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纬度不同,在国内湿漉漉的天气和毒辣的太阳,来到了美国之后是没见过的。
太阳总是从遥不可及的地方洒下来,照在身上就只觉得暖洋洋的。天高气爽,也总算是不觉得,空气里都黏糊糊的让人无法呼吸了。
已经来美国两个月了,楚清歌感觉好像一切都是梦境。她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和自己就这样分开了,虽然心里还有他,但发生过的这一切,都让她没法回头了。
曾经的自己真是可笑了,都说有钱人不可信,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捡到了宝贝,至少可以过几年安心的日子。
没想到这些还都是泡沫,最后能陪在自己身边的,仍旧空无一人。
拉开窗帘,清晨的窗外树上有着两只活蹦乱跳的松鼠,高枝上站着纵情歌唱的鸟儿。楚清歌推开窗户,楼下的地面跟着清晨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随即传来许翎的声音,“清歌,起来了吗?”
楚清歌光着脚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长发柔顺而随意的搭在肩膀上,细微卷起的灰尘飘扬着,好看的清澈眉眼已经不似前几天那样疲惫了。
楚清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放下。
“早餐做好了,下来吃吧。”
毕竟有许翎的照料,还很贴心,如果自己还不好起来,也太对不起他了。
楚清歌还记得,自己悲痛欲绝的时候,许翎抱着她,轻声而又坚定:“清歌,你要好起来。”
为了没必要的人,伤没必要的心。
楚清歌觉得许翎说的很在理。
“嗯。”嘴边拉起了一抹弧度,顺带着眼睛也是弯弯的,好似刚才看了一眼阳光,就依附到了她的眼眸里。
许翎移不开眼睛——虽然这样的楚清歌他每天都见。
他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就发现楚清歌光着脚:“怎么没穿鞋?”
楚清歌经了许翎这么一提醒,转身就蹦哒回去穿上了鞋,回头来吐吐舌头:“忘了。”
许翎刮刮她的鼻子:“可别着凉了。”是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二人都没觉得不妥。
一起下了楼,餐桌上是煎蛋火腿土司,还有一小碗沙拉和一杯酸奶。许翎就是这样,总不说话,但记住了你的喜好你的好,对你照料,无微不至。
两人都没说话,只吃完了早餐。而后楚清歌洗碗,许翎去门口修剪草坪。当时就想散散心,房子找的比较大,特地挑了前后都带花园的。
碟片机里放着中世纪民谣,楚清歌跟着旋律哼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渐渐也就趋于平淡。
“啪嗒!”
手上忽然滑了一下,没拿稳的盘子就掉到了地上,楚清歌没在意,蹲下身子就去收拾。
许翎刚好进来收垃圾,听到声音就进了厨房:“怎么了?”
“没什么,就掉了个盘子,我收拾一下就好。”
许翎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怎么就用手捡,小心一点。”眉头皱皱,就想拉开楚清歌。
楚清歌没想那么多,但许翎提醒了,就跟着他的力道往后走了一步,可突然就觉得腿上一阵刺痛,忍不住“哎哟”一声。
许翎马上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划哪儿了?”
两个人一起低头,就见着楚清歌的左边小腿划出了一条口子,正冒着血。
许翎慌了神:“怎么划这么大一个口子?”
楚清歌不太在意,就觉得有些疼而已:“可能是盘子碎片弹上来了吧,没什么事儿。”
许翎赶紧扶着楚清歌去了客厅坐下,从茶几底下拿出了医药盒,给楚清歌的伤口消了毒。
许翎小心又谨慎,可是在准备包扎时,血又涌了出来。他眉头微皱:“伤口太深了,得去医院。”
楚清歌觉得没那么夸张:“不用了吧?就一点疼,休息下就好了。”
许翎没那么好说话:“伤口这么深,得去医院处理,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还是说你想留疤?”
楚清歌听到留疤,心里倒是有点在意的。一见她动摇了,许翎就更是说服着:“得去打破伤风,小伤不注意,会酿成大伤的。咱们在异国他乡,就更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楚清歌被说动了,只好让许翎载她去看医生。
到了社区医院,许翎忙前忙后的挂号咨询,楚清歌的英文并不太好,只能傻傻的跟在后面。
许翎也非医学专家,反正护士让验血,他就带着楚清歌去了。
“Next?one。”捏着验血单子,许翎拉着楚清歌进了诊室。
现在楚清歌是真的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走路一瘸一拐的。
刚一坐下,递上了验血单子,里头的白胡子爷爷就笑的满脸出了皱纹:“Surprise!”
