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沉默片刻,我转向镜头露出一抹苦笑。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的这对亲生父母极其重男轻女,我这个所谓的弟弟就是当初二胎政策刚开放那会儿,他们迫不及待怀上的,虽然是名义上的弟弟,但说实话,那个孩子与我而言,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区别。」
「胡说八道!」
我话音才落,女人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你怎么能张嘴就胡说呢!当年我和你爸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赚钱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你说我们重男轻女,要不是你自从年了大学连家都不会,连自己父母都不认,我们至于再要个孩子吗?」
「闺女,你做人说话都是要将良心的!你平时这么对我们两口子就算了,做父母的哪有跟孩子记仇的?可你怎么能当着记者、当着这么多网友观众的面怎么能还这样?」
女人哭得愈凶。
「是我和你爸没把你教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啊!」
看着眼前这出唱念做打,照她这身本事真该进娱乐圈,奥斯卡都高低得有她一席之地。
她随地大小演,我抱臂站在旁边,不置一词。
先前尴尬了下的记者,现下算是又逮着机会了,顺着她的话就是一顿问。
「齐小姐,这位女士所说的情况,与您刚刚说的可是天差地别,二位各执一词,难道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记者目光灼灼望住我,眼中是不加遮掩的,对爆炸性新闻的急切渴求。
就知道,能跟着他们来这儿胡闹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说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
我淡淡道:「反正已经耽误了,不如就快刀斩乱麻,今天就把这事儿解决了吧。」
记者头顶缓缓升起个问号。
我冲她笑笑:「稍等,我去请个假。」
今天这班是上不了一点了,那与其由着他们公司门口呼天抢地,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诶齐小姐!」
看我要走,记者忙开口阻拦。
我头也不回地冲她挥挥手。
「别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请完假就出来。」
11。
半小时后。
我从公司大楼出来,迎向已经汗流浃背的一行人。
将近40°高温的盛夏非要跟室外等,热死都算他们活该。
「齐小姐。」
先前妆容精致的记者,眼下已经满头满脸都是汗。
哪怕只是站在原地,她这会儿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不少。
刚从空调房出来,满身清爽的我微笑同她打招呼:「久等了,您也知道,大公司就是很麻烦。」
记者笑容勉强。
我说:「那咱们走吧?」
「走?」记者满头雾水看我:「去哪儿?」
「这就忘了?当然是去采访我家亲戚邻居啊,毕竟我们现在说的话都只是自己的一面之词,得有更多人证明才行。」
满头大汗的记者脚步踉跄跟了上来。
那对夫妻原本是不愿意走,可眼见记者都把他们抛到了脑后,再不情愿也得一起走。
拦下辆空车,我扭头又问记者。
「打车的话,你们电视台应该能报销吧?」
记者笑得越发艰难,半晌才咬着牙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心满意足道:「那今天的打车费就麻烦你来付了。」
说完,我干脆利落开门做进副驾驶,至于剩下那四个人要怎么办,我管他们死活。
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最后就是记者和摄像跟我同辆车。
那对夫妻只能自行打车出发。
12。
气氛平和的车厢内,广播中电台主持人声音舒缓。
我正望着车窗外的炎炎暑气发呆,就听活像不甘寂寞地记者开始了新一轮的提问。
「齐小姐。」
我回头睨了她一眼,示意有话赶紧说。
记者百折不挠地追问:「刚刚您说,您父母从来没有对您尽过抚养义务,那您方便跟我聊聊,具体表现在那些方面吗?」
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于是我化主动为被动。
「那不如你来说说,你想听关于哪方面的吧。」
记者被噎了下,但依旧不屈不挠。
她艰难撑起个还算得体的笑容,思考片刻后问道。
「您之前说您的父母无论生活费还是学费,都没有给过您一分钱,那我就不由感到疑惑,如果他们二位没给过您钱的话,您又是如何长大成人的呢?」
我:「……」
这就是为了搞个大新闻,耳朵都不要了是吧?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上大学前我一直由外婆抚养,上大学外婆去世后我就开始自己打工赚钱了。」
记者不动声色:「外婆?您是说您妈妈的母亲对吗?」
