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木门被大力推开,男子迅速点燃蜡烛,发现君无心正抱着膝缩在床榻一角,红眸空洞地注视着黑墨一般深远的夜空。
男子走到榻前,细细叹息。又拿出腰间的玉笛,开始吹奏安魂的灵曲,悠然空灵的笛声飘荡在她耳边,那些恐怖的呼喊似乎被笛声压了下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君无心的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随后便在缭绕的笛声下静静安睡过去,不吵不闹。
男子收笛,将她蜷缩的身子平放在床榻上,紧握的拳头也被他一指一指掰开。又拿过桌案的药箱,帮她换药。
这几天她总是在发狂,他好不容易才制住她,只是她又总是伤害自己柔弱的身躯。那天竟然偷偷跑到悬崖边,若不是他及时拉住,她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明明刚来那几天一直平平淡淡,安心度日,带她看了一场芙蓉飞花,哪知性情竟变得如此极端!甚至一整天下来,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开口便是痛心绝望的呼喊。若不是发现清幽的竹笛之声能稍微安抚她,她现在说不准又在到处发狂,凌虐自己虚弱的身子了!
男子收拾好地面破碎的物品,轻声关上木门,带着一身疲惫,静坐在小小亭子中。不知不觉,便趴在石桌上安然如梦。
五月的深夜,屋外的温度比起白天完全是两个落差,男子却依然不畏清寒,睡得分外安稳。君无心浅眠,有有梦魇,根本无心睡眠。便披着一件外杉,独自推着桃木所制的轮椅出了小屋。目光大致搜寻一遍,才发现那人安睡在小亭中。
君无心推着轮椅到了熟睡的他身旁,意识到夜风乍寒,便把自己挡风的外杉披在他身上。
君无心知道五月份的自己有多疯狂,这还只是头几天,还有大半个月的煎熬。也多亏还有他能稍微控制自己,这男人尽管在熟睡,眉宇间却尽是疲倦,还有一些淡淡的忧愁,君无心鬼使神差地抬手,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眉间的褶皱,却被男人反握回来,一时间两人目光交滞!
半晌,君无心感受到男人手中的温热传到自己冰凉的手上,才意识过来,缓缓抽离自己的小手。
男子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方问道:“怎么出来了?”
君无心平淡地回答:“不敢闭上双眼!”她吹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那魅惑粉眸,“这是北芙,对么?”
自从君无心醒来,便猜测过此处应该在北芙,那是一种莫名的归宿感,就像从前一直呆在英国的自己回到那充满神秘色彩的中国一样安心的感觉。从她知道有北芙这样一个国家开始,便已经期待踏入这片给她归属感的土地!
“是,这里是北芙主都月澜城城外的郊野!”
“我记得书上说北芙城外有一方隶属皇族的神秘郊野,莫不是让我给碰上了?”
“是啊!偏生让你进来了!”
“我倒是幸运,能得皇族中人相救!这些天麻烦你了,每年五月对我来说,是煎熬,是禁ji,是崩溃!很多时候我都是失去意识,茫然度日,连我自己也不曾记得上一刻我又做了什么傻事,又伤害了什么人!”君无心只是平淡地陈述着,无悲,无哀!
“他,可以医治你!”
“严重抑郁症,我治了十年才勉强控制住病情,想要痊愈根本就是空想!”
“我相信他可以!”
“心病不同平常,不过是潜意识作怪,他不是神,除非让我忘却所有,只是那时,我也不是我了。”刻在灵魂的痛楚,又岂是用药物能够抹去的!
“君无心,他不值得你相信吗?”
“他救了我,大不了这命还他便罢!我的信任,不会随便交与任何人!”若是平常的君无心,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话,可凭她现在那点连薄弱程度都算不上的意志,勉强能保持清醒就算不错了。“明天把我锁在屋子里吧,五月初五,他不在我身边,我无法想象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我不会锁着你!”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机会。
“可我会伤了你!”
一时争执,两人皆是沉默。
君无心最讨厌死一样的沉默,便随意问了个问题,“那我该称你什么,总可以告诉我吧?”
“玉萧!”
玉萧,君无心在心中暗暗重复了几遍,“那,他呢?”
“玉笙!”
“什么?”君无心猛然抬头,玉笙,玉笙,连玉笙,是你吗?
“玉笙,墨玉的玉,笙萧的笙!”玉萧只以为她不明白字眼,便细心解释了一遍。
“是连玉笙吗?”君无心是抱着满满的希望,红色的双眸微微流转,似乎泛起些许雾气。
玉萧被她看得不明所以,“不是,玉笙和我的玉萧只是世人所起,我们不姓连!”
如果说自己上一刻是满怀的希望,那她现在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失望一下?呵,怎么会想到他呢,他现在应该在灯红酒绿的日子里打转着。也许会偶尔想起曾经在他面前消失的女人,只是,却再也无法相见。
“这么说,你也不相信我!不然,怎么会连一个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呢!那么,你又如何能要求我去相信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呢?”她的心情该死的糟糕透了,看来今晚真是不该自虐地跑到外面,说着这一连串伤人的话!
玉萧看她懊恼的神色,也能猜出个大概,她现在能正常说话,发脾气,总比到处发狂的好。想到她的不治之症,心里便莫名柔软,平声道“你爱他?”
“情不知情而一往情深,我来不及爱上他,在我的心中,他不过是世间浮尘的过客!”
“那也是能让你念念不忘的过客,情不知情,怎会一往情深?”
君无心淡淡一笑,道:“若你想爱不得爱之时,你便会懂!”
玉萧听过不以为然,直到很久之后,他似乎也领略了这样一种感觉,只是那时,他们已经无法这样随心地交谈。
“那你爱的,可是日ri呼喊的子彦?”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君无心都能觉得窝心,飞扬的笑意从眼中流露,玉萧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一出生,就该爱他!”
玉萧以为它也许只会回答她对他有情,却不料她竟神色飞扬地告诉自己,一出生,便该爱!
那晚,玉萧开始向上天祈祷:我的情种,你别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