让你管钱。”
林家家规第六十一条,女子勤快,八方来财;女子好贪,矿给败完。
顾名思义女子不能朝夫家索取,你一伸手家里有矿都得耗完,这对于视财如命的梅荷,可以说是致命的折磨。
“我做每件事都要先翻一下家规手册,厚厚的足足一百多页,我快要疯了。”
我开始也不适应,坚持五年后也就能倒背如流了,一举一动都像牵线木偶般规矩,稍有不慎林家人的目光便汇作美人鱼脚下的尖刀,举步维艰。
“我每天五点就要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去菜市场和那些大妈们抢打折的菜叶子,早上七点前赶回来伺候公公婆婆起床刷牙,洗一大家子的臭袜子和衣服,你敢想象吗婉婉,还好我会撒娇,哥哥爱我,舍不得我做这些。”
这才哪到哪啊,我浅笑着看她小女人的模样,她所惊叹的,不过是我五年一日复一日的平常。
“真是个疯女人,他妈给我加了两条家规。”
第一百零一条,女人撒娇,男人丢钱包。
第一百零二条,女人爱偷懒,男人钓鱼必空军。
我笑得前仰后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梅荷不做这些家务自然林母要做,现成的奴仆不使唤,可不是她的性格。
尤其是第二点,精准打在林志的痛点,不愧是亲妈严选家规。
这下没了林志罩着,梅荷总算尝到了婚姻的苦,几块钱的宝宝霜都用不上,肉眼可见的蜡黄憔悴。
问题不大,他们的爱情我来守护。
“我生日他就送了个钓鱼时钓到的塑料瓶子。”
我劝,“多浪漫的男人。”
“可是他兄弟过生日他就送的是大牌鞋子。”
我劝,“虽然他送别人的东西上用钱了,但是他送你的东西上用心了呀你想想,钓鱼人心中最宝贝的不就是钓上来的东西吗,他把你融入他的喜欢还有错了,两个人结婚不就是相互磨合吗。”
7
梅荷的本事大着呢,这里满足不了她,她能想方设法从别处捞到好处,她好久没来找我吐槽,再见面时她满面春风,已经怀孕了。
她钻了林家家规的漏洞,第一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子生大胖孙子,乃第一大事。
梅荷用腹里的胎儿威胁他们,我也不是没有试过这办法,只是终究狠不下心让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操劳。
心软不是件好事,尤其是你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就如同告知了众人你是块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后面也就发展成,我想让婆婆搭把手,她就坐在地上要死要活的,于是这个可以稍稍喘息的漏洞也被我自己亲手堵死。
梅荷炫耀着到手的爱马仕包包,“好看吧,我哥哥给我买的宝宝包,送给我这个宝宝的。”
我细看了一下,不是仿货,也不是林志能买得起的,我笑了。
这包来历不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我可不是空口造谣,林志的身体不好,我陪着他调理了五年,才勉强怀上一胎,他们结婚才不到两个月就怀上了,这受孕的几率比他钓鱼上钩的几率还高,我不信,打死不信。
“婉婉,你就是嫉妒我。”梅荷得意极了。
笑死,根本不嫉妒还要假装笑不出来真的很难演好吗,父母的身体安康,顺利拿下公司的转正名额,又能坐观前世仇人演绎恩爱夫妻的戏码,我直接反手给上帝一个五星好评。
8
梅荷怀孕了,林志耐不住寂寞出去野这件事我是有预料的,但是没想到我居然是他的首选,我赶紧拉开距离,生怕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传染上不干不净的病。
“婉婉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我的,我们变得更亲密一点不好吗。”
我呕了,他是怎么能顶着一张这么厚的脸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林志,没想到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真的好感动,我实在不能帮梅荷瞒下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林志急不可耐地已经脱了裤子。
“梅荷在做诈骗你知道吗。”
林志动作一滞,整个人光溜溜地愣在那里,画面实在是辣眼睛,我推搡着将他赶出门顺带说了梅荷诈骗的地址。
“我的衣服。”林志气急败坏地疯狂敲门,这个点正是下班点,楼道里来来回回的眼光足以让他不再硬气,冷静下来。
我给林志机会,一面为了孩子,一面是我相信人能控制住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后来才发现他就是个被下体支配的头脑简单的动物,根本不配成为父亲。
我开始庆幸我死了,不然我的孩子出生了,一个懦弱无地位的母亲,一个滥欲无责任的父亲,地狱级开局。
我把衣服从阳台丢下,哗哗一片。
