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五殿下,你们快住手!别这样!”宫人们一声声劝告,二人却根本不予理会。情急之下,赛义德的猛烈攻击最终露出一个空档,萨里姆电闪雷鸣般狠狠踢了他一脚,重重挨了这么一下,对方像阉牛似地倒下去!
“我不过是被那些帆船模型吸引住,进去摸了摸……”萨里姆解释,他没想到弟弟的小船竟制作得如此惟妙惟肖。“你打肿我的脸,我踢你一下,就这样扯平了吧!”
倒在地上的赛义德全身不禁哆哆嗦嗦起来,蓦地,他双腿一蹬翻身而起。“两位殿下,还是赶紧出发去布斯坦宫吧!”胡德冲出来挡在两人中间,萨里姆本就不想与他纠缠,淡淡道,“你家殿下根本打不过我!”
赛义德不禁咧嘴一笑,脸上带着某种若有所思的悲怆,随即又朝萨里姆打去。他步步紧逼,雨点般的攻击打在对方身上,却大多被萨里姆避开了要害。
很快,围观的宫人越来越多,萨里姆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发泄莫名的怒火,正思考着对方便已直冲过来,拳头直击向他的脸部。萨里姆愈加谨慎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快速收回左臂,随即用右臂打出一个晃动的钩拳,对方脑袋又被重重一击。赛义德顿时吃痛,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上颤抖不已。
“敬礼,苏丹陛下驾到!”如洪钟的诵读声响起后,在场所有人连忙右手抚胸深鞠一躬,苏尔坦在数名宫人的簇拥下径直来到赛义德跟前,将他扶起,“还不快去叫御医!”
“我…我…只是有些…头晕……”赛义德脑门上长了个大脓包,苏尔坦见状随即转头怒喝萨里姆,“你这当大哥的,怎么能打弟弟!”
萨里姆面露愧疚之色,可仍低头辩解,“他先动手的,而且我的脸也肿了!”
“我说过了,谁都不许碰我的东西!”赛义德不管不顾地大喊。“你打不过我,还下死手,我就只能反击了!”萨里姆也满是委屈。
“父王早早就给你配备了师傅,我才刚开始接受训练,当然打不过你咯!”赛义德说罢一拉起袖口,只见无数道丑陋的疤痕,烙印在他的细小的胳膊上,难以想象当初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你享受童年的时候,我在这里不仅食不果腹,还整日被人打骂,朝不保夕!”他义愤填膺地控诉。
听到这话,作为父亲的苏尔坦内心不禁隐隐作痛,想当年他在比尔拜任州长,本该派遣大儿子前往苏哈尔。可当时萨里姆身体羸弱,他便将赛义德送了过去。没多久父王艾哈迈德突然驾崩,夺位失败的他狼狈逃亡瓜达尔,所以根本顾不上小儿子。这些年对他的亏欠,自己只能尽力去弥补!
“你快向赛义德道歉!”苏哈尔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动了他的模型…是我的错……可我…都让着…他了…”萨里姆断断续续地说。苏尔坦蹙眉,冰冷锐利的目光直逼向大儿子,他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
“抱…抱歉……”萨里姆说罢便撅起嘴背过身去。
御医很快上前为两位王子上药,这淤伤一时半会恐怕好不了了,苏尔坦对此只觉得头疼。“今晚就不去布斯坦宫了,跟父王用晚膳——”
“我受的只是小伤!”萨里姆随即打断了父亲的话,“我要去看望母妃……”他不顾骨关节的疼痛,踉踉跄跄往殿外走去,可那方向根本就不是去内宫!看到大儿子这副模样,苏尔坦不禁暗自摇头。
一小队宫人纷纷将菜品呈上,“怎么没有新进贡的黄金苹果?”苏尔坦不解道,他只吃了一个,便令人将剩下的都分给王子公主们。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敢解释,过了一会,胡德只得开口,“那些苹果…已经没有了…每个苹果…都被…咬了个小口!”
