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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瞌睡来了遇上枕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黑暗中,苏佩青看不见女儿的眼睛,但还是凛声说,
“你要真孝顺,就从现在开始吧。我也不多要,每个月给十块钱就行。”
一个月十块钱,对于苏若来说,并不是不能承受。只是,爸妈对她这个小女儿苛刻,对姐姐和弟弟却是真宠。欲壑难填,只要这个口子一开,她永远也填不满家里的那个无底洞。
她不想让自己将来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便果断地说,
“别说十块,就是五块,我也拿不出来。我跟岳霆骁的感情基础并不牢固,随时都有可能离婚。姐姐说得对,这些豆芽送到城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市管会撵得鸡飞狗跳。这里是乡下,想要挣钱,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苏佩青气得头一阵一阵发晕,“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在那里等着。我跟你妈辛苦把你养大,现在人财两空,岂不白忙活一场。”
苏若仍保持了平静,“这事不能怪我,真要怪,也只能怪姐姐。否则,把我嫁给别人,你们当然能得一大笔彩礼。”
苏佩青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说,“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早知道是今天这个结果,我就……”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诸如此类的难听话苏若听得多了,耳朵早起了老茧。她直接去了灶台煮饭,只当没听见。
吃早饭的时候,苏佩青全程黑脸,再不肯给苏若一点好脸色。
苏若也没好心情,见爸妈放下碗筷,麻利地收拾了,便准备出发。
此时天还没亮,整个村子一片沉寂,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陈芳站在苏曼宿舍门口,小声说,“小曼,我跟你爸走了,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苏曼从被窝里钻出来,不满地嘀咕,“这么早就开始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个女儿,真是让自己给惯坏了。冰天雪地的,自己大老远来一趟,要走了,她不仅不起来送,还埋怨自己打扰她睡觉,真是白疼她了。
唉,谁叫她是自己亲生的闺女呢。
陈芳没有生气,还柔声细气地说,“早上八点的班车,还要赶十多里路呢。”
她有些后悔,出来的时候,应该跟同事借一块手表。现在不知道时间,全靠估摸。要是错过了那趟班车,今天就走不了了。
多耽搁一天,扣工资不说,这里吃住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他们已经归心似箭,连一刻也不想多呆。
苏曼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说,“行啦,知道啦。你们走吧,我还要睡觉呢。”
苏佩青却在老伴背后说,“走吧,大冷的天,就别打扰她睡觉了。”
俨然一副慈父样。
父母的双标,苏若早习惯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走了出去。
清晨凛厉的寒风从山间呼啸而出,吹得人的脸生疼,一家三口都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
路面不少地方已经结冰,苏若推着自行车走在上面,有几次差点连人带自行车摔倒。
苏佩青嘴里不停地诅咒着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路,小女儿的狼狈,被他直接忽略了。
来到青阳县长途客运车站,候车室里的挂钟显示,才早上七点半。
陈芳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误班车。”
苏若没打算替父母买车票,架好自行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佩青知道她不肯出钱,瞪了她一眼,还是排队买票去了。
陈芳有些不满,“小若,我跟你爸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你连车票都不肯替我们买一张,说得过去吗?”
苏若耸了耸肩膀,“我倒是想买,实力不允许,我有什么办法。”
陈芳在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在我面前,就装穷卖苦吧。”
母女俩就此,再无话说。
等苏佩青买了票过来,陈芳便无声地跟了上去。
苏若朗声说,“爸,妈,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你们上车了。”
夫妇俩默契地没有吱声,只当没听见。
苏若搓了下冻僵的手,翻身骑上自行车,穿过街道,来到城北。
这里聚集了全县最大的两个国营企业,青阳县磷肥厂和青阳县铁厂。
两个单位的职工都有上千人,她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
她的第一站是磷肥厂。
这个地方她前世跟知青们来看过露天电影,过年的时候,也来这里的职工澡堂洗过澡。所以,对这里的情况知道个大概。
进厂门的时候,她还是自觉地下车推着自行车走。
看门的大爷见她自行车后挂着筐,走过来大声幺喝,“那个谁,厂里不许卖东西。”
苏若陪着笑脸说,“大爷,我是来食堂送菜的,不会摆摊卖东西。”
老大爷仔细打量着她,似乎在辨别她说话的真伪。
现在天寒地冻,食堂正缺菜呢,让人送菜来,好像也有可能。
他迟疑了一下,才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来到后厂门食堂,把自行车架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打饭的窗口前。
透过窗口,看到一个胖胖的女人正收拾案桌呢,她赶紧凑过去,甜甜地说,
“大姐,你们食堂要豆芽吗,新鲜的黄豆芽,又鲜又嫩。”
女人抬头,看到的,是一张被雪风吹得通红的俏脸。两只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小手不停地搓着,嘴里还不停地往手上哈着热气,试图让手暖和些。不知为什么,女人的心突然被触动,竟生出一丝深深的怜悯来。
她本是个好心肠的女人,最见不得别人求她。现在见女孩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住。
“姑娘,看你冻成这样,你哪里来的豆芽啊。”
“我用黄豆生的呀。”
苏若热切地说,“我已经送来了,你先看看货。”
女人凑到窗口前,果然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还驼着两个大竹筐。
“可怜见的。”
女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才转身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王华宣,有人送豆芽来了,你去看看吧。”
王华宣是食堂采购,此时正准备套了牛车去蔬菜公司拉菜呢,听郭彩凤一声喊,不由得走了出来。
“郭师傅,豆芽在哪儿呢?”
这几天下雪,地里的菜收不上来,蔬菜公司也没货,他这个采购正犯愁呢。现在有人送豆芽上门,真是瞌睡来了遇上枕头。
郭彩凤努了下嘴,“在门口呢,你去看看吧。”
她想了想,又跟在王华宣身后,走出了后厨。
看到自行车后的两大筐豆芽,郭彩凤忙说,“姑娘,这是我们食堂的王采购,你直接跟他说好啦。”
苏若感激地点头,“你真是个好心的大姐,谢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