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神泽看着她锁骨上一道鲜艳的血痕,忍不住心疼了:“伤口还疼不疼?”
“好疼。”乐凝妙撒娇。
“药拿好,回去让侍女给你上药,”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啊你,非要以卵击石。”
“我只是大意轻敌。”乐凝妙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那刺客逃了?”
“逃了。”乐凝妙在他面前撒谎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垂眸,不敢看他,脸上也微微升起了热度。
端木神泽却没有怀疑什么:“逃了就逃了,没伤害你就好。眼下也戌时末了,你受了伤,当回去好好休息。”
乐凝妙淡淡的嗯了一声,走出房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鱼眼石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小月孤零零地低着头站在她的房门前。
“小月,”她赶紧走上前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妙老大,听说神宫里闹刺客了,我担心你,要是没有看到你回来,我会睡不着的。”小月抬起头说道,眼里的真诚和担忧一览无余。
“晚上风大,怎么不进屋去等呢?”乐凝妙推开房门,随便拿起榻上的一条毛毯给他披上,“傻子,我一向诡计多端,死不了的。”
“你要是死了,我立刻下去陪你。”小月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将他的体温由手掌传递到她的心中。
“说什么傻话,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这样我在地下才能安心。说起来,你整天在想什么呢?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家妙老大是大祸害,哪那么容易死啊?”
“即使有一天,你已经成为天下第一了,我还是会担心你的。”
那份牵挂令乐凝妙动容,她反手握住小月的手,心里的温暖犹如五月的阳光,笑道:“小月,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真挚地许诺,“一辈子只对你好。”
“你真是个傻瓜。”
“妙老大不嫌弃就好了,”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美丽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动人的像是黑色的水晶,“妙老大,你伤的重不重?”
“不重,小月不用担心,过些日子就好了。”乐凝妙安慰道。
“妙老大,你快躺倒床上去。”
“干嘛啊?”乐凝妙乖乖绕过屏风,躺到了床上。
小月解开乐凝妙的外套,将衣服扔在被子上,然后一挥手,关上了窗户。
除了两条胳膊上包裹着纱布意外,乐凝妙的全身,除了肚兜和亵裤,便一丝不挂了。羊脂白玉般的身体如精美的艺术品,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小月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吻上了她手背上的伤口,乐凝妙觉得伤口上升起淡淡的热度,十分的舒服。
他亲吻着她胳膊上的每一处伤口,每到一处,那伤口便不再疼痛。
吻到她脖子上的时候,乐凝妙有些羞涩地说道:“别,别这样。”
小月的眼里满是怜惜,解开她的肚兜,手指轻柔的从脖子上的伤口划过,伤口瞬间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疤痕,然后是锁骨,然后是胸口,然后是后背……
将她浑身上下的伤口都愈合后,小月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银色,乐凝妙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小月,你是不是累坏了?”
“没关系,”他摇了摇头,“休息一下就好了,月之魂力,我现在还不能运用的很纯熟。”
“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如果让端木神泽来看她的身体,帮她愈合伤口的话,她是死活都不会愿意的,可是面对小月时,她却觉得很安心,可以放心地在他面前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她心动的人是端木神泽啊?
第二日一大清早,端木神泽果然让人送来了一堆的衣服,以嫩绿色的衣服居多。
乐凝妙的心里涌起一阵阵甜蜜,每件衣服都试穿了一遍,最漂亮的一件衣服都舍不得脱下来,恨不得立刻跑到他面前给他看,女为悦己者容,大抵如此。
正出门,遇上了东方璟。夏木荫荫正可人,浓郁的树叶遮住了大半的房间,白色的槐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落了一地,乐凝妙在斑驳的树荫里,华丽的衣裙染上槐花的幽香,衣裙上绣着的白色牡丹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在吹拂的风中,慵懒的盛开,着绿纱的美人清雅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回眸一笑间,不经意的风华惊艳了时光。
一直都是知道她是美丽的,在深宫中长大的他,亦是见过不少美人,出色者佼佼,燕瘦环肥,衣香鬓影,深宫中的美人,犹如御花园的鲜花,这一朵败了,总有下一朵盛开,永远也开不尽。
见惯了美人的他,与她初次相见,并没有惊艳于她的美貌,只是感慨她的善良。
如今在清晨的阳光下,细细的欣赏她,才发现她亦有倾城之姿,只是本身的光芒太过闪耀,反倒将她的美貌盖了下去。
“伤好多了吧?”他关切的问道,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太远产生疏离感,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近感觉不自然。
“全好了,你的药效果很好。”乐凝妙笑道。
“你穿这身衣服真漂亮。”他由衷地赞赏道。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阳光透进她琉璃般的眼中,漆黑的眼珠里点缀起无数亮光,闪耀的犹如朝阳下的九层神宫,“神主让人送来的衣服。”
“神主对他的小师妹,真是宠爱有加啊。”
只是神主和小师妹么?原来外人都是这么看的,乐凝妙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甜蜜也冲淡了几分,不过随即她又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宠爱有加是个很好的开始,总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不会再是神主与小师妹了。
“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他的微笑依旧令人如沐春风。
“说来你昨晚救了我一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了报恩,我决定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见她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东方璟忍不住打趣道。
“本来我打算把那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的,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那件事情与我无关,与你却是大大的有关,而且你知道了之后便能更好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去千里之外,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乐凝妙兴奋地把他拉进了房中,关上窗户,凑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每年九月份,并州都会输出出大量马匹换各个州府中已经老去的马匹,以维持各个州府的治安军队的质量。司徒默奎掌握了孟大人在并州十年以来做假账的证据,知道他偷偷贩卖了八万战马中饱私囊,以此作为要挟,要求在今年九月份的时候,孟大人给他提供二十万的优良战马。”
“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也是误打误撞知道的。”她将并州赌场的经历娓娓道来。
东方璟见她一脸诚恳,不似作假,沉默了下来,微微思索了一番后,问道:“这事儿你跟别人说了吗?”
