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生日没有蛋糕2
牛蛙味薯片2025-04-07 16:217,328

6

我的东西摊了一床,大部分都是给我命的瓶瓶罐罐。

我一盒一盒看过去,有些药,一旦开始吃,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小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说刘建伟在哪,把我姐姐欺负成这样,我找他算账去。

我拉过她的手,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

我妈死的时候,大家都担心我一哭把身体给拖垮,拉着我不让我哭。

我在边上手足无措地忙,生怕表现得伤心了被人围上来劝慰。

小妹趴在棺材前,只一声声地问。

“娘啊,你走了,我回来看谁啊。你把我的根带走了啊。”

我也像现在抓着小妹的手。

我说,“回来看看我吧,好妹子,娘走了我就是你的根,你也是我的根,我们两条根拴在一起,共生共长的啊。”

小妹让我靠在她怀里哭,哭累了,她才拍拍我的头。

“姐,再哭最后一回,不开心我们就走,我还能给你养老。”

我抽噎着点点头,一点点把我的那些破烂收整到结婚用的小皮匣里。

小妹开了辆小轿车,两边的窗子打开,农村的风透着温热的气流急吼吼扑到我的脸上。

小妹笑话我,有空调我不吹,天天吹惯的野风现在稀罕得紧。

她不知道,每一阵风都在给我送行。

它们围过来,它们说。

“陈秀玲,你就踏踏实实地一步步往外走吧。”

7

小妹开得很快,身边还是有车像闪电一样路过我。

这样的速度看得我心脏“怦怦”跳。

我抓着安全带僵硬地坐在副驾上,又羡慕地看着方向盘。

我蹬着三轮车进城给小妹送菜油的时候蹬了两个小时,小妹开着小车带我回去花了半个小时。

我在心里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问小妹,我能开车不。

小妹有点惊讶,但还是肯定地说。

“能!这有啥不能的!”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小妹拍着我的肩膀,朗声笑着。

“这有啥,你才60,能开到70,你还能开10年呢。”

我估摸着我的身体,能不能活到70还不好说。

管他呢。

我都离家出走了,再叛逆一点也没什么的。

驾校教练姓朱,一个看起来有点凶的中年男人。

小妹低声问我要不要换个教练,我摇了摇头。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只要不是哐哐给我两拳,被骂被训都没事。

这么多年,早就练成了堆满笑的厚脸皮。

更何况,有教练愿意教我就不错了,报名给钱的时候人家都劝了又劝,做生意的连钱都收不爽快,可见真的烦我。

8

小妹的女儿露露把不用的平板给我,白天他们都出门上班了,我就在小妹家里做做卫生,剩下的时间在平板上学科一。

露露觉得有趣,下班没事还要随机出题考考我。

我要答出来,她兴冲冲拍着巴掌给我竖大拇指。

我要答错了,她也不说我笨,还像哄小孩一样给我塞两块饼干安慰我。

我窝在沙发上,觉得身上也不疼了,只是心里痒痒的想哭。

一个礼拜过后,我接到儿子的电话。

他声音沙哑,像是做了很多天苦力活的疲惫。

“妈,在外面玩够了你就回来吧。歇这么多天也该够了。”

他絮絮叨叨。

说自从我走了之后,家里卫生也没人做了,孩子也没人接送了,刘建伟除了钓鱼和别人吹牛皮什么也不干,回来挑三拣四说饭菜不好吃,屋子堆满孙子的玩具也不收拾。

儿媳妇也不开心,原先有人分担的活落在自己肩上,公公还只会埋怨,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问儿子:“你知道妈这么多年受委屈了吗?”

“知道,知道。”他忙不迭回答。

“妈,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他话锋一转。

“可是这么多年不都这样过来的,你也知道我爸这样的人,怎么说他都没用的。”

“你和他计较什么呢?”

“这么多年我不能计较,以后也不能计较,我要受一辈子委屈吗?”

儿子隐约透露出不耐和责备。

“谁不委屈?我们在外面上班累死累活的,我在外面当孙子,回来还要调节你们老夫妻的矛盾,我都累死了。”

“妈,你没上过班,已经够享福了。”

“爸一个人把我们养大,有时候还要接济我们,爸也辛苦,你能理解他吗?”

