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当日我逃出那个非人之地,便在心中发誓,这一世定要为天下所有受天王们所害的百姓讨回公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初我受的痛苦,我自己清楚,所以我绝对不能容忍我所受的痛苦再加诸在别人身上!”
“此事需从长计议,”她转身看向马车中已经掀开帘子的水幽痕说道,“介意多一个人上路吗?”
“当然不介意。”水幽痕唇边又勾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幽蓝色的头发散落在脸颊边,如夜里盛开的神秘的昙花一般,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抓住。马车再次咕噜噜的前行,孙瑜上了车,非常安静的眼观鼻、鼻观心,却敏感的发现有两道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百里楠的目光是好奇的,而水幽痕的目光则带着浓浓的探究和说不出的意味。
像是有些恶意,可是又说不上来。
此时的孙瑜尚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微微的皱了皱眉。水幽痕的唇边是一抹淡笑,他的目光分明没有落在你的脸颊上,可是你有感觉那目光带着莫名的感情充斥了整个空间。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黄昏的时候,客栈里可以说已经是人满为患了,来往的商旅在客栈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西北红的酒香飘荡在空气中,烧灼着人的感官。
他们一进客栈,小二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往二楼的客房,这时,僵持在柜台前的一个佩刀的彪形大汉一把扯住掌柜的衣领,恶狠狠的吼道:“刚才不是说没有房间了吗?怎么他们会有房间?看不起我们是不是?”
“大爷,大爷饶命啊,我们哪敢啊,”掌柜的连忙告饶,“实不相瞒啊,那位客官可是自我们建客栈起,便一次付清了十年的房费,二楼的那几间房,就算是空着我们也不敢租给别人啊!”
那个大汉愤怒的放开了掌柜的衣服,刚想上前找水幽痕理论,突然看到他暗蓝色的腰带上绣着一株白色的珊瑚,顿时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不再说话了。
乐凝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幽痕的腰带:“这腰带值钱还是这珊瑚值钱?”
“告诉你一个秘密,若是你以后看到商铺的牌匾右下角有个白色珊瑚的标志,那便都是蛟珠楼的产业。”水幽痕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说。
乐凝妙退后一步掏了掏被他的呼吸搞得痒痒的耳朵,白了他一眼:“这分明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除了她不知道而已,乐凝妙郁闷的想。
“我更希望这个秘密是我亲口告诉你的。”他的手轻柔的滑过她的脸颊,眼中深情无限,像是那片不见底的深海。
这人还真是调戏人调戏上瘾了!乐凝妙毫不犹豫的又洒出了一把毒药。不过这次水幽痕有准备了,扇了扇手中的扇子,便将毒粉扇散了。
半夜。
草原的秋天即使是到了半夜依旧是满天繁星的,无数的星星低垂下来,仿佛触手可及。西北的风卷起干枯的白色牧草,像是大雪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迷得人睁不开眼睛。与江南温柔细腻的秋风不同,西北的风像是它特产的烈酒西北红一样,带着一种强烈的烧灼感,刀子一样割在人的脸颊上,让人疼痛着、清醒着。
乐凝妙站在几个偏僻的草垛后面,举头望着漫天的星星,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秋衣。她没有等多久,背后传来了细微的靴子踩在干枯的牧草上的声音,细微却琐碎的声音带着点点温暖,告诉她,此夜她不是一个人。
“恩公。”
“叫我乐凝妙就可以了。”她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锦缎似的星空。
“乐姑娘,”孙瑜保守的喊道,“乐姑娘知道我今夜会来?”
