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
幽州战局开始至今已有月余,期间两郡沦陷,大批汉民流离失所惨遭屠杀,蓟城下的这一次夜袭,可以说是汉军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大胜。
鲜卑大营共计七千余人,最后成功逃窜的十不存一,只有寥寥几百。
而汉军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则是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百十上林卫折损过半,曹昂及韩当两人身受重伤,不过好在都没有生命危险。
翌日清晨,于蓟城一处宅邸内,刘协忍着浑身酸痛,盘膝而坐,皱着眉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人。
“老实与你们说吧。”
“别说什么高祖显灵,陛下保佑,那些都太虚。”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雒阳方面的援军,最快也要八月底才能抵达此处。”
刘协顿了顿,将眼神落在审配身上。
这位蓟城令此刻的脸色简直不要太难看。
昨夜战果颇丰是没错,可如果不是后续城中汉军支援的及时,估摸着他们现在只能见到刘协的尸首了。
“审大人,本殿知道你行事素来谨慎,不想做出这般冒险,但营中那些被掳走的汉民是什么样子,想来你现在也见到了。”
审配一怔,轻轻颌首答道:“如果殿下早与下官诉说此事...”
“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
刘协抬起手打断了对方,淡淡道:“总归来说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无论如何,既然本殿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里与诸位说话,也算是感谢诸位昨夜的接应。”
“殿下此言差矣!”
忽地,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沮授突然发声,他神情激动道:“昨夜本官虽率军出城,但交战时鲜卑大军已接近崩溃...若论此战首功,当属殿下与那些勇士...”
一边说着,沮授郑重地瞥了一眼倚靠在角落边缘闭目养神的赵云,继续道:“光是殿下的那些勇士,就足足斩首六百级!自开战至今,这也是少得的大胜。”
“现如今整个蓟城上下无不在传扬着殿下威名!”
“哦?”
刘协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沮授后,也只得点点头,算是接下对方送来的奉承。
斩首六百级...这个军功可不少。
自己是皇子,当然不需要这些玩意,但他手底下类似曹昂、赵云这些人,至今可还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官职在身。
稍微运作一番,或许也可搞出个不错的结果。
良久后,见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刘协长长呼出一口气,询问道:“不知诸位谁与刘幽州有所交情?”
“...”
听到这话,屋内官吏面面相觑,显然不知刘协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审配眉头一簇,上前一步低声答道:“下官出身孝廉,乃是刘幽州所举荐...”
“那既然如此,审大人可知刘幽州先前与草原蛮子有所交情?”
“这...”
闻言,审配面色微变,眼神飘忽地看向刘协:“殿下为何会如此发问?”
“军报中明明已经陈述...刘幽州乃是被蛮子所杀。”
“真的吗?”
刘协抬起头,嘴角含笑道:“可为什么昨夜有人与本殿说,刘幽州还活着呢?”
“什么?!”
“这不可能!”
话音只是刚刚落下,屋内审配几人二话不说立马反驳道:“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是啊,刘幽州尸骨未寒,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说着,审配拱手作揖,脸上满是怒容道:“殿下,无论谁人敢向您如此妄言,当斩!”
瞧着这些人的反应,刘协微微摇了摇头。
说句老实话,他也不知道昨夜那个蛮子跟自己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是联想到在雒阳时,京兆尹钟繇曾再三恳求老登严查此事的姿态。
这就不免有些耐人寻味了。
试问堂堂一介州部刺史,真的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吗?
...
而另一边,与蓟城喜气洋洋不同的是,逃窜整夜的草原各部终于是停了下来。
望着四周只剩下几百号残兵败将的景象,蹋顿一记马鞭抽在了麾下牧民身上,对其怒斥道:“还不快去为步度根大人取来水清洗伤口!”
命令一下,十余乌桓牧民赶忙散去,而蹋顿则是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意转过身,当他刚想凑近步度根说些什么时,迎面却是也挨上了一鞭子。
“你!”
“干甚?”
一名直属鲜卑的披甲壮汉冷笑着,不耐烦道:“低贱的乌桓人,你也去。”
蹋顿听到这话又羞又怒,可看着眼前这足足七八个披甲壮汉,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灰溜溜地取水去了。
大战过后,本就人人带伤,尤其像是这些乌桓人更是被当作炮灰来使用。
没多久功夫,蹋顿的双手就已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是在太阳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他妈的。
这群狗娘养得不把老子当人是吧?
“头人。”
就在这时,一名乌桓人着实是忍受不下去了,他声音沙哑道:“凭什么这种脏活累活都要咱们来做?而那群鲜卑人一个个的却跟大爷似的连动都懒得动!”
“哪怕是汉人当年,也不会这般!”
正用绒衣捂着脸颊的蹋顿闻言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那群鲜卑人。
只见步度根此刻正大口啃食着一只羊腿,虽然还未熟透,但好歹也算是个肉食。
但反观他们呢?!
出力了半晌,到现在连个吃食都不给!
凭什么?
蹋顿越想越气,而在观察到那些鲜卑人吃饱喝足便打算原地歇息时,在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快...叫几个还能活动的弟兄过来。”
“待会听我命令...下手一定要快!别给那些家伙反应过来的机会。”
...
“那,步度根大人呢?”
“哼,就说死在汉人夜袭下了,咱们捡着他的尸首去找柯比能,不但没事,说不定还能换来一番嘉奖呢。”
...
...
片刻后,那直属鲜卑的披甲壮汉皱起眉头,眼神诧异地看向蹋顿,问道:“你说的当真?”
“当真,当真!”
蹋顿佝偻着身子,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轻声道:“就在此地向西不过十里便有一处汉人村庄,现在出发的话。”
“夜晚之前,一定能赶到!”
“您想想,咱们与其在这儿歇息,倒不如寻个踏实的落脚地,说不定还能碰见些汉人女子!”
壮汉眨了眨眼,余光扫向早已累瘫的步度根,思虑一阵子后,点点头。
“行。”
“你且带路。”