我扯了扯嘴角,心底最后的温情被打破了。

“哪怕到现在,你们也只觉得我是吃干饭的闲人。”

“我这么大年纪了,我也想过点好日子,不想受你们的气,也不想当你们的保姆了。”

“以后别联系了。”

9

就算是亲儿子也不想理会,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继续对着屏幕做题目。

科一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去了。

那天晚上,露露带了一个小蛋糕,切了最大的一块给我。

我老脸臊得通红,这是小孩吃的,我哪能吃这么多。

露露却说她的同事听说我的事都很佩服我,还夸我好学上进。

还说,等我拿到驾照,一定请我当司机。

我知道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那天不是我的生日,我却吃到了专门为我买的蛋糕。

有巧克力脆片,还有软乎乎滑滑的布丁。

我第一次在朋友圈更新了照片,露露说,这是刚刚到来的,精彩的,属于我的60岁。

刚开始练车我很是紧张。

小布包里塞了烟,塞了水,还有洗干净的苹果。

练车的都是年轻人,看到我之后,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我生怕他们嫌弃我,站在一边不敢上去讨嫌。

直到教练让我上车,他们才意识到我真的是来学车的。

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零嘴,看到朱教练皱眉,又眼疾手快地给他塞了包烟。

他摆摆手说“我们驾校明文规定,不让收礼。该教的我都教,你们好好学都能考过,别和我来这一套。”

我乐呵呵地笑,还是趁没人注意把烟塞他口袋里。

他说你这个老太太,这个年纪出来受这个苦干什么。

我还没回答,有个特别高特别活泼的男孩子接了话茬。

“奶奶,你真的酷毙了。我朋友都不敢相信有奶奶来学开车。”

众人都附和,小年轻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们说希望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这么勇敢,这么热爱生活。

这说的是我吗?

我怎么敢告诉他们,我当了大半辈子的窝囊废,在一个压抑冷漠不爱我的家庭里蹉跎到了60岁。

我不是热爱生活,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才想着逃出来。

小年轻真好啊,他们不嫌弃我,争先恐后地教我看点,安慰我。还给我分享他们的生活趣事,告诉我现在在年轻人里流行什么。

我都乖乖听着,好像回到了我没有经历过的这么热情,这么有活力,有希望的年轻时候。

和年轻人待在一起,老的皱巴巴的心也开始舒展了。

露露说,“姨妈,你现在可叫老来俏。”

我们都被逗笑了。

我去了一个粉红色的蛋糕店买了个特别好看,特别精致的小蛋糕,贵得我咋舌。

我把那个蛋糕放到露露面前,露露惊喜不已。

“姨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我抿着嘴笑。

可不嘛,驾校的同学说,现在年轻人都爱这款,网红款。

10

科二一把过。

朱教练都笑了。

他说你这个老太太,开车有点天赋的。

我又摸了一包烟,这回他坚决不收,摸着酱油色的大脑门,说“老太太,我真的佩服你。”

离开那个困着我的家后,我好像一直在被夸奖,被鼓励,他们友善又包容。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他们知道人会累,会犯错,会伤心,会生气。

人受了委屈也要哄,人有了开心事也要有捧场的观众。

而不是一条被拴在家里的狗,不管说什么都不让我往心里去。我听得懂话,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只是把我当成家里的抹布,扫帚,锅碗瓢盆呢。

我没事的时候就刷短视频,露露给我介绍了一个博主,她为了逃离家庭自驾周游中国。

露露说,姨妈,你是第二个她。

我摆摆手,我还差得远呢,人家已经说走就走了,我连本都没有。

露露老成地拍着我的肩膀。“陈秀玲同志,长路漫漫,努力才会上岸啊。”

小妹笑着拍开她的手。

“没大没小。”

我亲热地搂住露露。“我们是闺蜜。”