这下,不止是我,就连驾驶位的司机师傅,都开始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她。
「正常人都该知道外婆是什么意思吧?」
记者点点头,继续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您外婆照顾您的那些花销,其实还是来自于您的父母呢?」
沉默是今天的出租车车厢。
我忍不住转身回头看向大放厥词的记者。
「你这个理解,是从哪里理解来的?」
13。
记者直了直身体,理直气壮道。
「众所周知,老年人是没有收入来源的!」
说完,她一副自己发现华点成功为难道我的样子,两眼放光的等着我回答。
该说不说,这人能当记者,指定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但得首先排除智商。
「热知识:老人虽然不再参加工作,但有退休金。」
似乎已经想好要说什么的记者,当下哽住,半张着嘴怔怔朝我看来。
这下,别说我和司机师傅两个外人,就连她的同事都看不下去别开了眼。
「再退一步,就算我外婆没有退休金,我出生的时候她也还没到老年人的程度,也是可以工作赚钱的。」
「那赡养费呢?难道您父母从来没有给过您外婆赡养费吗?」
诶,她这个问题,才真正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本来我都没打算把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没想到记者主动提起了。
我沉沉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没有,他们不仅没有给过外婆赡养费,甚至还会以贴补家用为由向外婆要钱,可据我所说,他们都是有工作且工资并不低。」
眼见这条路走不通。
记者沉默半晌,又开辟了新话题。
「话虽然这样说,但老话说得好,父母和子女哪会有隔夜仇,况且如果没有他们您也无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现在重病在床的人又是您的亲生弟弟,他今年才9岁,我不信您真的能狠得下心见死不救。」
「在我看来,您的种种行为,比起冷漠反而更像是在借此博得父母的关注。」
「你说,我说的对吗?」
她沉静地笑着,画面宛如圣母图。
14。
我说个鬼。
这记者到底是怎么持证上岗的?
听不懂人话就算了,还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还阴阳怪气地试图用道德绑架我。
但不好意思,从七岁那年起,我就已经是一个基本没有道德的人。
如果今天在这里劝我的人是外婆,我可能还会犹豫,但换成她这样的陌生人,就别怪我一个字都不会听了。
懒得搭理她,我冲着镜头无奈一笑,转回身去。
之前不说是今天是直播吗?
那就把她交给吃瓜网友来审判吧。
又过了半小时,出租车停在了老房子所在的小区外面。
刚下车,就有热心邻居阿姨和叔叔跟我打招呼。
一位阿姨惊奇道。
「沛沛又来看你舅舅舅妈啦?这大礼拜一的都不用上班吗?」
我委婉道:「我这边出了点事,得让舅舅帮个忙。」
闻言,阿姨一叠声应着,扭头就看到了扛着镜头紧跟着我的摄像师。
阿姨立马露出狐疑表情质问。
「你什么人呐?好端端跟我们孩子干嘛!」
记者忙道:「阿姨您好,我们是调节节目的工作人员,今天是特意来为齐小姐和她父母解决问题的。」
大约是见阿姨跟我熟识,记者又见缝插针地问起。
「阿姨,您也是这个小区的老住户吗?听您刚刚和齐小姐交谈,您和她好像很熟悉啊?」
阿姨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记者摆出不挖出猛料誓不罢休的架势,趁机又问。
「那我想跟您了解下,齐小姐的父母是真如她所说从小就对她不闻不问,还是另有什么隐情呢?」
15。
一听记者这话,阿姨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表情当即就沉了下来,看向记者的眼神也隐隐带了不善。
「隐情?什么隐情?当年孩子出生没两天呢,那俩不是人的就把孩子送了过来,往后十几年别说来看孩子,每次还都只逢年过节才回来看一眼老太太。」
说到这里,阿姨又全无遮掩地发出一声冷笑。
「可要我说,那俩不是人的还不如不来呢,这一来,要么是跟老太太要钱要么就把孩子打得浑身每一块好皮,大过年的天那么冷,硬是说孩子不听话,让那么小个孩子穿着背心裤衩跟楼道里罚站!老太太跪地上求他们都拦不住!」
「别说当孩子爸妈,当人子女的,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得,猛料还真被她给挖出来了。
可惜,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料。
记者露出尴尬表情,之前百米冲刺跑过来时几乎怼到阿姨嘴里的话筒,也缓缓放下了下去。
阿姨却只当没看到她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依旧自顾自说着。
「我记得好像是齐沛五岁那年吧,大过年嘛,老太太就给孩子买了身新衣服,那两口子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瘟,年三十半夜才回来就算了,刚进家门就摔摔打打发邪疯,转天初一我们去老太太家拜年,瞧见孩子身上穿得还是旧衣服,这一问才知道,那两口子居然把孩子新衣服给烧了!」