两个人皆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Congratulation!You?got?one?on?the?way!”
白胡子一动一动的,楚清歌自认虽然英语不好,基础听力还是有的,自己擦伤了,这医生还要恭喜自己?
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怎么就没明白意思?她转头去看许翎。
许翎以前在美国待过,自然明白这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有些怪异:“Sorry,you?sure?that?”
“Surely!The?hcg?……ten……”
白胡子爷爷激动的说了一大通,楚清歌却只听明白了这么几个字。
“他在说什么?”楚清歌完全是在状况外,自己只想清理一下伤口再包扎起来,怎么这白胡子说个没完没了的?
许翎苦笑一声,道了谢,带着楚清歌去包扎处包扎。
楚清歌好奇的很,直到上了回家的车。还在缠着许翎:“白胡子到底说了什么啊?”
许翎觉得脑子里有些乱。
“你快说嘛,他怎么那么激动?”
许翎打了一下方向盘,切了档。踩着刹车,稳稳的停在了红灯处。他转过头来,其实楚清歌一直像个孩子,到现在也是。
“你怀孕了。”声音淡淡的,平铺直述。
楚清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许翎又说了一遍。
楚清歌应该没听错了,那她觉得,应该是许翎听错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要是我听错就好了……许翎闭了闭眼睛,心里酸软苦涩:“医生说你的hcg已经超过11了,确定怀孕。”
楚清歌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她明明没有任何怀孕的感觉,肚子里怎么会多了一个孩子呢?
她忍不住摸了摸小腹,还如此平坦啊。
“我……”楚清歌动动嘴唇,说不出话。
如果说肚子里有了生命,就是连接了母体与婴儿,可那些人们说的妊娠反应,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没有?
“清歌,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许翎毕竟是男人,还是比较冷静的,尽管心里也不愿意相信,但他不能让楚清歌没有依靠。
“例假……”是啊,最近忙乱糟心,例假好像的确是有两个月没来了……
“我……”楚清歌表情呆呆的。例假也没来,是不是就真的证明自己有了孩子?不然,要怎么解释呢?
车稳稳进库,许翎下车给楚清歌开了车门,把她扶了出来。伤口虽然包扎好了,楚清歌却觉得火辣辣的疼的不行,腿软,眼花。
太阳还是那样灿烂的照着,但是楚清歌忽然就不喜欢了,天高气爽,照不进心里。
她……有了孩子……
一阵眩晕。
靠坐在床上,印花的软被盖在身上,床头柜上有带热气的温水,许翎在一边的椅子坐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清歌,你打算怎么办?”时间一点点过去,墙上的挂钟指向三,回来两个多钟了,两人什么都没做过。
楚清歌木讷的摇头:“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这是她的骨肉吧,她怎么舍得不要他?可这也是齐煌天的骨肉吧,要了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楚清歌的大脑一片空白,许翎的问话让她心慌。
以为逃掉了,却不想没逃掉。以为离开了见不到了一切就好了,可是落荒而逃的自己,有了那人的骨肉啊……
“让我……想一想……”楚清歌的开口声音生涩,有一口气像是喘不上来了,让她眼睛发干,鼻子发酸。
许翎心里揪着发堵,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事情除了她自己,还没谁可以帮忙决定。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折腾了半天也累了,我下去做点吃的,一会儿叫你。”
许翎看不得楚清歌这个样子,真是太让人心里不舒服。他起身出去了,关上门,里头就只剩下楚清歌一个人。
休息?她木然着神色,躺在了床上。空调的温度刚刚好,盖着薄被,枕着许翎特地从国内带来的枕头,柔软温暖,可根本就睡不着。
许翎在餐厅接了水,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三杯,打开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可他第一次觉得无从下手。
清歌,这事情你应该还没准备好吧,可是我给不了你任何意见啊,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我只是一个默默的想要陪在你身边的人,仅此而已。
许翎从落地窗往外看,日色刚好。
自从那一天,楚清歌被许翎救走了之后,齐煌天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见到楚清歌了。六十一天,鬼知道这六十一天他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