你是给我力量的小闺蜜。

11

中秋节,小妹一大早买回来鸡鸭鱼肉。

我在厨房忙活着。

鲜活的虾最好吃,我一只只剪去触须,直接放水里煮,加上葱姜料酒,出锅加盐,盐水虾就做好了。

鸡和排骨都要焯水,鸡要炖汤,提前煨上。

排骨的话露露点名要吃葱烧小排,还有她最爱的可乐鸡翅。

我又临时起意,想到妹夫口味清淡,打算做个大煮干丝。

大煮干丝看着简单,但是考验刀工又费时间,小妹说费这个劲干什么,我说叨扰那么久,也该表示表示。

妹夫高兴得很,他是扬州人,为了娶小妹来这里定居,平时很想这一口。

听说我要做大煮干丝,一直守在旁边帮忙。

我有些不习惯,劝说他自己玩去,他却说这是为他做的菜,哪好真的两手插在袋子里看热闹。

更何况,一家人这么聚在一起,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心在一起,也快乐得很。

我头回在厨房忙活得这么有干劲。

原来就算不会做饭,也能在厨房打打下手。

原来家里不是饭店,点了菜付了钱就围着桌子干等着。

菜都忙活完了,露露一直喊我上桌。

我说你们先吃吧,我牙口也不好,吃不了多少,可到了桌上,菜都码得整整齐齐,一口没动,就连饮料都没开封。

唉,年纪大了,连眼泪都控制不住了。

12

今天本来特别圆满,特别幸福。

可惜刘建伟带着儿子孙子上门了。

他穿着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皱巴巴的衣服,有一股木头上霉的味道。

刘栋穿着衬衫,衣领上有显眼的像是从衣物纤维里透出的黄色污渍。

爷俩杵在门外,手里提着硕大的蛋糕。

孙子眨巴着眼睛,讨好地看着我。

我从未在我孙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我伸手,掐了他的小脸蛋。

他似乎得到了某种特赦令,欣喜地亲昵地扑到我怀里。

“奶奶快回来吧,我想死你了。”

我抱住那个软软的小小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又皱眉。

“爸爸妈妈没有给你洗澡吗?”

他哪懂那么多呢,只是觉得我有些嫌弃他了,又撇着嘴欲哭不哭的样子。

儿子乖觉,提着大蛋糕展示给我看。

他说这是一大早去蛋糕房订的,上面让蛋糕师傅裱满了花。

“妈,人家师傅听说是给你定的一直夸你命好呢。”

“这么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之前都是我们对不住你。本来您过生日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吃蛋糕也挺好的,都怪我爸多嘴,闹得大家不愉快。我已经说过爸了,以后不会了。”

刘建伟也附和。

“秀玲,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欠。我们这么多年老夫老妻都过来了,我不会说话你是知道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心里没你啊。”

“你为这个家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不光是我,儿子,儿媳妇,孙子都知道。孙子天天念叨着想你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

和我相伴这么多年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却有点恐慌。

压抑又昏暗的时光像刘建伟吃过大蒜的嘴,怎么漱口都没用,只要他站在那里,那样的臭味就会如影随形。

我又想起离家时候热热的风,在背后坚定地推着我,别回头。

13

“我不回去,我还要考驾照呢。”

刘建伟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我都没驾照,你还考驾照?你个泥腿子还能开四轮的?”

儿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他又带上笑。

“也行,什么时候考完?到时候我们再来接你回去。”

儿子也说,“妈要是考到驾照就太好了,以后我们出门吃席能喝酒了。”

“我不回去,我考到驾照就要出去旅游。”

儿子也变了脸色。

“妈,你怎么学那些不负责任的年轻人呢?他们没家庭没孩子的,没有后顾之忧才到处跑。你可不一样,你说你出去了你的身体吃得消吗?就算身体吃得消,哪来那么多钱给你挥霍呢?”

“我和你爸离婚,钱一人一半。”

“放屁!”

刘建伟暴怒。

“死老婆子天天离婚离婚的,还分我一半的钱。我就问你,这些钱有一个子是你挣的吗。”

他掐着小拇指怼到我的脸上,连同臭烘烘的口水一起。

我嫌弃地后退一步。

“那是夫妻共同财产。”

“放屁!”

“什么共同财产!都是老子的!这么多年供你吃穿,哪样少了你的,不都是老子在养你。还要分我的钱,你有什么脸分我的钱!”

“刘建伟!你说话凭良心。什么都是你养家,没有我你那两个犯痨病的爹妈是谁照顾的!我不是没有班上,是你让我在家照顾你们一大家子!”

“你们吃喝拉撒哪样不经我的手,吃的饭,穿的衣服,地里的活,没有我照顾,你儿子能长这么大?”