苏尔坦直盯向小儿子陷入沉思当中,“为了防止别人碰我的东西,我每一个都咬上一口!”赛义德说得心安理得。“萨里姆那份也被你吃了?”苏尔坦淡淡道,娅蒙随即上前一步匍匐在地,“都是奴婢的错!我以为大殿下也在书房,所以就将苹果都送了进去。”
席地而坐的苏尔坦,身影凝重如山,一言不发却让人感到压迫的神情。赛义德有些心虚地不再动手去拿食物,但仍小声嘀咕,“给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又没错……”
“父王有说你错了吗?!”苏尔坦凝望小儿子的脸陷入深思,然后又朝一旁的嬷嬷道,“你们将黄金苹果全部拿到他房里放着,连公主们那份也都给五王子。”
从夏宫离开,苏尔坦便折返回托帕斯宫处理政务。随着白舍尔带领的耶尼切里禁卫军攻破尼滋瓦,塞依得被处死,阿曼在他的统治下政局日渐稳定。眼前的奏书上赫然呈现‘册立王储’的字样,如今苏尔坦只有四子,稍长的萨里姆和赛义德还有待磨砺,而其余二子则尚在襁褓当中。
对于王储之选,苏尔坦一直悬而未决,于是他默默将奏书放下。掌玺太监又呈上了封请愿书,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苏尔坦的思绪又回到多年前——
当初父王突然崩逝,他们七兄弟便爆发了血腥冲突,是赛里木帕夏死守住宫门勒令王子们立即停战,并与百官商议选举出新苏丹。如今新君登基,几名旧贵族官员便联合上书,为的赛里木帕夏请愿正名。
苏尔坦深知,如今整个阿曼的官僚体系,由三个部分组成。一是当初跟随父王打江山的军事旧贵族集团。二是德米舍梅系统选拔出的苏丹奴隶,哈迈德在位时大多重用此类。三则是阿勒赛义德皇族成员,掌控行政军事各个重要部门。
而他之所以能够快速夺权,除了因为塞依得昏庸无能之外,更因为旧贵族们想借此重新获得影响力。眼前,权利的中心,托帕斯宫长夜漫漫,他唯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稳坐苏丹的宝座!
得到父王恩准放假休息,萨里姆却丝毫不敢懈怠,甚至连吃饭睡觉都在书房完成。而赛义德在学业方面突然就没那么重视了,整日整夜地将自己关在三楼的小房间里。
胡德不懂五殿下在忙什么,只能趴在门口偷听,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对此伺候的宫人们不由得又担心起来,闷了整整一周后,五殿下这才走出那间房。娅蒙和侍从们赶紧上前伺候,今儿可得去王妃那请个安。
“待会不需要你跟我去母妃那了!”赛义德突然开口。胡德懵在原地,“为什么…不去?” “你留在这里,帮我把那些苹果全吃了!”娅蒙为赛义德系上一条腰刀带,他的右手不由得抚上腰际,要再等上三四年,才能佩带象征成年的腰刀!
“啊!?”胡德不禁尖叫一声,那些苹果早已萎蔫,况且陛下吩咐苹果都归五殿下,其他份例的水果便全送到三殿下那里,因此这些天他们吃苹果吃得都想吐了。“殿下还是赏赐给别人吧!”
“我的赏赐你都不要,那你是不想再伺候我了?!”赛义德阴阳怪气道,旁边的娅蒙忍不住撇嘴一笑。
“不不不!”胡德连连鞠躬,“我要一直跟着五殿下!”
赛义德露出得逞的表情,“回来别让我再看到桌上的苹果!”他说罢便要往内宫走去,刚到夏宫门口,便遇见萨里姆也正要去给母妃请安,两兄弟再见不免有些尴尬。
艾敏见到赛义德便上前一鞠躬,“五殿下就跟三殿下一起去吧,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有和和睦睦的,王妃才能安心啊!”
萨里姆点点头,“母妃一直有心脏病,我们可不能让她太操心了。”赛义德随即凑到大哥身旁,“那走吧!”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走,矛盾似乎彻底消失不见了。
来到寝宫嬷嬷却告知二人依娜斯王妃正在招待客人,萨里姆在偏厅等待,没多久便有些烦了!还有二十多天便要考试,他必须争分夺秒复习。“你要是着急就回去,我跟母妃解释一下就行了。”赛义德坐在摇椅上悠哉品着红茶。
“德米舍梅制度选拔出的孩子都是智力超群的,我起码要获得中上游的成绩,才能不给王族丢脸!”萨里姆急不可耐道。
对于子嗣的教育,苏尔坦并没有让两儿子进入王室之家就读,而是让他们跟德米舍梅系统选拔出的学生一起进学。刚入学那会,他便教育两人,‘在这里,别人不会因为你们是苏丹之子而手下留情,相反你们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受到更严格的对待。’
这第一次的考试,萨里姆并没有多少信心。“那你回去吧!往后跟族中兄弟应酬的事就交给我,我刚入学成绩比不上别人也正常。”赛义德似乎已经在摆烂了。
萨里姆轻拍了下五弟的肩膀道,“那谢谢你了!”他客气地道谢,却显得有些生疏。两人并未一起长大,很多时候萨里姆甚至觉得他跟刚接触的堂兄瓦斯木更亲密些。赛义德还想再说什么,太监却进来禀告王妃请二人去往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