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姑娘。
所以，宋夫人就以想留姑娘几年，一直拖延着婚期。
这一拖就拖到了两家孩子十八岁的年纪，要是别人家，这岁数，孩子都该满地跑了。
周家催得紧，宋夫人实在没有理由推脱了，只好将心里的担忧，跟姑娘说了。大姑娘宋明珠是从小被夫人捧在手心的，宝啊贝啊被宠了这么多年，一听自己要嫁的不是周家亲生儿子，当时就喊着要去退亲。
宋老爷十分生气，还好张姨娘机灵，一翻柔情蜜意后，把这桩婚事揽到了自己女儿头上，私生子配庶出，怎么瞧，都是登对。
宋清月也没反对，反正自己的婚事拿捏在母亲手里，姨娘跟自己都做不得主，她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让她做正头娘子，嫁给谁都一样。
因为是临时换人，宋家怎么说也是理亏，宋夫人就跟周家讲，既然两家早年就有往来，就不必相看了，聘礼嫁妆不变，一切按嫡女的位份来，只是换成了宋清月的庚贴。
所以到最后，宋清月也没闹清自已要嫁的人，是扁的还是圆的。
张姨娘私下里打听过，说是周家大少爷是个温和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最主要是读过书，虽没有中举人、进士，但也是知书达礼，还得了周长生一身的武艺。
按姨娘的话说，自己可是占了大便宜的。要不是大姐退婚，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头上。想一想，这桩婚事，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堪。
这时候的庄子上，恰是一年中风景最好的时候，花香鸟语，绿树成荫的，再加上心怀爽利，看向哪里，都觉得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俱含情。
此时的阳光正好，宋清月坐在清辉院的回廊上，任由着丫鬟给她比划首饰。
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还不曾经历风霜，快活的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阳光一点一点洒在她们脸上，像是给这群女孩镀了一层金光。
忽然，欢乐嘎然而止，就好像幸福的时光，忽然间被打碎了一段裂缝，随着院门被咣当一声被撞开，大公子院里的小厮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小桃眼尖，忙上前一步，用身体护住了小姐，她柳眉一挑，厉声责问道：“二小姐的院子，你也敢随便闯入，慌里慌张地，万一惊着了小姐怎么办？左右不是第一天当值了，怎的这般莽撞，要不是胡妈妈有事回了老家，早就把你一顿板子轰了出去。”
因了路上跑得太急，小厮微微有些气喘，他顾不上和小桃斗嘴，只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宋清月，“二小姐，大事不好，周家出事了……”
周家出事了……
只这一句，就把宋清月惊得手足无措，刚才还在甜笑的脸，猛地定格在了瞬间，她甚至无力推开手拿妆盒的丫鬟，慌里慌张地站起时，把一套上好的红宝石头面，碰在了地上。
“那周家大少爷呢？”
“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大公子先过去看了，听说是周家这趟镖出了问题，公子让小的先来回禀小姐一声，好让小姐有个准备。”
能有什么准备，左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本以为与周家大少爷结亲，就能脱离这个被人拿捏的命运，可这最后的临门一脚，周家却出事了，难不成，自己真的抗争不过老天吗？
宋清月脸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小桃急忙扶着她进屋躺下，示意其她丫鬟打发了小厮出去。
宋清月不安地握着小桃，“难道人真的斗不过天吗？”
她所求不高，只须不像张姨娘一样做个妾室，就心满意足了。
她见过张姨娘过得憋屈，即便得了父亲宠爱，也不敢肆意张扬，自己的儿女不能叫一声娘，一辈子过得小心翼翼。
所以母亲要她代大小姐嫁到周家时，她欢喜过，即便那周家大少爷非周家亲生，只要是娶她做正妻，哪怕过得清苦，她也不会抱怨。
小桃湿了帕子，搭在宋清月额上，安慰道：“小姐莫怕，一切都是未知，说不定只是丢了镖，大不了赔些银子给人家。”
要是只赔些银子，大哥何至于急忙赶过去，又何至于让小厮先行送信？
她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屋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等大哥回来，再商议了。
窗外起了风，刮得窗棂上的纸嗦嗦作响，宋清月没有来由的心慌。
都说上京的天气善变，可明明是四月的天，硬是夹杂出了冬天的萧瑟。
周家大宅前，一拉溜的停了十几口棺材。
因了过几天大婚的缘故，周府上下都挂上了红绸，满院的火红在一地的棺材前，透着诡异的妖艳。
一群披麻戴孝的人，紧紧地围在周府前面，使劲地拍打着大门。
守门的小厮见来人气势汹汹，不敢做主开门，忙跑进去禀报。
卧塌上并排躺了两个人，周家的家主和大少爷周辰玉。
早有人请了大夫来，替他们医治。两个人身上伤痕累累，周镖头更是被一箭穿透了心脉。
屋里燃了檀香，仍遮不住浓浓的血腥气。
陆大夫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二人的伤势，周辰玉只是皮肉伤，没有性命之忧。倒是周镖头这一箭，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抬头望向周李氏和二少爷，“镖头这箭伤了心脉，我纵是帮他拔了，也无济于事，左不过是拖些时日罢了。不是老夫无能，就算是师祖华佗再世，也难妙手回春。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能拖几天，还看天意吧！有些事，还是尽早打算的好。”
周李氏泪目，但仍点了头道：“陆大夫尽可医治，”她回头吩咐下人，“快些去书院接了三少爷回来，晚了怕……”
她忽然说不下去，不由得哽咽出声。
到底是女人，周镖头这一躺下，好像失了主心骨一般。
陆大夫净了手，药童在周镖头嘴里放了一片人参，又仔细的用棉布蘸了白酒，擦拭伤口四周，待血液清洁干净，陆大夫才一手摁住周镖头胸口，一手猛地向上一提，一股鲜血随着竹箭拔出，喷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