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想要下床，弟弟没让：“姐，你先别动，床上先好好休息。”
我没理他，起身下床，身子摇摇晃晃地往隔壁病房走去。
高雪研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她脸色苍白带着氧气罩，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整个房间只能听见治疗仪“滴滴”的声响。
我坐在高雪研的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的手不小心搭在她的腿边。
手直接按在了柔软的床垫上，我几乎是不敢相信地在她腿部位置胡乱摸着。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我趴在床边，捂住嘴抽抽噎噎地掉眼泪，我甚至不敢出声，我怕吵醒她。
11.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已经假期的第五天了。
我还在睡觉就被吵醒了，电话不断响着，我有些无奈地接通：“怎么了？”
电话那头很焦急：“姐，你快来医院顶楼，雪研姐醒了，她要跳楼。”
我连鞋都没穿就往顶楼跑。
看着我来，弟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他小声地叫了一声：“姐。”
我往前走了几步，楼边缘的高雪研看见我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就像是受了委屈突然找到了宣泄口。
她说：“林朝，我活不下去了，这样太折磨人了。”她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双腿，又推动轮椅往后退了退，几近边缘。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你别动好不好。”我有些激动，又往前走了几步。
可能是看出我的动作，她抬手制止了我:“林朝，你站那别动，别往前来了。”
我开始控制不住我的眼泪：“求你了，妍妍，你过来吧！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林朝，好好活下去。”她话刚说完，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我向她冲过去，可是她比我快多了，高雪研的身体向后仰。整个人都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在那一瞬间，我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本能地往前扑。
我的半边身子都悬空了，整个人就被死死地抱住，我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
我朝弟弟大喊：“你放开我，你没看见雪研跳下去了吗？我还得去拽住她呢！”
弟弟一把抱住我，有些哽咽：“姐，姐，这不怪你。”
他把我扶下楼，我看见前面围了好多人，明明有医生，可是谁也救不了妍妍。
她毫无生机地躺在担架上。
血，好多血啊！
高雪研的嘴上，眼睛上，耳朵里全都是血。
我像是疯了一样跪在地上扑到高雪研身上：“妍妍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我为什么救不了你啊!”
慢慢的人群疏散，弟弟在我耳边说：“姐，你不要这样，她们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一样，打在了一湖死水的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我站起身突然说：“走，回家。”
“姐，你这样根本不行，再住几天院吧！”弟弟问我。
12.
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行，今天约好了的。”
“什么约好的？”
“就是和妍妍，芝芝和秦丽一起约好了吃火锅啊！”
弟弟瞳孔地震地看向我：“姐，她们已经……”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眼神镇住。
他害怕地闭嘴了，一直到去办理出院都没有都没有再开口，只是担忧地看着我。
一路上，周围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她们窃窃私语。
偶尔有几个字眼传入我的耳中，什么“三个”“出去玩”“车祸”“死了”我听清了，还有一些我还没仔细听呢？弟弟就拉着我很快走了。
我想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毕竟他们看我就像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13.
回家的时候我给弟弟列了一张清单，让他把上面的食材都买齐。
他看了看，并不想去：“姐，咱们定外卖吧！我在家里陪陪你。”
“不行，外卖偷工减料的，食材还不一定新鲜。”
“妍妍爱吃羊肉，多买点，秦丽喜欢的虾滑和芝芝喜欢的生菜千万别忘了。”说完，我把弟弟一下子推出门外。
他不死心地拍了几下门：“姐，我不想去。”隔着门他的声音被弱化了不少。
我冲门大喊一声：“你快去，我等你。”
等门口没有动静了，我开始收拾自己，先洗了个澡，很快，就是简单冲洗一下，换上了一件我新买的还没穿过的衣服。
我把桌子收拾好，准备了四人份的碗筷。
我给每个人的杯子都倒上酒。
点上了几根蜡烛，我还把我养的栀子花都放到桌子上了。
很漂亮，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果刀，很锋利，还泛着银光。
往手腕上比划比划，找好了角度没有犹豫划了下去。
刀锋慢慢刺入皮肉，划开皮肤，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哎呀，桌子脏了，妍妍你不许训我。”我像是没有感觉般，对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说着话。
“你看，秦丽，我就说我弟不靠谱吧！这么久都没回来。”
“芝芝，我们假期在家呆着，哪都不去了，好不好？”
就像她们还在我面前一样，我们只不过是在闲聊。
只是她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慢慢的，我的眼皮好像在打架，有点睁不开了。
我趴在了桌子上，有些歉意地扯了扯嘴角：“我有点困，你们等等我啊!”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无底洞，里面黑黑的，什么也没有。
我企图用梦境伪造她们死亡的事实，却也编制了一场杀死我自己的梦境。
最后的最后，是我亲手关上了酒店的大门，再也没出去过。
真好。
我们又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