「记者同志我问你,这是亲生爸妈能干出来的事儿?」
记者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为难地连连后退。
或许在她看来,无论我小时候遭受过什么样的苦难,那都已经是过去式,都远没有当下这个年薪百万女儿不孝顺父母更具有话题性。
虽然只过了几分钟,但阿姨显然也看出了她的目的。
连珠炮似的又说了我小时候几件事,「呸」了一声扭头离开。
16。
直到阿姨离开。
那对夫妻乘坐的出租车终于抵达。
一看到这两人出现。
原本聚在小区门口说话的老人们,瞬间全部四散分开片刻不停地各回各家了。
上一秒还热热闹闹的小区,顿时冷清得好像门可罗雀。
就连门口保安,也翻着白眼退回保安亭关上了门。
直到这时。
记者才总算察觉到事情确实不对劲,惴惴问道。
「请问齐小姐,这个小区的住户是全都认识您父母吗?」
我礼貌假笑:「是呀,别说小区住户,方圆1公里之内的所有小区的住户,都认识他们呢。」
当年外婆因病去世,把老房子留给了舅舅,把全部现金留给了我。
可得那对夫妻知道这件事后。
顾不得葬礼还没结束,就直接闹了起来。
女人骂骂咧咧,男人又打又砸,闹到最后警察赶来把他们带去派出所才算消停。
后来。
为了抢走分给我的一半遗产,他们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一天不答应,他们就又是我学校闹着跳楼,又是在宿舍在教室骚扰我的正常学习生活,逢人就说——
「齐沛可不是个好东西,她外婆辛辛苦苦照顾她这么多年,到头来被她克死了还不算,还被她骗光了手里的棺材本!」
「狼心狗肺,扫把星,谁被她沾上谁倒霉,不信你们就走着瞧,她早晚一天把你们的血也吸光!」
哪怕事实如何,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起初我都是报警了事,可他们来闹得次数实在太多了,闹得我心力交瘁,最后只能被逼无奈把那10万块给了他们。
至此,两人不仅再没来闹过,甚至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生命当中。
17。
当年我还不懂,外婆明明那么担心我,难道就不怕我以后没房子无家可归吗?
后来被那对夫妻折腾到破财消灾后,舅舅才告诉我。
「你姥啊,就是怕那对畜生又来祸祸,才把房子先转到我名下的,房子舅舅和舅妈替你守着,那俩王八蛋要是敢来要,来一回我打一回,你就只管安心念书,别的都甭操心。」
虽然不是父母,但从我懂事起,舅舅和舅妈对我的爱丝毫不比他们对表姐少。
也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我才没有被那对夫妻毁掉。
回过神来。
正巧看到早早得了消息,正火冒三丈冲出来的舅舅。
「沛沛!」
舅舅一到,立刻把我护在了身后。
才下出租车的夫妻,见状顿时再次连哭带喊起来。
「哥,」女人携着满脸涕泗走上前:「哥,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要不是她,咱妈当年怎么会早早就撒手去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啊!哥,女生外向,小勇才是你亲外甥,才是你该帮着护着的亲外甥啊!」
到底兄妹一场,用舅舅那句话糙理不糙的话来说,那就是——
「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表面装得楚楚可怜,好像这些年来我真让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和苦楚,可实际上,不过是他们为了跟我要钱在演戏罢了。
女人试图去抓舅舅的手,却被舅舅一把拍开,紧接着就开麦嘲讽道。
「哥?苏凤梅,你之前不都连名带姓喊我吗?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扫了眼头顶太阳,舅舅一抚掌,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瞧我这话说的,哪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
18。
「噗。」
实在没忍住,我笑出了声。
女人急了:「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多年来——」
「得得得!」
舅舅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从嫁人到现在这多年来,你拢共主动来见过我三回,头一回是妈去世你来找我要家产,二一回是你怀孕让你嫂子去伺候你,三一回就是生了儿子以后,来我把自家房子过户到你那奶都没断的儿子名下。」
「哥,我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女人喊着:「建和都说了,让我儿子跟咱家姓,到时候给咱们老苏家传宗接代!还能给你养老送终,你说你到现在也只有婷婷一个女儿,等她以后结婚那可就是别家的人了!」
「诶呀,」舅舅一脸不忍直视地表情:「你可快闭嘴吧!」