“哪能呢?俗话说的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这脑袋,我喜欢的紧呢。这事儿除了我和小月,没人知道。”乐凝妙神秘兮兮地说。
“这次还真是多谢乐姑娘了,要是没有乐姑娘仗义执言,只怕司徒默奎瞒天过海后,东倪国的政局将会更加动荡不安。”
“他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殿下,你一定要及早防范啊。”
“今日乐姑娘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以后我们便以朋友相交,你便叫我东方璟吧。”
乐凝妙心如电转,想着有这么一个太子做靠山也不错,还能帮端木神泽拉拢势力,眼珠子一转,狡黠地提议道:“你要真心与我相交,那我们便义结金兰吧,我看你比我大,以后我叫你璟哥哥可好?”
“也好,”他微微一笑,“那我便叫你妙妙吧。”
乐凝妙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立刻喊了侍女端了酒、香,来到庭院中,拉着东方璟,两人手执香跪拜道:“苍天在上,后土为鉴,今日我与东方璟结拜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东方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淡淡的遗憾也有淡淡的涩然,朗声道:“苍天在上,后土为鉴,今日我与乐凝妙结拜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对着天地拜了三拜,乐凝妙咬牙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两个碗内的酒中,东方璟也从善如流地割破手指滴了血。两滴血液在酒中氤氲着散开,缭绕在一起,如烟如雾,缠绵迤逦,仿佛是命定的缘分。
两人分别拿起自己身前的酒碗,皆是一饮而尽。
“璟哥哥,既然我们以后是兄妹了,可得约法三章,遵守三从四得,从不欺负我,从不教训我,从不忤逆我,你的银子得是我的,你的权势得是我的,大问题上你得听我的!”
东方璟失笑,这只小狐狸,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璟哥哥,璟哥哥……”她撒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灵动又可爱,让人不忍心拒绝。
“好,从不欺负你,从不教训你,从不忤逆你,我的银子得是你的,我的权势得是你的,大问题上我得听你的。这下满意了吧?”
“家有哥哥,如有一宝!正所谓,世上只有哥哥好,没哥哥的孩子像跟草!”
东方璟在她的奇谈怪论里失笑,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一会儿狡黠如狐,一会儿天真如兔,一会儿凶悍如狼,一会儿霸气如虎……
告别了东方璟,乐凝妙脚步轻快地来到书房前,推开房门满怀期待地问道:“神主,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端木神泽正在书桌前看着一些书信,闻言,抬头看向乐凝妙,眼中有欣赏之色闪过:“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乐凝妙顿时喜上眉梢,笑意盎然,她的脸上泛着诱人的红晕,走到书桌前,问道:“神主,你在看什么呢?”
“各地送来的书信,自从小山谷的堆尸地被发现后,各地的暴民反抗运动更加激烈,每天都有大量的教徒伤亡,官府已经压不下去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幽深的色泽,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乐凝妙闻言,顿时一脸担忧:“神主,我们要跟他们正面对抗吗?”
“不能正面对抗,正面对抗,就是在杀神的子民。”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博大和宽容。
“那要怎么办?”乐凝妙蹙眉,在房间内踱步,“要不然这样,我们让太逸天王他们去解决暴民们的反抗运动,要是解决的不好,就乘这个机会治他们的罪,杀了他们!”