“还你养我,我要是上班我能挣钱给自己花!不用天天受你们冷脸,要点钱指桑骂槐说一个礼拜。也不会60岁了我买个蛋糕被你在外面关了一宿!”

我越说越来气,越为自己感到不值。

心跳越来越快,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好像喘不过气。

刘建伟气急败坏地把蛋糕摔在地上。

“死老太婆,就知道蛋糕蛋糕,你就没有吃蛋糕的命!”

孙子被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想哄哄孙子,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脑子一僵,不省人事。

14

我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很暗,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刘建伟坐在我旁边默不作声地削苹果。

他削得一点都不好,大块的果肉粘在皮上,等皮断了,他就把皮吃下去。

然后把没皮的苹果用一张纸垫着放在桌子上。

他看到我醒了,也没什么大反应,给我倒了点水送到我手边。

我也没什么和他说的,自己安安静静喝水。

他见我不说话,又自己在那嘀咕。

“孙子让他爸给带回去了,他看你倒在那以为你死了,哭得要死要活的。”

“医生说你要做手术,和你大姐一个毛病。”

“我给你约了后天的手术。明天白天让你小妹来陪你,我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临了临了,搞这么一出。你说你,生病了怎么不早说。还和我离婚,和我离婚了谁来照顾你。”

我翻了个白眼。

被他看见了,他又说“说了你也不听,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大。”

说到最后他沉默了许久。

“这么多年,对不住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身影在没开灯的病房里像皮影戏的小人。

他这句话,我等了三十几年。

听到的时候却觉得很平静,没有波澜。

“老刘,我们都活不了几年了。”

“我这辈子享福的时候少,吃苦的日子多。”

“儿子成家了,孙子眼看着也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我也管不上了。”

“以后我想干点我想干的。乡下那一亩三分地我看了一辈子,看腻了。”

刘建伟颤声问我,“带上我不?”

我摇了摇头。

15

门开了,门又关了。

夫妻间的缘分,到此走完了。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因为体弱,媒人给我介绍的对象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我爸自己卷着烟卷,头也不抬。“这家不去,那家不行。”

媒人气笑了,“你家这姑娘,除非嫁到金窝银窝,不然谁家都不要这个病秧子。”

媒人烙下了狠话,也不再给我做媒。

我爸就抽着烟卷长吁短叹。

我像秋天的野果子,被人碰掉在地上,又被下一个人踩了一脚,碎成稀巴烂。

树说你尽管长,长得甜滋滋的讨人喜欢。

树又说,你烂了,莫要扒着我的根,引来蚂蚁谁还看我其他的果子。

又一年过去,别人都劝我爸,差不多得了,你家秀玲再不嫁出去要成老姑娘了。

这回换我爸笑脸将媒婆迎了回来。媒婆甩了刘建伟的照片,我爸对着那个坐在黑乎乎屋子里的男人有些犹豫。

“要不再换一换,这家还没用上白炽灯吗?”

媒婆翻了个白眼。

“这小伙子特别能干,他家父母都不能干活,现在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他打拼出来的。”

“也就现在条件不好给你捡漏,再过几年,你且看呢?”

我爸更犹豫了。

“我家丫头嫁过去,一屋子病人?”

媒婆冷了脸,“怎么,你指望着一屋子健全人照顾你的病闺女?”

我爸讪讪不说话。

烟管在清冷的月下磕了一下又一下。

我辗转反侧,冲出去,在我爸身旁顿了脚。

“就他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在后来的很多个夜晚,我都会想起那声长长的叹息。

似乎有预见性的,带着愧疚和不忍心,最后眼睛一闭,如释重负。

一念之间,我把我的后半辈子泡在了苦水里。

但是我又在想,如果不答应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换一个人会比刘建伟更好吗?