而后,舅舅先瞥了眼女人,后又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我当初说得很清楚,现在也可以再跟你们说一遍,我家别说房子,就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那也都是我闺女一人儿的,真当我缺心眼儿看不出来你们两口子打什么算盘呢?吃绝户吃老子头上来了。」
女人急得嗓子都劈了:「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怎么想我?」
「对啊哥,」男人也不甘示弱:「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和凤梅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和嫂子好,绝对没有一点儿私心。」
于是舅舅又挑眉把男人看出,表情中的嘲讽更胜。
「良心?」舅舅失笑:「齐建和,你们两口子还有良心这玩意儿呢?」
「真有良心,当年沛沛出生你们就不会连名字都没给她起就直接送妈这边儿,就不会过去二十多年对你们亲闺女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不会之前妈在世的时候,每次回来都要孩子打得皮开肉绽!」
说得怒上心头,舅舅卷起袖子就要动手。
我连忙抱住舅舅胳膊拦下来他,并小声提醒:「舅,冷静,那头还直播呢!」
19。
话题已经大偏特偏。
事到如今,已经形同虚设的记者只能兢兢业业把话题拉回来。
「几位,我们今天过来的最终目的呢,一方面是想劝齐小姐和父母重归于好,另一方面,当然就还是齐小姐弟弟的医药费。」
经记者这么一提醒,那对夫妻才好像又想起此行的目的。
没等我开口。
舅舅已经在无差别攻击。
「我说你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漂漂亮亮的,怎么张嘴就不说人话呢?」
记者人都傻了,虽然之前无论我还是邻居阿姨都有意无意怼了她几次,但她今天还的确都一次被人这么明火执仗的当面骂。
「这位先生,」记者疾言厉色:「您怎么这样说话?我们这不也是好意吗?」
舅舅抱臂斜眼看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好意?」舅舅嗤笑道:「等你什么时候被爹妈赶出家门,被爹妈一天到晚连骂带打,再来跟我说你的好意吧。」
忍了一路的记者终于忍不下去了。
「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老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父母,您也是一位父亲,为什么就不能站在齐先生和苏女士的角度想想呢?您难道真的不想他们一家人重归于好,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齐小姐一家团聚吗?」
「而且,我相信您的母亲,齐小姐的外婆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希望看到齐小姐能够和她父母和睦相处的!」
我:「……」
舅舅:「……」
真是好一番激情澎湃的慷慨陈词,我外婆如果还活着,准得操起鸡毛掸子给她来几下。
沉默十几秒。
舅舅无语朝我看来。
「你之前总跟舅念叨什么圣母圣母的,今儿算是见着活的了。」
20。
「哇!这**是什么奇葩主持人?居然逼人家跟这种畜生爹妈和好。」
「我刚进城不是很懂,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德绑架吗?」
「重男轻女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有脸跟女儿要钱,真就没皮没脸了呗!」
「看得我拳头都硬了!」
「哈哈哈舅舅好莽我好爱!」
「对耀祖视若珍宝,对招娣弃若敝履,太典了!」
「好一对癫公癫婆!」
「救儿子要紧,手术费都凑不齐了不赶紧去卖血还在这儿瞎耽误什么!」
「这直播,真给我看yue了!」
「妈的这记者不纯纯有病吗?舅舅说的没错,好一个活灵活现大圣母!」
「望周知:劝人大度天打雷劈!」
两道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忽的响起,声音还怪耳熟。
扭头看去,原来是表姐和她男朋友一人捧一台手机,边往过走边人工播报直播间弹幕。
记者脸彻底黑了,气得哇哇叫。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捣乱!」
表姐白眼一翻,几步走过来往舅舅身边一站,阴阳怪气。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虽然来采访,但却连受访者家属的人物关系都没搞清楚吧?」
而那位因为比表姐小几岁,一直不被舅舅看好的男朋友,则在表姐的示意下,依旧以播音腔实时朗读直播间弹幕。
「节目看到现在,我只有一个怀疑,这记者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21。
记者气到说不出话。
那对夫妻却还在垂死挣扎。
男人破防大骂:「谁他妈重男轻女!我看你们才是跟她一样的没良心,白眼狼!」
当代网友主打什么?
