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曹操看来,两万胡人压根没什么俘虏的必要。
他们侵入汉土这段时间内所做的事情,就是将其千刀万剐也毫不为过。
更别提此地汉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万四五,比之胡人数量还要少上不少。
俘虏他们?
很容易出事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的响起,却是打断了他手势的落下。
“到此为止了。”
“...”
曹操皱起眉头,有些诧异地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刘协此刻带着赵云几人已是策马赶了过来。
“殿下。”
见此,曹操将手中兵刃交给亲兵,旋即拱手作揖,轻声问道:“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曹校尉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刘协冷冷地瞥向岸边胡人,回答道:“此战我军已胜,再杀下去,就是屠杀了...到此为止吧。”
曹操眉头一簇,提醒道:“殿下...您有仁者之心是好事,但此时收缴俘虏,只会平白增加我军负担...为大局考虑,末将恐不能听命于您。”
听到这话,刘协抬起头,面色平淡地对上曹操,一字一句道:“到此为止,这些胡人,本殿自有用处。”
再度重复这四个字,刘协的口吻已是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架势。
...
这么强硬的吗?
曹操眯着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跟在刘协身后的曹昂。
话说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十几息过后。
忽然,他笑着问道:“殿下这话...莫不是要为了胡人而打算动用陛下给您的权力吗?”
一边说着,曹操看了一眼对岸那支汉军,心中顿时也有了些猜测,继续说道:“若是末将猜得不错,殿下手中应该只剩下两次机会了吧?”
“曹校尉猜得不太对哟。”
刘协撇了撇嘴,双手一摊:“在刚刚,本殿已经又用了一次,所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才对。”
哈?
曹操闻言不由得一愣,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刘协,可对方也在平淡地望着他。
互相对视片刻,曹操轻笑一声,握住缰绳便向旁边挪动了几步。
显然,这是一个妥协退让的信号。
身为西园校尉,更身为此战先锋,曹操自然知晓有关于刘协三次无条件指挥前线将士的权力。
只不过,虽然退让,但他仍旧没有想明白,眼前这位殿下要这两万胡人究竟做什么。
“子龙,子修。”
刘协揉了揉额头,轻声道:“上前喊话,降者不杀。”
见状,赵云与曹昂驾着战马向前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后齐声大喊道:“传令全军,降者不杀!”
两岸汉军陆续听见了这话,虽刚开始有些不解,但在瞧见曹操默许的姿态后,他们也只得照办。
于是乎,在这条永定河的两岸,万余汉军朝着那两万胡人喊起了话。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跪地求饶,降者不杀!”
听到汉人的劝降,那两万挤在岸边的胡人只感觉绝处逢生,甚至有不少人更是在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随之,乌云散去,一缕黄昏日光径直照在岸边。
五万鲜卑大军,自此尽数覆灭。
曹操默不作声,在旁观察着刘协的一举一动,回想起刚刚对方与自己对视的眼神...
那股压迫感,哪里还像是一个孺子?
...
最终。
因为刘协的决定,窥见一丝活命机会的两万胡人,也未曾再做困兽之斗,纷纷丢下手中兵器,任由汉军上前将他们尽数收押。
至于关押这两万胡人的地点,自然不能选择在城内。
不过凑巧,对岸的那处鲜卑大营,现如今正好是便宜了刘协他们。
试问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原本被用来作为桥头堡伺机突入冀州境内的鲜卑大营,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关押胡人的地方。
当汉军渡河,刘协等人来到那处大营时,沮授也早已将此处彻底接管。
而大营门口,在见到刘协的第一时间,等候良久的审配赶忙上前,也不怕地面泥泞弄脏了衣服,干脆地低下头来朝着刘协拜了一礼。
“审县令...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多日前对殿下有所冒犯,实乃不智之举,望殿下恕罪。”
“哦?”刘协笑了笑,打趣道:“看您这样子,该不会是打算与本殿来上个负荆请罪吧?”
听到这话,审配将头埋得更低了,他郑重地回答道:“下官抵达此处便委托沮大人去寻找荆条...可...还没能来得及找到。”
“哈哈哈,何必如此啊。”
刘协眉头一挑,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上林卫后便走上前去将审配搀了起来,瞧着对方那羞愧的神情,刘协调侃道:“本殿年幼,这是不争的事实...”
“先前你为大局考虑,自当保守谨慎一些,此事合乎情理,本殿又何必去怪罪于你呢?”
“多谢殿下恕罪。”
审配松下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看向刘协。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眼前这位殿下虽然没有与自己做出类似推心置腹、攀谈一夜的事情出来。
可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对于刘协,唯有服气二字。
先是夜袭阵斩鲜卑大都尉,如今又是设计顺势全歼了这支陈兵良久的鲜卑大军。
最为要紧的是,这场仗打到现在,他们汉军的折损竟是只有堪堪千余,而五万鲜卑大军却有接近三万人殒命,两万多人被迫弃兵投降。
像是这般惊世骇俗的大胜,简直是汉室数十年以来对外的第一大捷。
“曹校尉人呢?”刘协望向营内,有些疲倦地问道:“本殿还要向他求知卢师具体何时才能赶来此地。”
审配轻轻颌首,回答道:“曹校尉正与沮大人在营内安置降兵...”说完这话,他抬起头,犹豫了一阵后,低声问道:“殿下,其实下官觉得,这两万降兵数量众多,比之我军还要多上数千...”
“这话曹操不久之前刚与本殿说过,同样的话,本殿不想再听第二次。”
刘协歪着头打断了下来,见对方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也只得叹口气,耐下性子为其解释道:“审大人的仕途出身于边境,自然知晓北方胡人在这数百年以来一直都是我朝心腹大患。”
“长平侯与冠军侯当年即便打残了匈奴,但时至今日,匈奴复反,鲜卑叩境,这些草原胡人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审大人可曾想过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审配皱起眉头,可当他刚说完这话,便是连忙补充道:“此乃公孙郡守所说...当然,边境各位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答案,对,也不对。”刘协摇摇头,继续说道:“像是马韩、扶余,百年以来他们能朝贡不断,而远在重洋之外的倭人也能尊我朝为上国,可为何到了这群草原人这里,却始终不平呢?”
“给他们留条活路...让他们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见到生的机会...以马鞭和财富并驾驱使,审大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听着刘协娓娓道来,审配恍然大悟,眼眸一亮,不由得在心中对眼前这位殿下的评价又高上了几番。
此举无异于千金买马骨...
看来殿下的心思...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好吃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