儿时的玩伴香翠嫁了隔壁大队的包工头的儿子,家里有钱。但男人在外面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她的眼泪流干了,又何尝不是泡在苦水里。

夫妻情分大概都是这样,走到最后全凭良心。

明明是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却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年纪急急忙忙定了终身。他催他骂,年轻的姑娘懵懵懂懂地被赶到别人家里。

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但是家里的担子不管不问都落在她肩上。

她不见得会,却不知道何处问,何人帮。好像没人想过她不会。

女人嫁人之后天生就会孝敬公婆,伺候丈夫,生下孩子再把孩子拉扯长大。

她是男方家的人,剥夺了自己的名姓,成了那家的儿媳,那人的老婆,那个孩子的妈。

要不是住院要填患者的姓名,我的孙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叫陈秀玲。

你看,倚着别人没有好下场,进了别人家的门,谁还管你爱吃什么想玩什么。

你是个老牛勤勤恳恳,别人也只会说句“本该如此”。

所以,我想当陈秀玲,不想当刘建伟的媳妇,刘栋的妈,或者浩浩奶奶。

我要离开那个遮天蔽日的地方,去看看别人嘴里的天安门。

哪怕不是天安门,哪怕不是别人嘴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只要不是附属于其他人的地方,都可以。

16

手术成功了,我也失去了属于女人的那部分。

我恢复得很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查房的医生都告诉其他病人以我为榜样,心态好,病才会好。

同病房的老姐姐羡慕极了,她说她愁得睡不着。

“我住院花了这么多钱不说,耽误这么多天,家里的活不知道堆了多少。”

“你不做就没人做了?”

她开始长吁短叹。

“谁做啊,都是眼里没活的祖宗。”

“我住院这么多天,他们都是点的外卖。大人吃就算了,两个小的也跟着这么吃。离了我谁来照顾他们啊。”

我看着她床边的外卖袋子有些羡慕。

外卖多好吃啊,露露给我点的奶茶,麻辣香锅,米线,炸鸡,每一样都香喷喷。

自从我住院,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吃到那么香喷喷的饭菜了,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老姐姐,你那个粥和家里煮的味道一样吗?”

她回味了一下,脸上带上笑。

“不一样,有排骨,有青菜,有玉米,还有蛋丝。煮个粥搞了这么多花样。”

我咽了口口水,又问:“老姐姐,你这外卖哪家的,我让我侄女点给我尝尝。”

她犯了难,把袋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找到。

“我还真不知道,这是我女儿给我点的。”

“你看,你就不会自己给自己点外卖。你家孩子冷了饿了自己能在手机上点点,毯子就来了,吃的就来了。”

“你会做饭,但是你躺在这,买不了菜,起不了身,更别谈做饭。”

“你家孩子比你想得能干多了,人家扫地有机器人,洗衣服能洗能烘干,洗碗还有洗碗机。人家不是眼里没活,是知道什么活该怎么干。”

“你呀就放宽心,都这么大年纪了,想想自己吧。”

老姐姐嘟囔着躺下,过了一会儿又说“还是你心态好,和年轻人说一样的话。”

“我们年纪大了,慢慢被淘汰喽。”

我摇摇头,找出老花镜回微信。

我的驾校群里的同学都在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呢。

17

拿完驾照第一次开车就是开我妹夫的小面包车去购置年货。

人来人往,车辆拥挤。

我用驾校的那一套,头顶着车顶,座位调到最前面,聚精会神,不敢懈怠。

车里其他人也帮我看路,露露说后面有个电瓶车,我急刹。

妹夫在副驾狠狠颠了一下,看到电瓶车离我还有800米远,给气笑了。

小妹又喊,“注意注意,旁边有辆车。”

我又急刹。

妹夫急了。

“这是在马路上,旁边当然有车!”

“好了,你们两个不准说话,姐你听我的,现在带点油门,先走到红绿灯那,然后我们要左转,转向灯提前打。”

“慢慢来,欸,也不是让你停下来,踩油门。”

我紧张得不能呼吸。

我说“妹夫,还是你来吧,我开不了。”

妹夫说“姐,就你这个速度人走得都比你快,你怕什么。拿驾照不就是为了开车,现在轮子在你下面,方向盘在你手上,你想去哪就去哪。”

露露接了一句“自由的陈秀玲同学,冲呀!”

我心一横又加了点油门,小妹喊好快好快,妹夫说这才30码!

18

这年冬天,我用离婚分的钱买了辆二手车,去了威海。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我银白的头发上,有人相拥,有人打闹。

我独自看翻滚的浪花,拍打礁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永远激荡,永远不会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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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岁生日没有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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