那必须是一身反骨啊。
他们想利用电视节目和网友的同情逼我出钱,那就别怪自己真实嘴脸被戳破后,网友要骑脸输出。
跟男人不同,女人依旧声泪俱下。
她扑倒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衣服不放手。
「沛沛,就当妈求你了,你就看在我毕竟给了你一条命的份儿上,出钱救救你弟弟吧!你难道真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小勇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啊!没有他咱们家的香火可就要断了!你是他姐姐,是他亲姐姐,小勇的手术费连你工资的零头都不到,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当年没管你是我们不对,沛沛,妈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你要实在生气,妈给你跪下,妈给你跪下可以吗?」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马上也要三十了,难道就非要揪着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吗?」
「是,是我和你爸对不起你,可那也是对你的考验啊!要不是我们、要不是我们这样对你,你能有现在这么大本事吗?!」
「你到底多恨我们?难道非得看着我们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满意吗!」
女人哭得那样凄惨,喊得那样声嘶力竭。
好似自己真有那么可怜。
可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我小时候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爱我。
那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他们说:
「爱你?你是能顶门立户还是能传宗接代?你配吗?天生贱命的赔钱货,还不赶紧滚!省得拖累了我们!」
22。
短短一句话。
我从听到时的9岁,一直记到现在29岁。
记得他们一次次骂我赔钱货、丧门星、扫把星。
记得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是个废物。
记得他们每一次的破口大骂。
记得他们每一次的拳打脚踢。
可哪怕他们对我造成了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伤害,现在却依旧可以轻描淡写地说那只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从过去到现在,他们恐怕连哪怕一秒,都没有真心认为过自己有错。
「除非打欠条,不然我就算把所有钱都扔了,都不会给你们哪怕一分。」
我和女人四目相对。
再清楚不过地看清了她眼中的愤怒和恨意。
看啊,事到如今她依旧这样痛恨着我。
哪怕不是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白眼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生你有什么用!我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女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她抬起手臂,还想像我小时候那样动手打我。
我轻而易举抓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甩到一边。
女人难以置信看住我。
我轻声道:「不怕耽误你们宝贝儿子的手术害死他,你们就继续闹,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23。
被彻底激怒,张牙舞爪又要扑上来的女人,被我一句话定在原地。
几秒后。
女人全身脱力般,泪雨滂沱地瘫坐在我狡辩,而她的丈夫,还在凶神恶煞地通过表姐男朋友跟网友对骂。
直到,沉默的女人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听到这声真情实感的哭,男人大约以为我又干了什么。
气急败坏地就要来跟我算账。
所幸舅舅在场,曾因为发现我被打而跟这对夫妻动过几次手,且屡战屡胜的舅舅往我跟前一站。
男人叫嚣:「姓苏的,这是我们齐家的家事!警告你少他妈在这儿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近乎失了智的男人就冲上去要跟舅舅互殴。
结果他连舅舅衣服都没朋友,就被舅舅结结实实一拳撂倒在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姐发出欢呼。
「老爸牛逼!」
男人气焰瞬间消失,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到女人身边,尤不甘心地看住我,咬牙切齿。
「行,打欠条!我们给你打欠条!」
我满意一笑,不忘提醒他。
「借款人,借款金额,利息多少,借还款时间和还款金额,全都写清楚,还有手印别忘了按。」
男人恨恨盯住我,鬓间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弥漫。
就这么仿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盯着我看了好半天。
男人才又缓又重地点下头去,继续咬牙切齿。
「……好。」
至此,今天这场闹剧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直播间关闭,早没了用武之地的记者也因为观众举报,被上司骂回了电视台。
24。
不到一小时,欠条交到了我手里。
借款金额:五十万。
利息:1。3%。
借款期限:三年。
还款时间:2026。09。05。
借款人:齐建和,苏凤梅。
借款时间:2024。08。05。
最后的两个名字以及所有关键信息位置,在我的再三催促以及贡献出口红后,也按上了两人的手印。
妥善保管好欠条,我当场给他们转了五十万。
收到钱,夫妻俩扭头就要走,我又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
「既然写了欠条就想着赖账,不然到时候我说不准就得去找我那个好弟弟谈谈心了,就当是为了他能好好活着,你们也千万不能欠钱不还哟。」
不是在意、重视他们的宝贝儿子吗?
既然已经把软肋交到我手上,就别怪我挟耀祖以令他俩。
「你!」
舅舅在一旁虎视眈眈,男人欲骂又止。
事到如今他也清楚,他俩骂骂不过,打也不是个儿,与其继续逞凶斗狠,不如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舅舅狠狠朝地上啐了口。
「呸!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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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的一天。
刚升职为集团副总经理的我,收到银行到账信息。
随之而来,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翻了个白眼删掉短信。
然后把号码拉黑。
简直普天同庆,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