林志循着地址去找,不只会找到梅荷,还会看到梅荷现在坐在谁的大腿上。
她和那个男人上一世就有过露水情缘,没想到缘分这么深,都已嫁作他人妇也阻隔不住。
婚后林志不肯工作,我就只能想着办法赚钱,梅荷带我入局,让我尝到甜头后卷走我所有的钱跑路了,包括我的彩礼、嫁妆和几百万的贷款。
那一次林志打我打得最狠,差点流产了,我也确实该打,太容易相信了别人。
我积极配合警察只为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收到消息,林志在某某酒店和别人缠绵。
我麻木般又撑起伞,明明我已经到了家门口,明明知道我去了酒店也不会有什么用,但我还是去了。
雨幕里一辆红色的小跑直挺挺地冲向我,当时我站在斑马线上,离酒店一步之遥,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雨声哗哗地打在伞上,来不及躲闪,身体被撞飞,落地很沉闷的一声。
下意识护住腹部也是徒劳,那辆车果断地又冲上来,前进倒退,反复碾压,直到我碎成一滩肉泥。
她的目标准确,杀伐果决,像是对我有着滔天的恨意,要不是灵魂含冤未即刻消散,我到死也不会知道我是当了梅荷的替罪羔羊。
那位冷血杀手是和梅荷私奔的那位男人的原配,也是被他们骗得负债累累。
梅荷发信息挑衅她,再发信息引我出来,好一个一箭双雕,她是朵聪明美艳的毒蝎花。
不过花期终有限,天凉了,她该败了。
9
林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梅荷若真单只参与诈骗,他顶多埋怨两句,为什么有发财的机会不带上他,可梅荷不光脑子好,还手巧,送了他顶绿帽子。
听说林志那天杀红了眼,协助警方端了这伙诈骗团伙的窝点,梅荷逃跑不及被当场抓获,混乱散场后,林志却不见踪影。
看着新闻上的报道,我在摇椅上嗑着瓜子,心中大为畅快。
对于林志的去向更大媒体的猜测趋向一致,诈骗团伙的头目趁乱脱身逃往了国外,极大可能为了报复将林志掳走折磨。
我没意见,林志这样没有担当,没有自制力的人,未来的人生都有人为其做好规划,不再浑水摸鱼、拈花惹草,怎么不算一个好的归宿呢。
再说了,这也算是进出口贸易,他也专业对口。
梅荷是最让我惊讶的,她不知何时还染上了毒瘾,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林家父母让我劝劝她,怎么说也赖活着,为了她未出世的林家大孙子。
我没有说话,我自己都是重活两世才堪堪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又凭什么干涉两条性命的因果呢。
更何况我妈今天炖了排骨等我回家,晚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10
眼前一片黑暗,滴答滴答的渗水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林志挣扎着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嘴里还塞着块异物,完全不能呼救。
记忆中最后一幕是自己追着那奸夫到巷子,但一转拐角就被后背一闷棍打晕了。
林志心中懊悔,“当时想什么乘胜追击呢,应该见好就收的,明天还和丽丽约好见面的,我房间都订好了,也不能退,那可怎么办啊?”
好消息,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
坏消息,那人不是什么妙龄女郎,是个彪形壮汉,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了出来。
突然的光亮刺得林志眼疼,似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大叫,“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想干什么。”
奸夫被他打得额角流血破了相,彼时正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咱们两个也算不打不相识我看你小子有种,像年轻的我,跟着我好好干,以后美女少不了你的。”
林志道,“能放我回去吗,放过年轻的你。”
奸夫皮笑肉不笑,“不行。”
林志道,“那跟着你能有钱吗?”
“不能,钱是我的。”
林志看透了,“你这就是在报复我。”
奸夫笑笑,“我有千万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一个月,大汉来报,“林志试图逃跑谋反,被a区经理带人揍了一顿,现在老实了。”
两个月后,大汉来报,“林志现在适应了,还有了小团体。”
三个月后,大汉来报,“因为女的几人打了一架,小团体解散。”
四个月后,身边有人拿钱想向国内传播信息,林志看着手中微薄的票子嘟囔道,“爸妈也没用,就这点钱还不如花在女人身上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