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请柬做的很用心,红色的硬卡底封,烫印的缠枝莲花纹,姓名一栏的字,是她亲手写的。
是他找人胡诌的一个身份。
一个虚假的名字。
他见过她的字。
她在高中就开始练字,是照着颜体练的,字体瘦而娟秀。
对着这张结婚请柬,陈东铎一夜未眠。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在灯下,用钢笔一笔一划写请柬时候的柔美神情,这样的念想,划在他的心脏上,好似是围上了一圈圈的钢丝,收紧,勒出血痕。
他手指捏着请柬的边角,另一只手执打火机。
火苗瞬间窜上吞噬了触目满眼的红。
他烧了这张大红的请柬。
火焰倒在他的瞳仁中,好似点燃了两团焰火。
第二天,他就要出海。
罗慧娴看他眼底里的红色血丝,“昨晚没睡好?”
陈东铎嗓音低哑,“没有。”
罗慧娴也知道这次出海的重要性,以为陈东铎是紧张,就安抚道:“以我对你的培养,这一次也不会有差错,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魏正阳打量着陈东铎,“人手够么?我给你拨几个人。”
陈东铎直视魏正阳,目光不闪不避:“好,谢谢魏叔叔了。”
这是魏正阳在试探他。
若是他不收魏正阳的人,就会引起疑心。
上了船,陈东铎始终一言不发。
这次去R国,海上没有信号,他不常看手机。
阿恪都发现了,陈东铎抽烟抽的越来越多,而神色越来越阴郁,有几次他悄无声息的从背后走到陈东铎的身边,陈东铎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里,都会有一闪而过的杀光。
是那种隐忍到极致的破碎。
他能看到陈东铎眸底的一抹掩藏未及的痛。
比起往日里,他在R国完成任务,仿佛是开了两倍速。
一天的24小时,他恨不得掰碎成48小时来用。
没日没夜,好似运转的轴承,不知疲倦。
魏正阳的人没有出什么岔子。
这样一来,陈东铎也没有出手。
他现在的重心在此不再彼。
他不能打草惊蛇。
深夜,他站在船舷,望向那天空中悬挂的一轮皎白的圆月,黑色的身影倒在浩瀚无边际的海面背景之中。
他承认,他这人狠辣又无趣,单调的很。
他黑白记忆里,唯独一抹颜色就是儿时那个严寒的冬。
黑的夜,白的雪,偏偏视野之中,是那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棉袄的奶团子,朝他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他本以为,他能在这两个月里,说服自己放弃于佳薇。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儿时的事,或许只是成长过程之中的小插曲,她早就忘了,她有了自己的圈子,安稳,平静。
她结婚了,会幸福美满,不用卷进他颠沛流离刀枪剑戟的风雨世界里。
可他最终尝试说服自己失败。
他不是一个好人。
就算是抢,他也要把人给抢回来。
他所有的隐忍和努力,一是为了救出赵夏,二是为了于佳薇。
他周密的布局。
江哲的不定性在他考虑的不定因素中。
他刚回国,就去江家拜访见了面,家宴上,只有江景陈苏柔和江哲,江哲没带于佳薇来。
席间交谈的话,陈东铎就看出来江哲的品性了。
懦弱,瞻前顾后,且心性不够坚定。
江母死的时候,江哲选择沉默,就说明他默许了权力的置换,用他母亲的死,达成自己的私欲。
江哲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于佳薇。
他甚至都不需要多去干涉什么。
江哲被安排到青市的厂子下放镀金,回来之后江景就可以安排给他提拔。
江哲离家,这倒是便于陈东铎去暗中操作一些事情了。
他知道于波的真实身份,谢家举家迁回国内,便益操作。
陈东铎一边伪造着和谢雪桐相似的女人交往来混淆视听,一边默默地关注着于佳薇。
他不能贸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要徐徐图之。
他需要掩藏下他真正狠辣残忍的那一面。
他怕吓到她。
他只有一次机会。
阿恪那个时候给他提议:“我去把人给你抓回来,关起来就好了。”
陈东铎给了他一个爆栗:“不准。”
他想要她的身,可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心。
他想要她全身心的全部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其实,在他回国后,他出席过她的公司承办的宴会,他看到她能力出众,即便站在众多名媛华贵的衣香鬓影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他看她看的很紧。
唯恐被别人捷足先登。
他的小佳薇是这样夺目,会引起男人的觊觎。
幸而于佳薇的性子冷淡,对感情上的事情并不开窍。
酒吧买醉那天,是她印象里,他和她的初见。
从酒吧到酒店,陈东铎展现出自己最优雅的绅士力。
在于佳薇的眼里。
眼前的成熟男人,是与江哲,与舒珏,乃至于和她学生时代有过好感的金羽鹤,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这种不同,叫她有些被吸引住了。
他给足了她尊重,也很照顾她的意愿。
甚至在酒店房间内,临门一脚她临时反悔,对上面前男人成熟的笑意,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出尔反尔,好似是在捉弄人一样。
反观对方,还风度翩翩的把她送回家,始终十分沉稳,微笑着嘱咐她早点休息,喝点醒酒汤,要不然宿醉第二天头会疼。
直到于佳薇再一次主动联系他的这中间一个月里,陈东铎克制住几次想要去拨她电话的冲动。
有几个难眠的夜,他觉得阿恪说的对。
他想要直接把于佳薇给关起来,叫她只能面对他,只能对他笑。
他克制住了。
他想起儿时那软软绵绵的小团子,就不忍。
一直到那个冬夜。
她发来那条消息的同一时刻,他就看见了。
就算后面她撤回了。
他带她去了酒店套房。
他凝着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眸,将房卡递给她:“你来开。”
那是她和他的初次。
他很温柔。
他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问她:“疼么?”
她瞳仁外裹了一层泪膜,透彻的亮,瞳仁中倒映着男人的俊庞。
她摇头。
不疼。
只是那种极致到微末的酥麻感,叫她快疯了。
他凝望她的眼神,深的叫她心悸。
那一夜,她躺在他的怀里熟睡,对他是不设防的毫无防备。
陈东铎亲了亲她的眉心。
“薇薇。”
他回来了。
再也不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