“你一定会来,”她收回停留在星空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他,“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去找那些被转移走的训练出来的侍卫,然后解除他们的催眠,让他们早日归家。”
“终不是长久之计,”乐凝妙叹道,“如今他们被催眠了,算是紧密的团结在了太逸天王的周围,一旦他们的催眠解除了,四散了,便是一团散沙,极容易被逐个击破。而且,如今他们习得一身好武功,再回去种地,似乎也有些浪费了。”
“不知乐姑娘有何指教?”孙瑜正色道。
“指教说不上。我觉得,若是解除催眠之后,对他们的将来听之任之,他们极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一把利剑,与其这样,倒不如事先为他们安排妥当,免去后顾之忧。”
“乐凝妙所言极是。”
“只是目前我们的麻烦是,我们不知道那些人去哪里了,太逸天王手眼通天,我们要找起来,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孙瑜闻言,也陷入了沉默。
一声轻笑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在烈烈的北风中,不突兀,却是格外的诡异。
“谁?”孙云拔剑,浑身紧绷了起来,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
乐凝妙倒是对这轻浮而又魅惑的笑声熟悉的很,斜斜的倚靠在草垛上,飞扬起眉梢眼角,冷冷地说道:“不知水公子有何指教?”
“小生实在是见不得美人颦眉啊,所以就自告奋勇的出来为美人分忧了,”水幽痕走到乐凝妙身侧,与她一起抬头看星星,“我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
“你知道?”乐凝妙转头,却只看到漫天的星辉倒影在他的眼底,他眼里真实的情绪,她倒是分不清了,“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你?”
听出她话中的讥讽,水幽痕说道:“你身边的朋友欺骗过你吗?”
“没有。”
“那么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因为,”他举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帮了你那么多次,怎么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了吧?”
乐凝妙一根一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这也是对朋友的态度?”
“真是绝情呐,”他的脸上又露出无比哀怨的神色,这人宜喜宜嗔,千百种风情总是魅惑无比,让你明知是毒,也奋不顾身、欲罢不能,“我怎么感觉,现在的你有些冰冷了呢?”
她淡淡的笑了笑,眉宇间说不出是凄绝还是淡然:“我不畏这冰冷的世界,因为我也是冰冷的。”
“何必呢?”
眼见他的手又要爬上她的脸,她一把将他的手狠狠的打落:“说正事!”
“好吧,”他从怀里掏出几张薄薄的纸递给孙瑜,“全在上面了,看完了记得烧掉。”
孙瑜抽出火折子,借着火的微光看完了纸上的内容,果断的烧掉了纸,眼中有微微的激动在闪烁着。
“你不是跟司徒默奎过从甚密吗?按理说也应该是太逸天王那边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乐凝妙不解而警惕的看着他。
“妙妙,你觉得我会是他们中哪一派的人?”他的目光中流转着飞扬的身材,一种她猜不透的野心此刻迸发出来,让人觉得他是深海中的鲨鱼,平时静默不动,只等待着最致命的一击,“不,我哪一派也不会是!这局子里的水,还是越搅越浑的好,俗话不是说嘛,浑水好摸鱼。”
“敢情我也是被你利用了?”乐凝妙冷笑一声。
“怎么会?”他摆出一副真诚又可怜的样子,“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是,我总是不会伤害你的。”
乐凝妙打量着他,分不清他的表情是真是假,拿不透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水幽痕的面上更是哀戚,恰似枝头抱香死的秋菊,凄然立于寒风中。
乐凝妙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么做对水幽痕到底有什么好处,如果那群被催眠的侍卫解除了催眠,反咬了太逸天王一口,那么太逸天王的势力势必再次削弱。如今他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间方舟天王和太安天王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要是到了那时候,他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水幽痕既然与司徒默奎是一边的人,司徒默奎在这次的叛乱中又力挺太逸天王,按理说三人就是一条船上来的人,为何水幽痕放着好好的利益不要,偏要弄翻了船让大家都不得安生呢?
等等,她似乎遗漏了哪些地方!乐凝妙敲了敲脑袋。对了!当初在无上神殿的时候,东方璟曾经说过,神教乃东倪国百年基业、国之根本,神教与东倪国乃是同气连枝,既然政教方面有着某一种利益联系的话,当初东方璟支持的端木神泽已经死了,而司徒默奎支持的太逸天王如今变作神教圣主大权在握,那么政局上势必也会发生一番变化。
如今的变化尚且隐晦,难以看出端倪,那么日后的政治斗争将会在宗教的影响下日趋白热化。本来皇后司徒氏如今就牝鸡司晨,在朝中一手遮天,若是再加上宗教上的支持,可不就是民心所向,江山易主也是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