“不,这是自取灭亡,他们会在我们还来不及治他们的罪的时候,便大开方便之门,让那些暴民上来杀了我,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他的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做出来的决定不容置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正面对抗吧,神主,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你要是输了,即使那些事情你没有做过,你也永远无法翻身。如果你赢了,史书就是白纸,就算伏尸百万,血流漂杵,只要我们是胜利的一方,我们就可以随意在史书上书写,千百年后,人们只记得那个胜利者是你,不会记得其他的。”
端木神泽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暗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让人难以窥探他的想法。这一刻乐凝妙忽然觉得端木神泽离她千山万水那么远,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在不同的局势下,她总能很快作出决定。可是每次帮他做完一些事后,面对他略带失望的目光,她总是心里迷茫而又惶惑不安,她猜不透他的想法,那种感觉令她觉得,她是个多余的人。
一股无言的凝重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只听得窗外几声沉闷的蝉鸣,明晃晃的太阳,和繁花浓烈的香味,遮掩的翁翠绿色,无端的扰乱人的心绪。
“后天敬神大会就结束了,大动乱也就会在今明两天发生,我让人送你下山,赶紧离开天都。这毕竟是无上神教的内部纷争,不该无辜牵扯乐姑娘。”
“你不是在敬神大会的第一天就当众承认了我是你的小师妹吗?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算是无辜牵扯。”乐凝妙走到他身前凝视着他,眼里清澈见底,倒影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端木神泽避开了她的目光,沉声说道:“这是一场恶战,胜负尚未分晓,我实在不想将你牵连进来,我即刻便安排人送你下山。”
“不要!”乐凝妙拦在他身前,“你休想将我一个人抛开,我说了,我要做你的护身符,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有些事我自有打算,乐姑娘要是贸然冒险,只怕凶多吉少,我不能看着眼前是火坑,还推着你往下跳。”端木神泽扶着她的肩膀,凝视着她说道。
“就算替你喝毒酒,我也甘之如饴……”乐凝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屋内的所有东西都开始晃动起来,她心底升起微微的嘲讽,她自以为精通毒理,没想到却被端木神泽给暗算了。
黑暗袭来,她听到端木神泽最后在她耳边说:“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会有你更好的生活。”
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温柔,让乐凝妙以为,这一刻的他是真心的。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用最后的意识扯了扯他的衣服呢喃道:“我不想离开你……”
端木神泽怔怔地看着怀中的人儿,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水,那动作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然后,他狠了狠心,喊道:“汪海!”
“属下参见神主。”汪海倏忽出现自端木神泽的面前,半跪着行礼道。
“通知乐姑娘的朋友们和她一道走,你即刻送他们下山,离开天都。”
汪海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很快便安排好了船只,只有欧阳雅意和鬼老头赵平原没有离开。
对于小月来说,自然是乐凝妙在哪里,他便在哪里,而且此刻的他也是赞成端木神泽的决定的,毕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当乐凝妙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碧波和广袤的蓝天,窗外是掠过水面的白鹭,激荡起一阵阵的涟漪,她的心瞬间慌乱起来,掀开毯子下了塌,跑出去问甲板上的小月:“我们在天湖上?”
“是。”小月点点头。
“小月,你怎么这么傻呢?这种关键时刻,我们怎么能走呢?”乐凝妙红着眼睛推了小月一把。
小月的脸上顿时浮现委屈的神色,眼眶犹如描上了胭脂,顺着眼线红了一片,晶莹的泪水在眼中浮现,瞬间便要冲散那胭脂。
乐凝妙看的心中一疼,越发的烦躁,转过头不去看他。
此时正是日中,乐凝妙抬头看去,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刺眼的让人想哭,端木神泽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天都去直面那些所谓的斗争?
有清亮的鸣叫传来,乐凝妙抬头望去,只见天边有十六只金光闪闪的八翅神鸟抬着一个巨大的白色软轿,从百丈高的半空中飞快的掠过,白色的轻纱在风中扬起,隐隐可以看见端木神泽那张神一般无悲无喜的脸。
“端木神泽——!端木神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端木神泽——!”
“你给我下来!端木神泽——!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神鸟托举着的软轿越来越远,乐凝妙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渐渐地低弱下来,眼眶红红的,仿佛泪水下一秒就会滴落。
“妙老大……”小月在她身后怯怯地喊道。
乐凝妙恍若未闻地推开他,吹了声悠长的口哨,一直白色的雪枭迅速从晴空滑翔下来,稳稳地停在她的胳膊上。
乐凝妙摸了摸它的头,带着它走到房间,撕下一张纸写了几行字,塞进空心的竹管里给雪枭系好,叮嘱道:“给雪珖仁送过去,快去快回。”
她是要拜托雪珖仁帮她查端木神泽的行踪,毕竟雪莲宫的关系网遍布天下,现在能帮她的也只有他了。
半个时辰后,雪枭不辱使命地带来了雪珖仁的回复,端木神泽的目的地是丰州的堆尸体的小山谷。
以神鸟的速度,今日天黑的时候,便可以到达丰州,不得不承认,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敢于站到风口浪尖是一种极致的勇气,可是他一个人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吗?
乐凝妙不放心,极度的不放心,蹙眉在甲板上来回踱步。以最快的速度开船,黄昏时便能上岸,而到丰州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的路程,等乐凝妙赶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柳羽欢走来,面上浮现一抹不忍:“你真的想去神主身边?”
乐凝妙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依旧在不停地想着对策。
“哪怕会死在那里也无怨无悔?”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犹豫和踯躅。
乐凝妙再次胡乱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帮你。”他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一言不发的从袖中掏出一杆花哨的紫金笛子,放在唇边吹了一个悠扬婉转的调子。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清戾的叫声从云端传来,那声音空灵婉转,又带着强烈的力度,乐凝妙抬头,只见远处的团团白云下,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渐渐地,那黑点越来越大,竟然是一只传说中的大雕!
(我的读者都在潜水,感觉无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